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識

擡頭望了望前面不遠處老舊的樓房,寧川不屑的‘嗤’了一聲,堂堂北外,宿舍樓原來這麽沒有檔次。

旁邊絡繹不絕的新生三三兩兩的走來,有人低語,“哦,這就是傳說中梁思成設計的樓房啊?”

寧川腦漿混沌了幾秒,只覺得梁思成名字耳熟,再使勁兒勾搭了一下僅有的知識儲備,想起林徽因來了,這才知道原來是林徽因老公的手筆啊!但也沒覺得怎麽樣啊?不過話說北外出美女,而且各個才情與美貌并重,寧川心想,憑自己這風華之姿怎麽也能随便碰個‘林徽因’什麽的吧,那倒也不算白來給周放使喚一回。

想到這,也不着急辦正事兒了,幹脆站在路旁邊端着架子四處撒麽,見着穿行來去的‘鮮肉’就暗暗挑眉心裏評判一番,‘嗯,這個個矮,那個腿短,哎?那個腿長可臉上有麻子,這個胸小臉大鼻子塌……前面的走路腰太風流、缺少清澈,後面的嘛,美則美矣,又沒有獨領風騷的霸氣’,如此耳耳,都挺不錯的姑娘全讓他指摘的滿身毛病。

寧川樂此不疲的飽眼福,看着看着,聽見拐彎處的牆壁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轉頭一瞧,定睛不動了,木木然的,慢慢把端着的雙臂放了下來。

迎面走過來的女孩兒白體恤,粉短褲,皮膚紅嫩、朝氣蓬勃,眉目傲氣又略帶城府,長圓的臉型埋在一頭随意的蓬發中,僅在發梢末端松松的系了一把檸檬黃的鞋帶……下意識的往下瞧,一雙長滿鉚釘的夏日靴高高的綁帶一直繞到她纖長的小腿上。這姑娘就這麽昂着頭,半眯着眼,瞧都不瞧男人一眼,擦身而過。

啊,寧川的心裏突然安靜了,也許是他找不出詞語,也許是劉迪不用形容。

跟着劉迪的身影,寧川轉過身,本能的想驅身前去搭讪,還沒邁出一步,才發現姑娘的旁邊一直跟着一個派頭十足的男人。

劉迪和劉爸鬧脾氣,“都說你別跟我進去!我可不想巴巴的讓宿舍都知道我是什麽來歷。”

劉爸氣笑,“哎,有你這樣的嗎,我見不得人呀,還拽着我走牆根!”

劉迪白了他一眼,暗惱,“劉青山同志!請端正你的态度,是你先要偷摸給我舍友人手一份厚禮我才生氣的!不要逃避話題!”

劉爸死不認錯,單手攬過閨女的肩膀,手指碰了碰她鼻子,嬉笑說,“得得得,寶貝兒,那我還不是為你好,怕你受欺負嘛!我撤,我去外面車上等你還不行?收拾好了下來找我。”

一番話說完,寧川石化了……尼瑪,敢情這是好菜都讓豬拱了啊!!

就男人那財大氣粗墨鏡遮臉的樣兒,就女孩兒那嬌嗔的脾氣,倆人如此打情罵俏,活脫脫的賣身傍大款啊!

“不如在這給你買個房?不然配個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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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劉迪進了樓,劉青山走遠,聽完他們最後的嘀咕,寧川的臉上都是欲死的掙紮不休。

九月天高氣爽,晴空萬裏卻忽然一陣小旋風刮來,裹着小塊兒垃圾徑直吹的寧川灰頭土臉。

若幹年後,寧川每每回憶這個片段幾乎都要暗暗捶胸頓足,那哪裏是旋風啊,明明是急的抓耳撓腮的月老一巴掌過來——寧川你這是作死?一見岳父誤終身啊!

劉迪當然永遠不知道短短幾分鐘內在她身後發生的故事,寧川陰着臉走出校門的時候劉迪早已經找到宿舍門口并暗暗興奮的快跳起來了。

她第一次住宿,第一次離家這麽遠,第一次過集體生活,所有的第一次都将在這個美好的房間裏開始,挽着行李激動的踢開虛掩的門,除了她,全員到齊。

劉迪簡單自我介紹完又逐個看去,姑娘們都挺清秀,南方的有三個,心想果然強中自有強中手,自己的姿色在沈陽是百裏挑一,現在僅僅在一個宿舍就已不算拔尖,因為在她床位的斜上方坐着一個女孩兒,容貌動人也就罷了,年紀輕輕卻無論怎麽看都透着骨子裏的靜婉雍容,劉迪呆呆的看,對方擡頭,平眉杏目,眼尾桃姿,她淺淺微笑回了一句,“很高興,我是莫銘。”

劉迪是如此的渴望新生活的改變,雖然大家初見劉迪看她的樣貌打扮以及行動做派都隐隐擔心不好相處,但沒想到這孩子性格中東北姑娘獨有的爽朗、誇張、搞笑全都毫不掩飾的真實表達出來。就這樣,女孩兒們漸漸的相處的和諧無比,大家總是結伴而行,同去上課,同去食堂,甚至打水、洗澡、購物都要紮堆一起。

她們熱情、簡單,率真并活潑,唯獨不算活潑的莫銘也完全沒有脫離群衆的姿态,她只是非常專心,學習嚴謹,性格也安靜少語,話說美貌的女人是天敵,但劉迪和莫銘就真的沒有“敵”起來。

開學月餘,生活的節奏也穩定下來成了規律。

劉迪每天在教室和宿舍間往返,除了宿舍的姑娘們,還真沒有別的相識的人。系裏的男生,從師兄一路數過來,基本上都明珠有椟,剩下沒打包的也不能入她的眼,何況有前車之鑒,劉迪實在無心發展愛情。

十月底的一個周末,劉迪在宿舍休息,其她人都出去逛街,只有莫銘在下鋪床位上靠着看書。

劉迪時不時跟她搭兩句話,莫銘的回答也都是閉口音單音節。

過了一會兒莫銘回教室拿書,等她回來的時候一進門卻對劉迪喊了一聲,“劉迪,樓下有人找。”

劉迪一愣,“我?誰找我?”

莫銘搖搖頭,“不認識,個子挺高的白淨男生……哦,對了,穿着白襯衣。”

白襯衣……她的話讓劉迪猛的從床上坐起來,一瞬間愣住了。

莫銘瞧了她兩眼,她的眼睛裏深深的,瞳孔氤氲,看不清。

又過了一兩分鐘,莫銘見她還在沉默呆滞,又擡頭提醒,“你下去看看嗎?他讓我告訴你一聲,姓鄭,你要是不确定就從窗戶向外看看,應該能看到他。”

劉迪想了想,忽然拿起鏡子,神情三分焦急,七分期待的仔細的檢查着自己的發型可有不妥,妝容可有不整?又拿起一把綁頭發的個性鞋帶兒猶豫系在哪裏最出彩。

莫銘見狀搖搖頭,難得取笑的挑起一根黃鞋帶揶揄的問,“下去找棵老樹,不系上都可惜了。”

劉迪沒反應過來,莫銘笑諷,“沒聽過《老橡樹上的黃絲帶》?”

“……去去去,沒有的事兒!”劉迪明白過來後狡辯。

“你都不瞧瞧是誰就這麽緊張?還說沒事兒?到底是誰,讓你如此期待?”

劉迪沒說話,簡單笑了笑打開門下樓去了。

才走出宿舍樓門,本來匆忙的腳步徹底緩了下來。

門外的路邊的确站着一個人,一個幹淨利索的男生,同樣烏黑濃密的頭發和白的照眼的襯衣,但卻完全不是她以為的記憶僅存的那個身影。

對方笑迎來,“嗨,劉迪,我是你張師兄介紹的朋友,他說跟你提過,我姓鄧,今天正好路過就來找你了。”

劉迪低了低頭,垂下的頭發遮住她眼中瞬逝的神采。

哦,姓鄧,太心急,聽錯了。

莫銘看着進門的劉迪有點沒精神,順便問了一句,“還好麽?”

劉迪擡了擡眼皮,無力的回答,“遍尋不着橡樹,不太好。”

随着大家都對生活熟悉了,也就沒有了最初那般形影不離。每個人會有自己的安排,比如畢淑揚經常去師兄師姐的圈子裏,好像為了多讨教些經驗技巧,段奕秋嘛,有個老鄉會,經常和周邊高校的同鄉們在一起。至于莫銘依舊獨善其身,所以劉迪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最多。

劉迪在北京舉目無親,莫銘卻在北京還有個什麽親戚的表哥。

說起表哥,劉迪真有滿腹八卦。

她這表哥真是不出則已,一出驚人。最初大家好奇的接過幾個找莫銘的電話也就算了,反正問她她也不說,後來宿舍集體無意遇到一次真神,果然一見傾國。

劉迪當然本能的喜歡周放的風采,如此讓人看了一眼就能滿目芳華的男人豈是輕易能碰到的?她有點暗暗羨慕莫銘。可這喜歡也僅僅是喜歡,如同喜歡周放那輛進口的新款攬勝一樣,都那麽金貴、閃耀,但也就是這樣……她找不到別的感覺,如同那天遍尋不到的橡樹。

新生的日子過的飛快,聖誕節到了。

系裏有個聚會,宿舍女生有兩個不在,莫銘又不參與這樣的場合,劉迪和別的同學去了系裏,這個不算節日的節日實在沒有太好的選擇。

活動基本都是大一新生和大二的一部分人撐場面,大四的都已經找工作去了,大三的似乎嫌小兒科不屑參與。

進了會廳四下看了看,除了本系本班的還有一些外校的陌生面孔,反正劉迪也不認識。

氣氛還算熱鬧,劉迪坐在一旁和同學随便聊聊天,打發了一陣。過了一會兒搞了幾個互動環節,然後又是搶花又是懲罰的,劉迪和其他幾個新生都被罰了好幾杯啤酒。

性格三分人來瘋的劉迪酒勁兒一起,和同學一塊兒又蹦又跳,借着剛活絡的氛圍她也熱鬧起來了。跳完幾個舞曲,聽同學說剛才莫銘曾來過一趟,隔着人很多也沒顧得說話,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陰着臉走了。

最近這些日子,大家都忙叨叨的,就連莫銘也經常去找那個神秘的表哥,劉迪連續好幾天都孤家寡人的進出,冬季天寒,少了人陪,總感覺心裏不夠暖和。

劉迪三心二意的對同學點點頭表示接收到訊息,沒再說其它。

喝了不少酒,跳舞跳的乏力,劉迪晃晃蕩蕩的轉了一圈也沒有熟識的人,意欲起身回宿舍。

走了半個會廳,快到門口的時候經過臨時搭建的吧臺,腳步一頓,聽到有人打電話。

學生裏能帶着手機打電話還是滿炫的一件事兒,但劉迪不新鮮,這些東西對她沒有吸引力。

她停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講話的人。

那些從咽喉深處發出的聲音,丁丁冬冬,一字一節輕輕敲在她的心上。那麽熟悉,熟悉到她曾暗暗回憶千百次,熟悉到可以召喚心底最最溫情的時光。

上一次已經錯認“鄧”為“鄭”,這次還會錯麽?

劉迪有點無助。

因為,轉頭看來,真的又錯了。

劉迪終于深刻的醒悟到,自以為是的深情真是要不得,曾以為那麽銘心刻骨的東西,竟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錯識,這分明是幼稚的不可理喻。

打電話的人也看到了劉迪,他放下電話,歪着頭辨認,忽然笑了笑,帥氣的臉龐帶着調侃,“我好像不認識你。”

劉迪點點頭,“我也不認識你。”說罷欲走。

男人笑開懷,從吧臺站起身體,會廳氣氛有些過熱,他輕脫了外套放在旁邊,挽起白色襯衣的袖口,伸出一只手面對劉迪,“來吧,剛看你在那邊跳了半天,要不要賞臉一起?我叫王泉,你呢?”

相同的聲音再次回蕩,像脫離時空一樣,劉迪呆呆的瞧着他的嘴一閉、一張,如純釀的酒慢慢的融化了劉迪的一切視線,最終落在他白色襯衣襯托的俊俏的臉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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