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的另一邊
從秋天到冬天,劉迪閉關了三個月。
她基本沒有貼心的朋友,從小到大又是獨生子女,此時才感覺到當公主也不見得是快樂的,公主更有別人理解不了的孤獨。
她也曾在夜深無眠的偶爾的幾個瞬間想回去和鄭式談談,跟他道歉,說說自己的心裏話,可怎麽可能呢!都沒開始交往就已經深深受了傷害。
雖然她也曾傷害過對方,但那是孩子的無心之失啊!
無心之失也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可喜歡的!劉迪捂着腦袋怨自己。
可她……就是喜歡啊!喜歡他校服裏套着的白襯衣,喜歡他說話時低聲的尾音下降,喜歡他太陽穴旁邊的一顆小痦子,喜歡他安安靜靜的走過自己身邊帶過的似有似無的幹淨的皂香,喜歡他兩年來為數不多的皺眉看自己的樣子……有多少次在鄭式毫不關注的目光後她都獨自暗暗海誓山盟,天知道,因為無從張揚,所以用那麽傳統而古典的方式,深深的,暗暗的,戀而愛慕着。
想着想着,夜就過去了一半。
到結尾的時候得出結論,因為在乎的太多,她還是不能面對鄭式,所以不能回去。
她就納悶那些交過男女朋友的學生,鬧掰了回過頭來還能當朋友!還能面對嗎?視若無睹笑哈哈?
哼哼,要是那樣,鄭式一定用他最鄙夷的眼光像看神經病一樣滴看着自己說,“傻B吧,劉迪!”
劉迪狂躁,做劉青山的女兒焉能無骨?
一生氣在胳膊上寫了八個大字,寧死勿賤!寧缺勿濫!
而父母對劉迪休學的真實原因始終都不了解,一直以為是蛾子找人禍亂校園給孩子帶來的後遺症。劉爸看姑娘蔫頭耷腦說什麽也不去上學,疼的跟碾了心尖似的,前一個月源源不斷的往家裏輸送有名的心理醫生或者自己公司裏特別能言善道、精于交流的人來跟劉迪溝通,全都沒有成效,後來又弄什麽實時對講,不在家的時候就和妻子随時跟劉迪聊天,再後來把劉迪弄煩了,發脾氣揚言離家出走,劉爸這才收了神通。
時間久了點,劉媽看她每天正常作息,既沒絕食也沒自殘,吃喝玩樂都沒耽誤,就對劉爸說,“丫頭都敏感,事兒多,有女孩兒家心事不見得願意馬上說,等過去這陣說不定就自己說了,你別瞎操心了。”劉爸恍然大悟,這才松口氣。
第三個月,已然入冬很久。
沈陽的雪下了一場又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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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爸和劉媽要參加東北優秀企業家大會,一夜不能回來。劉迪堅決呆在家裏。劉爸不放心,着力安排好別墅區的保镖、保安才絮絮叨叨的離開。
傍晚以後,雪花翻滾自空而落。
電視兀自開着,空有娛樂節目的熱鬧聲響,沒有人看。
劉迪趴在客廳溫暖的大飄窗窗臺上,蓋着絨毯,望着夜空中無根無由下來的雪團兒,想起高一沒分班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雪夜還曾幫拿着東西的鄭式撐着傘一起走出校門口,走了很遠。
那時候她的心裏像從狗熊手裏偷到蜜一樣幸運而甜蜜。
正想着,突然擡頭看到庭院裏黑色歐式鐵藝大門外……站着一個清白的身影,門頭雕像上的燈照着他溫柔的臉龐,烏黑的頭發映着落雪,正收起傘,跺了跺腳看着劉迪笑。
劉迪熱淚盈眶,掀開毯子飛奔而下,一不小心從窗臺跌落,疼的挪不動腿。她大哭,怎麽動也動不了,就看着門外的鄭式還在對自己笑,劉迪喊人,沒人應,急的想爬着去開門,腿劇痛,痛着痛着,夢醒了。
睡着的劉迪裹着毯子無意中從窗臺跌落,趕忙撐起身體看,窗外的庭院靜悄悄,鄭式,沒有來,一切,假的。
再看看腿,摔青了膝蓋,一碰疼到心,真的。
摸摸臉龐,兩行淚花,濕漉漉的,也是真的。
電視裏娛樂大回放,張惠妹5年前的專輯中的,剪愛。
兩個多月來,玩樂不止的劉迪終于在那句——“越傷得深,越明白愛要放得開。是我不該,怎麽我會眷著你眷成依賴,讓濃情在轉眼間變成了傷害”的歌聲中,神經的、放肆的、無所畏懼的大哭了一場。
劉爸和劉媽還是沒有扛住,匆匆應付了省重要領導在場的聯歡會,找了重要的托辭返回了家。
打開門進來的時候都已經快淩晨一點了,寶貝女兒卻沒有睡,當然也沒有哭,她擺了一桌子的吃的,從叫的外賣主餐到零食、點心、冰淇淋,正在特別放開的大吃。
劉爸高興的笑了,原來姑娘的個人時間就是這麽的單純啊,看來真的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複雜。
劉迪擡頭叫了聲爸媽,然後拍拍身邊的沙發,示意劉青山,“爸,你過來,坐這兒!”
劉爸寵愛的笑啊,“這丫頭,會指使她爹了。”屁颠屁颠的對劉媽說。
“咋了,閨女。”爸爸一派祥和的坐在劉迪旁邊。
劉迪看了看他,放下手中的吃物問,“爸,我要是不上大學,你生氣不?”
劉爸也看了看她,“嗯……這個問題,閨女怎麽着爸都不生氣,只要你過的好,比誰都幸福,一切都無所謂,你爸我高中都沒上完,現在不一樣做的好?”
劉媽一聽有點着急,要插話,劉青山給妻子暗暗打了個手勢,制止了她。
劉迪點點頭,沉了幾秒又問,“那我不上學,我幹什麽?”
“在家吃喝玩樂啊,想幹啥幹啥,爸養着你,錢花不完,過不完的好日子。”劉爸爸笑眯眯。
劉迪皺眉,“……那,我就老在家啊,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喜歡的生活,不獨立?”
劉爸抿了抿嘴又笑了,“這個嘛,丫頭,你要知道,事情不可能都是如意的,你現在選擇了一次你喜歡的生活,那就是不上學在家安逸,以後就不能總讓你選擇,總有生活選擇你的時候,不管你多有錢,不能買到所有你需要的,總會碰到一些人,一些事兒,讓你不夠尊嚴或者沒有自由或者精神艱苦,反正總得有一樣。”
“那,爸你現在有身份有錢,你還有這時候嗎?”
“嗯,那當然有,比如今天從北京來的那些嘉賓,同是企業家,人家是什麽來頭?其中有一個特別厲害的英氏企業,因為跟省長是多年至交就被邀請過來。人家那個企業經歷兩代經營,從美國開到中國,他父親那輩就是美國大學畢業的,二兒子比我大兩歲又是英國劍橋畢業的回來接班,現在第三代人都比你大,據說已經準備留學了。反過來再看你爸爸我,都看到我眼前的光輝,看到我開多少豪車住幾套別墅,可22年前人家留學接觸世界的時候,你爸和你媽還住泥瓦房。丫頭,你說一樣麽?咱們老劉家啊……好像從我知道的輩分算起,就沒有出過讀書人……所以,劉迪啊,有的時候,即使這個人再強大,也會有盔甲武裝不到的地方,那就是軟肋,冷不防戳一下,很難受。但這話我只能對你講,別人又怎麽知道?”
劉迪好像從來沒見過這麽語重心長的父親,過了好半天,久久不說話。
劉青山拍拍女兒的腦袋,就那麽溫柔的順着摸着她蓬松的頭發,也很久沒說話。
劉迪從沙發側面拿了一串電話號碼,遞給劉青山,“爸,這是,我在報紙上找的家教的電話。我沒有不念書,只是……以後不去學校了,我想在家學這半年,您給我找最好的家教,我讓你半年後看成績,行不?”
劉青山先是一愣,慢慢看了看女兒手中的記錄了一頁的電話號碼還有孩子那幹淨利落的眼神——真像年輕時候的自己啊,過了幾秒,他忽然特別滿足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就這麽着!爸聽你的!”
如之前曾經說的,劉迪可不是壞孩子。
2001年的7月,劉迪出了考場就在校門口衆目睽睽下,嚣張的坐上了劉爸親自接駕的勞斯萊斯。
月底,劉爸從教育局熟人那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劉迪曾在的那個班,那個年級,那個學校,及到整個城市,僅劉迪一人,直取北京外國語大學。
劉青山兩夜沒合眼,對着那娘倆兒一個勁兒的解釋,太高興,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如何的高興……哪有淌一夜的淚水。
這激蕩的情緒,不只是他家那個曾經個性乖戾的閨女考了獨一份的“外交官的搖籃”,不只是有錢人門內的不可思議的自力更生的榮譽,更不只是劉爸在五星級酒店那豪手一揮的一百多桌宴席,而是一份歷史泥瓦房的灰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整個夏天劉迪都沒有打聽任何關于某人的消息,直到臨走之前和同學結伴去看望班主任,隐隐聽他們談論,“鄭式啊,他好像考到航空學院了吧。”
“是嗎?不是吧,他不是被飛行員特招了嗎?”
“是考的學校吧?”
……
無所謂了,他坐火箭特招到外星最好。
劉迪望了望天外的太陽。
到北外報道之前,劉迪從沒有來過北京。
這個城市對她來說并沒有概念中的神聖與偉大,甚至隐隐的覺得也許還不如哈爾濱繁華。
真到入學的時候,劉迪才終于得見北京的真面貌,驚的是跟着地圖找丢了方向,嘆的是上午到了京城門口,愣是堵車到下午才趕到北外的大門。
劉爸堅持開車過來送姑娘,和司機倆人替班一路到校門口,這輛座駕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往這一停就惹的一堆人側目。
劉迪看看外面還有大部分學生是和家長一起拎着大包小包的徒步走着,她想好好的塑造自己的新生活,因為劉爸腰上那個愛馬仕的大H實在是讓人頭暈目眩,她捅了捅老爸,強烈要求其配合低調的完成了報名手續。
劉迪單肩背着阿迪的紀念版背包,手裏還拎着一個媽媽的雙C小挎包,從豪車裏賊頭賊腦的出來後就悄悄拽着劉青山的襯衣後背,爺倆擦着牆根兒奔着宿舍樓而去。
要說大學新學期,開車送學生的絕不在少數,名車也不算少,但要說豪車那基本上能掰着手指頭數過來了。
就在劉迪和老爸從車門東側下去的時候,在距離她們不遠的陰涼處竟然還有一輛一模一樣的座駕。車門甩開一半,車外站着兩個着裝格調很不錯的年輕男人。
其中一個撓了撓頭發,捏着一張有些陳舊的照片,一邊瞅一邊發牢騷的問同夥,“這他媽周放真缺德,人還沒跑回來,先安排咱們給他打前鋒,這照片上丫頭顯得這麽小,怎麽識別入學沒入學?這也不像他表妹啊?是不是姘@#頭啊?”
另外一個促狹的笑,“寧川兒你可別找死啊,趕緊辦完正經事好交差,反正名字錯不了,姓莫也不多見,低調啊低調……我去查班級,你去找女生宿舍,記得跟宿管要宿舍電話啊!”
寧川一聽女生宿舍,抖了抖相片,露點笑模樣,“成吧,刀山火海我來踩!看爺我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劉迪番外,本想在舊愛文下一直更新,但因為晉江寫作的規則,已經完結的不應該再後續更新,因為舊愛的番外較多,為了不給網站後臺數據及編輯添太多麻煩,所以最後只保留關于周放和莫銘的番外在原文中,其他人等的番外一律單成短篇,劉迪番外的內容也會因為短篇的建立而有所增加。但不會太多,當作一個小言情文來打發時光吧,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