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在香港,丁之童升上了經理,仍舊過着沒有生活的生活。
但這一回,她已經不用秦暢提醒,早早地就開始考慮更高一層的晉升。反正對她來說也沒有其他值得考慮的事情了。
級別越往上,競争越激烈。分析師淘汰三分之一,經理淘汰一半,到了VP起碼要淘汰掉80%的人,需要有更強的溝通和銷售能力,去把控整個項目,統籌安排交易中每一步的執行。
那個時候,丁之童慶幸自己身在香港,做的是中國人的生意,帶着他們去闖蕩她熟悉的海外市場。身為一個留學生的劣勢變成了優勢,每一次這麽想,她都覺得跟秦暢回來的決定非常正确,是出于職業發展上的考量,而不僅僅是為了逃避她留在紐約的那一段經歷。
從經理到VP,再從升上董事,現在的她留在辦公室裏的時間有限,每天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去開會的路上——
跟潛在的客戶開會,說服他們給她項目。
跟已有的客戶開會,讓他們給她更多的項目。
跟已經被說服的客戶開會,和他們商量項目如何收費。
回來再跟手底下的VP和經理開會,讨論項目怎麽進行。
總之,就是各種花式開會,還有各種擦屁股,而這所有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帶交易進來。
沒有交易,就沒有收入。
就像上環街市賣豆苗、油麥菜、廣東菜心的小販,菜賣不掉就掙不到錢,還有人工、店租、存貨損耗,每天眼睛睜開已經背上了債,壓力可想而知。
而且,秦暢還對她說過,他們這一行掙錢的機會正在越變越少。交易流程變得越來越程序化,越來越多的步驟被外包出去,甚至被軟件替代,團隊需要的人勢必越來越少,未來增長的空間也越來越有限。
而這種現象尤其體現在IPO和賣方并購交易上,因為很多工作都是走流程的,繁瑣又不需要多少創造性。
就像十多年前,丁之童剛入行的時候,一宗賣方并購可能要給上百家潛在的買家寄送保密協議,全部都由人工完成,快速地找出适當的可比公司也需要豐富的經驗,但現在這些步驟都只要一個客戶關系管理系統就能完成了。
唯一剩下的一塊高地是買方并購,因為去發現買家,了解他們的需求,找出匹配的公司,決定如何出價,怎麽給offer,最後以什麽樣的方式促成交易,整個過程千變萬化,其中需要更多思考、溝通、斡旋,必須有經驗的banker全程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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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秦暢最喜歡自比的房産中介,面對一個要賣房的客戶,中介的價值不過就是談個好價錢,把那套房子順利出售,但如果面對的是一個手裏有錢想要投資的買方,那最後實際發生的交易其實有一千種的可能。
丁之童早就感覺到了這種趨勢的變化,這幾年秦暢已經有意識地把工作的重點放到了買方交易上,這也就是為什麽計劃中“訓練盒子”的項目雖然只是一筆體量不那麽大的融資,卻受到如此重視的原因。只可惜事情敗在她手上,沒談成。
天黑下來,留在公司加班的大都是分析師和經理。既然想不出解決方案,丁之童也不耗着了,坐了一會兒回完郵件,就離開了辦公室。
剛出電梯就收到一條微信,來自甘揚。這人看到了她通過好友的通知,發了來一張照片,看起來是他自己做的飯,問她:吃了嗎?
這算早晚彙報嗎?丁之童覺得好笑,擱下不理,還是照原計劃去超市買了菜,又去茶餐廳點了外賣,兩只手提着走回公寓。才剛進門,手機便在衛衣口袋裏震動起來。只是一瞬間的反應,心跳飙上去。她以為又是甘揚,直到拿出來看清屏幕上的字,才知道是宋明媚。
丁之童接起來,開了免提,一邊聊一邊整理廚房。宋明媚正在等語琪興趣班放學,說的也都是些泛泛的話題,直到那一陣寒暄過去,兩邊都短暫的靜下來。
“有件事……”
“我昨天……見到甘揚了。”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但顯然還是丁之童的消息比較勁爆,宋明媚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即刻追問:“甘揚?哪個甘揚?”
“還有哪個甘揚?”丁之童笑了一聲反問。
“在哪兒看見的?”宋明媚饒有興趣。
“國慶節那次回上海就見了,昨天他來了香港一趟。”丁之童索性都說了出來。
宋明媚問:“這人現在什麽樣啊?”
丁之童含糊其辭:“沒變胖,頭發也還在。”
宋明媚又問:“單身?”
丁之童答非所問:“為了公事來的。”
那邊卻是輕輕笑起來,說:“我要聽所有細節,就現在。”
丁之童卻突然語塞,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才用一句話總結:“我只是想跟他談個項目,他跟我說從前。”
“什麽從前啊?”宋明媚幽幽地問。
“就是跟我分手的理由啊,”丁之童平鋪直敘,“他說那個時候他家裏出了點事,欠了債,他要還錢。”
“欠了多少?”那邊語氣變了,收了笑。
“多少有關系嗎?”丁之童反問。
“當然有。”宋明媚還是實際。
“很多。”丁之童回答,也很實際。
“還清了嗎?”
“還清了,他現在是一家PE的有限合夥人。”
有那麽一會兒,兩邊都沒人講話,宋明媚像是考慮了一下才又道:“其實,這理由還挺充分的。”
“怎麽充分了?”丁之童不懂。
“丁之童,”宋明媚卻連名帶姓地叫她,“這些年,你應該也接觸了不少做生意的人,欠債,破産限制消費,那種壓力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承受的。”
“但他應該告訴我,讓我自己做選擇。”丁之童有些激動。
但宋明媚只是問:“如果告訴你,你會怎麽選呢?”
丁之童語塞,如果甘揚當時說出來,她的選擇是一定的,不可能有第二種。但那之後呢?他們會互相扶持,還是互相折磨,這種狀态要持續多久,又有沒有希望?人不可能預知未來,所以沒人會知道。
她一意想下去,宋明媚那邊卻是笑了,又是一連串的問題:“你那時候有多省,你記得嗎?你覺得當時的你真的可以嗎?”
丁之童還是沒出聲,宋明媚說的這種欠債破産的人她的确見過幾個。有的活得很好,反正只要自己不愁,愁的就是銀行,同時打着五、六場官司,法院網站上一整頁的執行記錄。或者索性逃出去了,繼續大手筆做着融資,問起來就是一定會還,下周回國。但也有的,就真是一夜白頭。
她幾乎可以确定自己會是其中的哪一種。
“現在再說出來還有什麽意義呢?而且是他堅持不跟我們做那個項目,我請他吃飯,他跟我說他胃潰瘍,結果都是我在喝酒……”丁之童試圖用一種玩笑口氣說出來,其實也真覺得這事挺好笑的,甘揚說他們沒結束,表現出重新追求她的姿态,卻又不肯做出一點點的讓步……
“嗯,總裁病嘛,”宋明媚忍着笑,“除了胃病,還有焦慮失眠,從來不笑,身邊都是爾虞我詐,這麽多年沒人能走進他的內心,只有畢生所愛能把他治好。”
丁之童更覺荒謬,冷嗤道:“所以這種話講給你聽,你會信嗎?”
宋明媚卻正經起來,收了笑回答:“丁之童,你現在不需要糾結他是不是真的,只需要考慮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為什麽不需要?”丁之童不敢茍同。
“因為你現在有錢啊,”宋明媚直接給她一個聽起來霸氣側漏的理由,“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有錢人只要從自己的感受出發就足夠了。”
“枉我還當你是認真的……”丁之童笑出來,“我有錢,可是人家更有錢啊。”
宋明媚随即上升到理論層面,說:“你這就錯了,年收入只要達到七萬美元,再往上幸福的邊際效應就開始遞減了,再多也沒用。”
丁之童語塞,真的嗎?有錢的門檻原來這麽低,甚至還不及她當年的第一個小目标?
但那種頓悟的感覺也同時來了,她想了一整天的問題忽然間就通了。
“我還有點事,先不聊了……”她跟宋明媚道別,挂斷之前才想起來問,“你剛剛想跟我說什麽?”
大概信號不好,宋明媚那邊靜了靜才答:“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墨契’快要停止運營了。”
丁之童怔住,宋明媚當初跟鄧柏庭戀愛結婚就是因為這個網站,雖然早已經賣了,而且好幾年前就過氣了,但到了徹底結束的那一天,總歸心有戚戚。
還沒等她說什麽,那邊已經笑起來,語氣輕松:“都已經都這麽多年,跟我們早沒關系了。我就随便八卦一下,看你聽說了沒有。你要是有事,先去忙吧,下次再聊。”
電話就此挂了,丁之童這才回到剛才想到的問題上,一邊整理思路,一邊把兩顆小生菜洗幹淨燙熟,又壓了一點蒜末,炒了蒜蓉蚝油汁澆在上面,跟她買回來的鴨腿飯配成一份。
她還是不怎麽會燒菜,最怕起油鍋,但卻願意看着網上的菜譜學着做一點。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發現烹饪的過程讓她感覺很舒服,自己做的食物吃起來也覺得更可口,哪怕只是最簡單的做法。
她拍了照片,發給甘揚,在下面打字:正準備吃。
手機幾乎立刻震動,她看着屏幕上“LT甘總”的名字,接起來。
“你自己做的?”甘揚在那邊問。
“只有生菜是自己做的。”丁之童老實回答。
那一瞬,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想到了同樣的往事——她在上西區的那間公寓裏跟他保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她是故意的,卻又害怕他真的這樣想,不等對面說什麽,就開門見山地問:“甘總,能引薦我見見陳博士嗎?”
甘揚顯然沒想到她會來這麽一句,微微怔了一下才反問:“丁之童,你什麽意思啊?”
丁之童緩了緩,答得光明磊落:“是你自己說的,我們公事歸公事。”
對面靜默,片刻之後才輕輕笑起來,說:“好的,我明白了,你等我回複吧。”
次日一早,丁之童進了辦公室,直接就去找秦暢,交代了“訓練盒子”的情況。
秦暢聽她說完,跟她确認:“沒有繼續談的餘地了?”
“沒有,”丁之童回答,“對方的态度很清楚,也很堅決。”
秦暢點點頭,習慣性地看着桌上那個相框,照片裏的小女孩已經變成了大女孩,明年就要高中畢業了。
丁之童繼續說下去:“但我跟對方的代表聊下來,還有一種感覺,他們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有一套既定的投資計劃。’訓練盒子’以及之前的兩個體育平臺,都是那個計劃中的一部分……”
秦暢仍舊看着相框,臉上卻是緩緩地笑起來。
丁之童知道他是懂了,這才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我覺得,對我們來說,這可能也是一個做買方并購的機會。他們既然不肯賣,但也許想買點什麽呢?”
第66章 就像單口相聲裏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湯,時移勢易再給他吃一遍,只會覺得幻滅。
幾天之後,丁之童收到甘揚的回複,說陳博士已經給她約到了,但時間被排到了十月底。
丁之童去跟秦暢報備,她還有其他的項目需要出差,到時候北京上海泉州一線走過來,剛好順路。
秦暢看過安排覺得沒問題,臨了又問:“這也快11月了,沒見你申請年假,今年上馬還是沒抽中?”
丁之童笑出來,無奈搖搖頭,這已經變成他們之間的一個梗。
這幾年,她一直在刷國內的馬拉松,從香港開始,再到近處的深圳和廣州,還有蘇州金雞湖,就連號稱最難中簽的武漢馬拉松她都已經完賽,唯獨上馬,年年不中。
出差的時間定下,宋明媚也來跟她了解事情的後續,聽她說完之後,拿她打趣:“你這是公款談戀愛啊?”
丁之童笑笑沒答,心想事實恐怕剛好相反,她這是在獻祭談戀愛的機會,就為了搞到一筆生意。
正如宋明媚說過的總裁病,除了胃潰瘍,還有焦慮失眠,從來不笑,身邊都是爾虞我詐,這麽多年沒人能走進他的內心,只有畢生所愛能把他治好。
而所謂的“畢生所愛”,其實也在跟他“爾虞我詐”。只要這麽一想,什麽舊情,什麽追求,也就都過去了。
若是認真算起來,他們之間不過就是二十歲出頭的時候在一起相處過幾個月。後來之所以念念不忘,也只是因為結束得太過突然。
尤其是甘揚,那一年發生的變故對他來說是一次徹底的人生轉折。他念念不忘的,與其說是他們之間的感情,還不如說是他曾經無憂無慮的生活。
就像單口相聲裏講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湯,時移勢易再給他吃一遍,只會覺得幻滅。
但那幾天,甘揚還是在微信上跟她聊着。
最初的沖擊過後,兩人聊天給她的感覺,也就跟whatsapp上的Wilson差不多,沒什麽負擔,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讓她總覺得有個人等着,催着,牽絲攀藤地挂念。她不禁想,這大概也是多年經商之後培養出來的情商,又或者是他也跟前任有過豐富的異地經驗。
唯一的不同,是Wilson跟她聊天氣和電影,甘揚跟她聊吃的。
比如早起問她吃了嗎?丁之童回一張照片,上面是她的牛奶,炒雞蛋和烤好的吐司。
甘揚也給她看他的蛋,不同之處是有蔥。Scramble egg成了小蔥炒雞蛋,但這一秒變土氣的神操作卻讓丁之童突然想念起蔥的味道來。
她當天下班就去城超,城超沒有。又去街市,才在唯一個還沒收攤的菜販子那裏買到一把。只可惜緊接着就要出差,小蔥炒雞蛋只做了一次。等她在外面跑了一圈回來,冰箱裏的蔥都已經蔫了。
她一一清理,扔掉不新鮮的蔬果,倒掉過期的牛奶,就像甘揚從前為她做的那樣。但現在,她自己也能做。
也是在那幾天,她又跟宋明媚問起“墨契”的事。
宋明媚告訴她,停止運營的消息已經公開宣布,事情板上釘釘。
當年初創的時候,“墨契”只有網頁版,後來也出了手機應用,但現在應用商店裏提供下載的最新版本已經是三年前的了。下面的評論加起來不過三百來條,還大都是停運的消息傳出來之後發表的。
有人投訴:新買的手機上開這個應用一直閃退,還有維護團隊嗎?就不能更新一下嗎???
有人懇請:能不能別下架呀?不希望這麽多年的回憶沒有了!
有人已經接受現實在默哀了:十年的游記、影評、照片,統統煙消雲散,R.I.P.
也有不少人提了個比較現實的解決方案,勸“墨契”學學MSN,就算做不下去,至少講點職業道德,給用戶一個轉存照片和文字記錄的方式。
就連財經新聞裏也有相關的消息,筆者老生常談地感嘆: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見證一代社交網絡的興起與殒滅。真是萬物皆可《桃花扇》。
網上還有人說這是“時代的眼淚”,但宋明媚卻只是調侃:“這時代眼淚也太多了,我看它哭都看麻木了。”
丁之童總覺得,這對宋明媚來說不是一件開過玩笑就能過去的事,但看人家的反應,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了。
倒是宋明媚先轉了話題,問她今年有沒有體檢過?
“沒,不是下個月嗎?”丁之童當然是記得的,這也是她們之間的一個梗,從她到香港的第二年就已經開始了。
在香港,她主要做的是中國企業的海外上市項目,新加坡,倫敦,紐約,一個月總有一大半時間在出差,飛在外面住酒店,回來住服務公寓,等于無縫銜接。
有時睡在床上半夢半醒,竟會記錯自己究竟身在何處。哪裏都算不上是家,也就不會有任何的不習慣,而且她也已經離不開這些地方标配的隔音玻璃和全遮光窗簾。
當時的她不過二十六歲,已經有很嚴重的入睡障礙和習慣性的失眠,睡覺不能有一絲光線,再加上吃飯不規律,體重掉了又掉。在紐約時,入秋就會感冒,所幸香港天氣熱,稍稍好了一點,但只要出差去冷一點的地方,又會變得嚴重起來。一場病綿延整個冬天,仿佛永遠不會痊愈似的。
那一年,公司安排體檢。她拿到結果,只見指标箭頭上上下下,提示她二十幾歲的年紀,已是三十五歲以上的身體機能,還有一側乳房發現小葉增生。
後來去看專科醫生,人家建議她注意飲食,适量運動,每年體檢。
宋明媚聽說,卻叫她趕緊談個戀愛,斷言這肯定是內分泌失調引起的。
結果等到語琪斷奶,宋明媚自己去醫院檢查,也發現了同樣的毛病。醫生說,大概是斷奶沒斷好,給了差不多的建議,注意飲食,适量運動,每年體檢。
那一天,兩個病友在電話裏同病相憐,最後哈哈大笑。原來,橫豎都是要得的。
“你說我們将來退休了是不是也這樣?”丁之童玩笑,“你問我血壓多少?我問你今年有沒有查出來三高?”
“呸,我才不會三高。”宋明媚表示拒絕。
但兩人還是約好了互相提醒,注意飲食,适量運動,每年體檢。
如今再回想起當時,丁之童不禁覺得那是她們友誼的又一次升華。
前一次升華是在紐約,半夜跑到對方住的地方,她對宋明媚說:你不要怕他呀!而宋明媚問她:你真的想好要結婚嗎?
都說人越是年長,越不可能敞開心扉交朋友,她們認識的時候都已經二十多歲了,能處成這樣實屬不易。自己後來的轉變,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而并不是因為她還記着當年對甘揚的保證。她是在對自己負責,遵守和朋友的約定,跟這些比起來,一段二十出頭幾個月的戀愛又能算什麽呢?
拜會陳博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丁之童定了機票飛泉州。
李佳昕當時人在上海,她讓他同一天差不多時間跟她在泉州機場彙合。表面上的原因是不麻煩對方接機兩趟,但實際上還是因為她不想跟甘揚在機場一對一。
航班定在傍晚,丁之童從香港起飛,比李佳昕到得晚一點。飛機落地,她開了手機,就收到李佳昕發來的信息,說是在航站樓裏的咖啡館等她。
她朝那個方向走,遠遠就看見甘揚也已經到了,正在跟李佳昕聊天。他背對她的方向坐着,而李佳昕說得高興,也沒注意到她。
難于解釋為什麽,丁之童在原地停留了片刻。
盡管視野和角度都不理想,只能看到背影和一點點側臉,她還是又一次覺得他變了,褪去了曾經的青澀,成熟了許多,也從容了許多。不是說不好,只是跟從前不一樣了。
就這樣直到李佳昕看見她,站起來朝她招手,她這才拖着箱子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