第78章 約定
山洞裏一片漆黑。
齊峻站在齊胸深的泉眼裏,覺得額角一跳一跳地疼,一股溫熱的東西順着臉流下來,連眼睛都糊上了。一直流到唇角,他舔了舔,是腥鹹的。
山洞坍塌的時候,一塊巨石從上頭掉了下來,倘若齊峻不是及時摟着知白翻進了泉眼裏,這塊石頭一準把兩人砸個稀爛。即使如此,因為泉眼有些淺,齊峻的頭還是被磕了一下,因為他用左臂護着知白的頭,所以現在左臂也是火辣辣地作痛,好在還能活動,證明骨頭并未斷裂。
知白在他懷裏,仍舊保持着坐在泉眼邊上的姿勢,仿佛一尊木雕。他的身體也變得很輕,加上泉水的浮力,齊峻托抱着他倒是半點都不費力氣。
“有沒有哪裏傷到?”黑暗之中看不見,齊峻騰出一只手上下摸索,只怕方才滾下來的時候折斷了知白哪裏——他現在像一塊木頭,根本不能自己閃避,齊峻只怕他的手腳會像木頭一樣咔嚓斷掉。
“我不曾傷到……”半晌,知白才悠悠地在他心裏說了一句,“可是陛下——”
“無妨。”齊峻覺得頭上的血已經不流了,便偏頭在自己肩膀上蹭了一下,總算能睜開眼睛了,“得想個法子出去。也不知山洞塌成了什麽樣子,侍衛們若是聰明,當能找到位置挖條通道出來。”
有句話他沒說出口——即使侍衛們能挖開通道,壓在他們頭頂的這塊石頭還不知有多大。泉眼雖然不深,但其寬度雙臂伸開也無法觸及,這塊石頭能将泉眼蓋得嚴嚴實實,可見體積不小,靠人力恐怕很難掀開。若是一點點劈鑿……侍衛們還是先挖進山洞來再說吧。
“陛下,若是我們出不去了……陛下有沒有後悔?”知白卻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悠悠又問了―句。
“別胡說。”齊峻下意識地訓斥了一句。
“胡說嗎?”知白輕輕笑了笑,“這塊石頭,便是楚霸王重生能力舉千斤鼎,只怕也是挪不開的。除非巨靈之神秦供海現世,否則,無人能救我們出去。”
齊峻心裏沉了沉。知白從來在他面前是不說謊的。也不會危言聳聽。更何況不必知白說,他也能想到頭頂這塊石頭有多巨大,那麽說——當真是出不去了?
“別胡思亂想,總會有辦法的。”齊峻摸摸他的臉,試圖讓他在自己懷裏躺得更舒服些。
知白低低笑了一聲。齊峻搞不懂他說的神交是怎麽回事,但這樣的交流方式,知白的輕輕一笑,他就覺得心尖子上仿佛被系了根線似的,輕輕一扯又一扯。
“陛下怎麽還安慰我呢?我是不會死的。”知白出語驚人,“我身己化槁木,只要有這口靈泉,我可活百年千年,可是陛下你——卻堅持不了幾日。”
齊峻的心又沉了沉。知白說得沒錯,他身上沒幹糧,只有水,大約也就堅持個五七日罷了。這點時間,還不知夠不夠外頭人挖山的呢。
“陛下現在明白了嗎?”知白輕輕地說。“我原是陛下身邊一顆妖星,可成祥瑞,亦可成災殃。雙星糾纏。命運難辨哪……”
齊峻怔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之前他一心只想着知白的天譴,其實知白說的那些話他都有聽沒有懂。直到現在,他才全明白了。
雙星糾纏。命運難辨,知白扭轉了他身無龍氣難登大寶的命運,那麽原本那條做個閑散藩王生兒育女的路便走不得了。也就是說,無論他如何求子,命中都将無子。知白費盡力氣畫的那只鹿蜀被文繡私心錯用而浪費掉,也許就是天意。
即如此刻,知白自己遠離了他的身邊,他卻匆匆追來。想要二人相守,結果就是被封在這山洞泉眼之內,或許數日之後。知白化為木石,而他化為白骨,一生一死。也算相守了吧?
“陛下後悔了嗎?倘若陛下不來,原可回京城長命百歲的……”
知白的聲音飄忽不定,像個誘惑人心的妖怪,又像是地獄中逃出來的惡鬼。
後悔嗎?齊峻覺得自己的魂魄也像是跟着飄落起來了。要死了,後悔嗎?倘若不來,倘若聽了欽天監的話,遠離知白返回京城,那麽就可以與知白共壽。長命百歲。自己将存足夠的時間平定四夷,興盛江山!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去向誰說他的心事呢?疲累之時有誰會寬慰他?無計之時有誰會幫助他?成功之時,又有誰與他共享歡樂?
太後?太後這輩子大約只知道兩件事:讓兒子登基,和讓兒子生孫子。
皇後皇空後只怕比太後知道得還少。
或者是後宮那些嫔妃們?納她們進宮本就是為了分化她們背後的勢力,還有就是讓她們生下子嗣。如今前者己經做到,後者卻是永遠也不可能做到了。
還是身邊伺候的人?文繡己經被自己的私心貪欲逼瘋了,只剩一個馮恩,忠心雖忠心,卻始終隔着一層。
“朕——不後悔。”齊峻終于輕輕地說。聲音輕,卻一字字都說得清晰。在狄小的空間裏回蕩着,尤其清楚無比。
是的。他不後悔。不管是作為齊峻,還是作為正烨帝,他都不後悔。千秋霸業。一統江山,子孫昌盛,綿延萬年,他都想要。可是倘若沒有一個人能與他分享喜怒哀樂,那麽即使站在千峰之巅,也不過是高處不勝寒。
“從來沒有人能活過萬歲……”齊峻多少有點悵然,“朕這個年紀就山陵崩,不可說壽終,卻也不可謂夭折了。遺憾麽……是頗有些的,可是朕不後悔。”
“真的?”知白的聲音有點兒雀躍,“陛下真的不後悔?不後悔遇見我,不後悔今日來尋我?”
“朕是天子。”齊峻傲然,“天子金口玉言,豈有造假之理?不過——”他忽然笑了出來,“要是這樣死了,朕還是有點抱憾。你——”他輕輕颠一颠懷裏的人,“可惜死前沒法再雙修一次了。”
“噗嗤——”知白笑了出來。
齊峻也彎起唇角,只是立刻就僵住了。因為這一聲笑與方才的不同,并非響在他的識海之中,而是實實在在響在耳邊,甚至在這狹小封閉的空間裏引起了回音。
“你,你能一一”齊峻飛快地騰出一只手去摸知白的臉,觸手處溫熱如常人。他試探着往下摸,知白的衣服己經破爛,輕輕一扯就開了。他摸到微微向後仰起的頸項,摸到纖細的鎖骨,摸到溫熱的胸膛,手掌下平順而有力的心跳,還有兩顆小小的果實。他摸到比從前清晰了一點兒的肋骨,摸到更瘦削的腰間,摸到仍舊圓翹的臀,摸到修長的大腿、小腿,一直到腳丫兒,
一雙手臂纏上他的肩頭,知白呼出的氣息在他耳邊吹拂着,笑嘻嘻地喚了一聲:“陛下。”
“你怎麽……”齊峻狂喜,“你不是木石之身了?”
知白頑皮地往他耳朵裏吹了口氣:“不是陛下說,想雙修一次的嗎?”
這個算不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或者這個叫做苦中作樂,拼死吃河豚?
齊峻來不及想明白,他有許多念頭在胸中沖撞着,但是一條都沒沖出口來,反而是彙聚在一起往下三路走了。于是他懷抱着做一次少—次,不做白不做,死了也白死的念頭,随手一扯就把知白身上最後—點兒布片扯碎了。
抵死纏綿。齊峻想他終于明白這個詞兒的意思了。
知白比從前瘦了些,細細的腰幾乎足兩掌就可合握過來。但肌膚仍舊滑潤細膩。不知是不是當棵樹當出了樹的經驗來,他身上有種清淡的香氣,就像新做出來的木器似的,催人情熱。
齊峻在黑暗裏找到他的嘴唇,攻城掠地,繼而一路輾轉向下,直到胸口。太多的情緒充斥于身體之中,讓他帶了幾分獸性地又啃又咬,動作粗暴。
不過知白并沒什麽意見,甚至忘記了平常的嬌氣,反而把雙腿盤到齊峻腰上。也開始扯他的衣服。
狹小的空間裏充斥了兩人的喘息聲,知白很快就扒開了齊峻的上衣,在他胸膛上摸來摸去,還咬他的耳朵。他的兩排小白牙也挺尖的,咬上來還有些尖銳的疼痛。但這疼痛在此時此刻根本不算什麽,倒像是往火堆上潑過來的油星兒,只會引出火苗的爆破燃燒。齊峻一手樓着他,一手就往他身後伸。
靈泉水仿佛能潤滑一般,齊峻的手指很順利地就進去了。
知白放開他的耳朵,小聲叫了一聲,聲音裏混合着些微的疼痛,更多的是滿足。
“才一根手指呢……就想朕想成這樣兒?”齊峻喘着氣,把他的後背壓在泉眼旁的石壁上,随即又有些不放心地去摸那石壁——若是太粗糙了傷着怎麽辦?
“沒,沒事……”知白喘着氣把他的手拉回來,放到自己腿間。他很精神,齊峻的手一伸下去就碰到了那個灼熱的部位,不由得笑了。知白身上總是微涼的,縱然是雙修之時,這裏也比常人溫度要低——嗯,至少比齊峻自己要低——只是今日他卻是滾熱的,仿佛比從前還大了一點兒呢。
“好像大了一點兒……”齊峻放慢了動作,咐着知白的耳朵,輕輕地笑。
雖然在黑暗之中,齊峻也仿佛能看見一層紅暈上了知白的臉,然後蔓延到頸子、胸前,最後是全身。
“陛下!”知白帶着點鼻音,又像羞惱,又像歡樂。
齊峻悶聲在他耳邊笑,兩手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撩撥,不像在開拓,倒像在逗樂。
“陛下!”知白更惱了,張嘴就在他耳朵上用力咬了一口。
“咝——”齊峻倒吸一口涼氣,“這麽狠!”随即,他就報複式地,指尖在知白的頂端輕輕一刮。
這下是知白倒吸了口氣,身體猛地繃緊,抓着齊峻肩頭的雙手用力收緊,手指幾乎嵌進他皮肉裏。
齊峻低沉地笑着,撤出手來,拉開了自己的腰帶。順手把知白的腿再擡高一點,就蠻橫地沖了進去。
靈泉的泉眼裏水波蕩漾,知白仰靠在泉眼邊上。這個姿勢不大舒服,因為頭頂上還有一塊巨石呢,只要齊峻把他抱得高些,腦袋就難免撞在石頭上。于是他只得拿頭頂住了石頭一角,雙腿死死絞着齊峻的腰。
齊峻是沖殺了一輪之後才想起頭上的那座大山,連忙把知白往下放了放:“有沒有撞到哪裏?”
“沒……沒有……”知白覺得自己的心己經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脖子和腰也快僵掉了。齊峻傾瀉在他身體裏的東西正慢慢往外流,讓他覺得有種上不來下不去的空虛。因為那麽個別扭的姿勢,他沒盡興,剛剛覺得快到欲望的頂峰了,齊峻就把他撂在上頭自己跑了。他很想踢齊峻一腳,但是又覺得不好意思。
“沒射?”齊峻的手己經摸到了他腿間,“是這樣不舒服?”
他話還沒說完呢。知白己經在他手裏顫抖了一下,瀉了出來。
“噗—一”齊峻埋在知白肩上悶笑了出來。得來的是耳朵上狠狠的一咬。這感覺他知道,不會太舒服,總有種沒有得到滿足的缺憾。作為人生的最後一段歡愉,它顯然的不合格。
“我們再來……”齊峻擡頭去找到知白的嘴含糊地說着,慢慢把他的身體轉過去,讓他伏在石頭上。
知白後背上有石頭壓出來的印子,齊峻看不見,卻能摸到。他一點一點地親吻着。從頸後吻到腰間。引起知白一陣顫栗——他腰上很敏感,是不能亂碰的。
“別急……我們有時間……”齊峻吻着他的後背,覺得自己身上的火又燒了起來。
這一次他很慢,慢慢地進去,慢慢地磨蹭,慢慢地。把知白的熱情再調動起來。齊峻覺得自己從來不曾如此用心過。黑暗之中什麽都看不見,他的聽覺和觸感反而加倍地靈敏起來,幾乎能從知白每一次輕微的顫動和呻吟中把握住他的情緒。
就像兩支樂曲,在漸漸地調整節奏以求契合。齊峻緊緊地摟着知白的腰,逼得他斷續地呻吟喊叫,每一聲聽在耳朵裏都像是上好的催情之藥。
“陛下一一”知白覺得眼前開始金星亂迸,他掙紮着要扭回身子來。
齊峻伸手過去捧住了他的臉,低頭吻下去。舌尖強勢地掃蕩,如同他身下的動作一般。知白發出含糊的喘息和喊叫,用舌尖跟他糾纏。
仿佛有白光在狹小的空間裏閃過,齊峻低吼一聲,幾乎要把知白嵌進自己懷裏去。兩人同時弓起腰,像兩把蓄勢待發的弓,在同一瞬間射出了自己的箭。
一股熱流自下身沖出,卻又自喉間沖入,強烈的歡愉之感像沖刷一切的波濤一般,席卷而過。齊峻覺得自己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波這浪潮淹沒打碎了,然後在動蕩的水流中間浮起來,又沉下去,沉下去,再浮起來,洗髄伐毛,脫胎換骨……
“怎麽……回事?”齊峻發現自己浮在泉水之中,而知白伏在他身上。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仿佛輕快得能飄起來。明明足一場能耗盡體力的歡好,他卻仿佛用了什麽靈丹妙藥似的,說不出的精力百倍。
知白嘻嘻地笑:“要是陛下讓我在上頭,會更好些……”
要不然就讓他在上頭一次?齊峻心裏忽然閃過了這個念頭——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何必不滿足了他這個心願呢?
不過還沒等他拿定主意,知白已經在他胸前蹭了蹭:“陛下,我忽然又不想死了。”
“你不會死。”齊峻摸摸他的頭發,“你不是能化為木石嗎?早晚,他們會挖進山洞來的。”雖然那個時候,他大概早就化為了白骨,不能再陪着他了。
“嗯——”知白又蹭了蹭,把手伸過去拉住齊峻的手,“那陛下跟我約定,終生相守,永不分離?”
“好。”齊峻勾住他的手指:“終生相守,永不分離。”
知白嘻嘻地又笑了一聲。然後齊峻忽然覺得身下的泉水像是在旋轉,一邊旋轉一邊似乎還在下落,片刻之後,他發現自己躺在了石頭上,滿滿一潭的靈泉居然都消失了。
“怎麽回事?水呢?”
知白仍舊趴在他身上,像只小八爪魚似地纏着他:“我說了,我忽然——又,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