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心

房子空置久了,問題不少,後頭兩間屋子的門窗剛弄好,木匠還沒得及喝口水,只是喘口氣的工夫,就被趙無庸領到了前頭。

唐烴等在屋子裏,兩手抱胸,臭着一張臉。

看到一身古銅色,體格精悍充滿了男人味的木匠,唐烴面色更黑了,睨着趙無庸冷聲道:“就不能找個年紀大的。”

趙無庸沒想到唐烴這樣發難,不免一愣,随即無奈笑道:“這要修的東西多了,極耗體力,年紀大的未必幹的來啊。”

唐烴沒吭聲,臉色依舊不太好。

木匠也很會看人臉色,笑着打圓場:“這位少爺可能是看我年紀輕,怕沒經驗,要不我先修着試試,若是修不好,我分文不取。”

唐烴這才把目光正兒八經放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一圈,要笑不笑:“不管爺要你修什麽,弄完了就趕緊走,半個字都不能對外透露。”

話裏十足的警告意味,男人認認真真地聽着,連連點頭:“這位少爺請放心,我在外做活也有好幾年了,這點操守還是有的,不該看的不該說的,出了這個門,我就忘得一幹二淨。”

趙無庸很滿意男人的識趣,走近唐烴,無視他的臭臉色,小聲道:“二爺大可寬心,這人是村長介紹過來的,先前給他家做活,在這裏住着也有一段日子了,風評好得很,嘴巴也緊,村裏人都愛找他。”

唐烴哦了聲,眉頭挑了一下,眼裏卻看不出一點笑意,無意間的這麽一個細微動作,像極了周祐。

趙無庸頓感壓力,斜眼掃向站着不動的木匠:“還愣那裏做什麽,趕緊進去啊,修好了就趕緊走。”

“你跟他進去,盯着他。”唐烴吩咐趙無庸,自己反而踩着大步走了出去,一個人坐在外屋吃茶。

別人怎麽想,他攔不住,但唐烴自己是有些別扭的,誰能想到,他只是做了個男人都會做的夢,動作劇烈了點,折騰時間久了點,那床,那床,居然就塌了。

這一塌,就好像把他羞于啓齒的秘密曝光在了青天白日之下,盡管知道的人也就裏頭那兩個人,也未必猜得到原因,就算猜到了哦,也不敢說出來......

不能想了,越想,唐烴耳根子越發燙了,內心又臊又惱的情緒快要将他逼瘋。

屋裏頭,木匠拿出幹活用的家夥,神情專注地對着床架子進行敲敲打打,眼珠子都不往旁邊轉一下,心無旁骛的樣子,令趙無庸更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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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口音,沈兄弟是南方人?”

木匠做事認真,一時沒反應過來,擡頭看趙無庸的眼神裏有些茫然,點點頭,嗯了一下。

趙無庸興致更濃,又多問了幾句。

外頭,一盞茶的工夫,唐烴站了起來,踱到裏屋門口敲了敲,問還要多久。

木匠像是沒聽到,專注做他的活,對着床架子又是一通搗鼓,趙無庸提嗓門再問一遍,他才溫溫吞吞道:“差不多還要一盞茶。”

唐烴耳尖聽到了,憋着火又坐了回去,繼續吃茶。

這邊忙着,後院那邊也沒歇,谯氏提着下擺跨進屋,匆匆喝了口茶,就跟姚纓彙報她打探到的消息。

聽聞男人被帶到前院給二爺修東西,姚纓一顆心提到半空,上不去下不來,問帶去多久了。

“約莫有一兩盞茶了,我又不能問太細,免得惹人懷疑。”

玲珑這時進來了,兩人立馬止了話頭。

姚纓見玲珑面頰泛着粉暈,氣色尤其好,瞧着像是有打扮過,心想稀奇了,不待她打趣,玲珑便期期艾艾道:“那人的荷包落這了,奴婢給他送過去。”

姚纓故意裝聽不懂:“那人?”

玲珑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攥緊了手裏頭半舊不新的荷包:“主子就別打趣奴婢了,人賺點錢也不容易。”

谯氏難得起了頑心,眯眼笑着在旁邊起哄:“是啊,不容易。”

玲珑那臉紅得蔓延到脖子下,眼瞅着都要熟了。

見面嫩小姐姐急得快哭了,姚纓收起了玩笑的心情,讓人趕緊把東西送還過去。

等人出了屋,谯氏才感慨一聲道:“姑娘家大了,心思也多了。”

“我跟她提過,在太子的親衛隊裏挑個人婚配,她不願意。”

姚纓倒是能理解玲珑,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與其急急忙忙踏入墳墓困一輩子,不如順其自然,先把眼前的日子過好。

前院都是男眷,尤其那個年輕的二爺,玄鐵面具寒氣森森,瞅上那麽一眼,渾身顫栗,只覺這天更冷了,玲珑不敢久留,還了荷包就趕緊離開。

趙無庸掂了掂打着補丁的荷包,大多是銅板,混着幾粒碎銀子,寒酸極了,遂也不在意,讓男人收好了,攥點家當不容易,別再弄丢了。

沈三感激不盡,幹活也更盡心了。

玲珑一回來就立即跟姚纓報備,生怕姚纓誤會了什麽,姚纓當聽故事,眼裏露出小姑娘特有的好奇和興趣,叫玲珑說得詳細點。

屋裏都是男人,玲珑哪好意思進去,候在門口,也是避嫌,等着趙無庸出來,托他将荷包轉交給男人。

“二爺坐在外間喝茶,那臉瞧着就不要高興。”玲珑對唐烴有些懼意。

成天戴着那樣黑黝黝的面具,高不高興都一個樣,誰人看得出來,姚纓倒不覺得唐烴可怕,人前笑着人後捅刀子的雙面人,才最危險。

玲珑想到從別的下人那裏聽到的八卦,又道:“那木匠小時家裏窮,又沒了爹,他娘就将他過繼給外地的表親,因為在家行三,大夥兒都沈三,沈三的喚,久而久之,沒人記着他的大名,他自己圖省事,也懶得說了。”

谯氏聽入了迷,催問:“後來呢?怎就到了這裏?”

玲珑輕嘆一聲,眉間籠着一抹愁:“那家人養了他之後,不到兩年就有了自己的兒子,還一生就是一雙,窮苦人家節衣縮食,有什麽當然是先緊着親生的。領養的那個就苦了,朝不保夕,有一頓沒一頓的,後來實在餓不住,自己跟了個老木匠學手藝,等到學會就離了家,走南闖北地攬活,準備存夠了家當娶個媳婦,找個穩妥的地方徹底安定下來。”

窮人家的孩子,各有各的苦,玲珑想到了自家那些污糟事,特別能夠理解,說到後面,眼圈也微微泛起了紅。

姚纓讓她回屋歇着,心情好了再過來,扭頭對谯氏道:“我居然有點信了,興許你看錯了,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沒有。”

谯氏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人就是五哥,姚纓就不能妄斷,除非她親眼會一會那人,不過因着心底那股子抵觸情緒,姚纓目前還不想,那人若是別有居心,肯定還會有下一步動作。

她暫且等着,以不變應萬變。

姚纓拿起已經被她解開的九連環,又重新套上,讓谯氏給趙無庸送去。

那個二爺來了後,趙無庸沒再說上山的話了,倒是跟她提了一嘴,太子還在山上,幾日沒見,可不能懈怠,有什麽要說的記挂的,趕緊寫下來,準備着,山上有人下來辦事,他托人送上去。

姚纓實在沒什麽話可說,想到這幾日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修修改改,閑話家常般寫下來,用火漆封了口,在封面上從右往左豎着寫下:西山周居士親啓,山下姚散人敬上。

捧着別人,又不忘自侃,十分逗趣。

趙無庸拿到信,樂了,唐烴正巧在他旁邊,一眼掃到,唇角不自主地揚起。

有意思的女子,怪不得表哥要這般藏着。

還有這九連環,唐烴琢磨了一晚上,也沒能弄出來,遂有些氣悶,把東西扔回給許游,要他一定親手交給主子,并捎上一句話。

許游如今已經走出門道,自己摸索出了一條路線,避開高弼派來跟蹤他的暗哨,七彎八拐往山上去。

主殿大廳,筵席還在進行。

周祐倚在主位上,賞了一撥人,又例行講了一些話,便有些不耐了,餘光瞥到高弼,只見老狐貍安然自得坐在那裏,一手托着酒盞,含笑望着杵在他桌前的年輕後生,很給面子地抿了兩口酒。

高弼在軍中威信頗高,即便楊沖的兒子,對他也是推崇備至。

楊簡喝酒上臉,面龐浮現淡淡紅暈,高弼拍拍他的肩膀,眼神裏透着鼓勵:“太子欲施恩于楊家,你也不可過于拘謹,成大事者,當有魄力。”

被捧高的少年有點飄飄然,想到二姐對太子一往情深,鐵了心要嫁進東宮,不由鼓足了勇氣,将酒倒得滿滿,朝着上首的貴主走去。

周祐宛如玉佛坐在那裏,手裏還把玩着一柄巴掌大的玉如意,面上沒什麽表情,淡淡的,不見高興,也沒不高興。

楊簡兩手高舉杯盞,弓着身行禮,眼角不經意掃了一下,只見一名女侍端着菜從自己身邊走過,袖口遮住了手背,一小節銀色的尖尖從袖子裏露出來,凜凜泛着寒光,尖得刺目。

那女子輕步慢挪,走到了太子桌前,仔細為他布菜,太子側過了身,沒留意到女子手上的異樣。楊簡卻是看得分明,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到了,他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大喊殿下小心。

女子面色大變,抽出銀簪就朝周祐刺了過去,楊簡這時也飛撲了上來,結結實實擋在了太子身前。

下一刻,肩膀上傳來劇烈的刺痛,楊簡慘白着臉,身子往下滑落,疼得直哼。

周祐這時也站起了身,輕輕一腳,就将女子踢翻在地,趕來的衛兵拔出利劍,迅速将女子圍住。

“拖下去,孤要親自審。”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捉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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