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起火
是夜, 外頭驟然刮起了寒風,吹得窗牖哐哐直響。
姚纓越發心神不寧,唯恐奇怪的聲音再次出現, 然後窗紙上又破個小洞,她又在地上尋到一根木簪。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 倒也無妨, 可如今有周祐在, 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的警覺。
上回窗紙的那個洞,還是谯氏悄悄補好的, 可次數多了, 就不妥了。
姚纓從沒覺得五哥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亦或許是他從未将這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如今流落鄉野, 隐姓埋名,換別人可能苦不堪言, 但五哥就未必了, 失去了嶺南王的身份, 更像是解除了困住五哥的枷鎖, 沒有了顧忌, 他就仿佛蟄伏在暗夜裏的獵人, 精心的計劃着,準備着。
一想到這, 姚纓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明明寒冬臘月天,她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思忖再三,姚纓想着要不要抛出更多的鈎子,引得太子去查, 借太子的手找出五哥,到時就是他們男人之間的較量了,她安安分分宅在後院裏,什麽都沒做,也做不了什麽。
若是之前,姚纓并不期盼太子夜裏到來,他一來,就要折騰上大半夜,導致她白日裏起不來,還被谯氏笑話。可如今有了記挂的事,姚纓想法也變了,她需要更多時間跟太子相處,讓太子慢慢察覺到她不能直接說出來的異樣。
譬如那根簪子,若是再飛進來,得由太子去發現,而她并沒有注意到,依然有說有笑,開開心心,偶爾提到姚家那些哥哥姐姐,更多的只是淡淡的懷念。
純良無害,就是最适合她的僞裝。
人就是這麽奇怪,不想的時候,成天在眼前晃,等想見那人了,他又好像一下子忙了起來,來去匆匆,話都說不上幾句。
姚纓躺在床上,猶如烙餅翻過來翻過去,半天睡不着,二更過去沒多久,她聽到玲珑在門外喚她的聲音。
“主子,睡了沒?”
“沒,進來吧。”
姚纓坐了起來,裹着厚棉襪的雙腳落到腳踏上,伸進松軟棉鞋裏,然後扯過床邊挂着的大氅披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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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慢步走進來,手裏捧着一盒銀絲碳,給香爐裏加足了炭火,又拿柴火棒撥了撥,感覺到屋裏更暖和了,她才走到床邊,跟主子禀告她在前頭打探到的消息。
玲珑素日裏跟高和較為談得來,也被他帶着認識了好幾個小太監,高和留守鹹安宮,這會兒是指望不上的,認識的小太監到這種時刻就派上用場了。
不過這種守在外圍,不在太子跟前伺候的小太監,作用并不大,只能大致探到太子的行蹤,真有要緊的事,還得去問趙無庸。
姚纓不可能找趙無庸,問他,還不如直接問太子,趙無庸對太子絕對的忠誠,不可能有任何隐瞞。
“只聽到他們說行宮那邊好像出事了,太子連夜上的山。”
說到這,玲珑納悶了,昨兒個太子還讓她們收拾東西,準備上山,沒想到太子竟然大半夜一聲不響地自己回去了。
“那我們還要不要跟着上去?”
玲珑是不願意的,即便通往行宮的主道已經修好了,可山裏濕氣重,風也大,還不如就在小宅子住着,等到冬狩結束,直接打道回京。
姚纓沉默片刻,問趙無庸有沒有跟着上去。
玲珑回還在前頭。
姚纓略一思索:“你明日一早就去找他問看看。”
別的不能問,這個總是可以的,畢竟太子發了話的。
翌日,天亮了沒多久,玲珑就到前頭找趙無庸,上了年紀的人起得都早,趙無庸已經在院子裏指揮着仆從們幹活了。
玲珑笑着走過去,寒暄了兩句,就把事情一說,趙無庸也笑笑:“這個不急,等山上的人送信下來,再看殿下怎麽說吧。”
玲珑回去後把趙無庸的話原封不動帶給姚纓。
姚纓聞言直覺不妙,想着那邊必然出了大事,不然周祐不會這麽反常,不打招呼就走,還沒個準話給她。
那麽,會是什麽事呢?
姚纓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她又要失眠了。
這時的周祐正立在蕪華殿前,望着被烈火肆虐過的斷壁殘垣,鼻翼稍動,還能聞到空氣中隐隐浮動着的焦土味。
掌事太監弓着腰禀告這次大火下的傷亡損失,額頭上冷汗直冒,擦了好幾下都不管用。
蕪華殿是太子所住大昭宮的偏殿,住的大多都是伺候太子的宮人,偶爾也會被太子用來宴客,能夠在這裏過夜的賓客都會感到無比榮幸,住在太子宮裏,昭示着太子的恩典和器重。
這回楊将軍的幼子因為救主有功,就被賞賜在了蕪華殿養傷,原本是恩遇,羨煞了不少人,誰料一場大火,幸不了幾天又遭了災,肩上的傷還沒養好,被火這麽一燒,能活着就已經是走運了。
周祐立在寒風中,身姿修長挺直,黑色大氅披于肩上,不見臃腫,反而更顯出男人冷冽肅穆的氣度,比這呼嘯的北風都要來得凜冽懾人。
“火是怎麽起的?”
“像是山火,夜裏風大,一個不注意就起來了。”
“能救的救,救不了的,好好葬了,發喪給家人,妥善安置。”
“太子寬宥仁善,是我大魏之福。”
周祐不耐煩聽這些華而不實的吹捧,打發了掌事去處理後事,不讓任何人跟,自己一個人踱着步,不緊不慢往外走。
尤靖挎着大刀匆匆從地牢趕過來,腳步還沒完全停住,就已經拱了手,垂首道:“屬下辦事不利,請殿下責罰。”
周祐淡然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不要告訴孤那人自缢了。”
尤靖腦袋更低了:“那女刺客來之前就已經服了毒,到了這時候,毒性正好發作。”
他們防得住她在牢裏自戕,卻料不到她早已中毒。
“所中何毒?找仵作驗過沒?”周祐問到點子上。
尤靖遲疑了下:“驗過了,仵作說這毒甚是稀奇,瞧着更像是南方異族特有的蠱毒。”
南方異族?蠱毒?
周祐輕笑出了聲,竟是無比的暢快。
拘在宮中太久,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這麽有意思的事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還能全身而退,這樣的心智和勇氣,還真是可嘉。
低沉的笑聲飄蕩在寒風之中,莫名讓人心頭一顫,尤靖懵了,主子這是怒極攻心,魔怔了?
尤靖和許游一左一右跟在周祐身後,對視一眼,默默伸出一只手。
一只出的剪刀,一只出的石頭。
出石頭的尤靖得意洋洋的咧嘴笑,該你的逃不掉,快去吧,趕緊的。
許游狠狠瞪男人一眼,咬咬牙,走前了一步,硬着頭皮道:“殿下,姚主子那邊如何安排?要不要屬下這就去把她接上來?”
這種時候還能笑出來的太子比面無表情的太子更可怕,上一回太子這麽笑是什麽時候,好像是從皇帝手上接過了朝務大權,還狠狠奚落了太尉一把。
“不必。”周祐甚是幹脆。
他總要下去的,何必再折騰得她來回跑。
楊簡被轉移到了另一處偏殿,由嫡親的二姐楊媛親自看護。
楊簡趴在床上,疼得直哼哼,背上覆滿了紗布,不少血水滲在上面,膽子小的怕是要被吓暈。
楊媛一邊給弟弟喂食,一邊紅着眼睛埋怨:“叫你用功習武,你偏不聽,連個野兔都打不到,還要我偷偷勻給你。平日裏就愛跟那些纨绔遛貓逗狗,這會兒好了,想逞英雄又沒那個能力,連個女刺客都對付不了,火燒起來,更是睡成死豬,非要燒到身上才能察覺到。”
楊簡本就難受,趴着不舒服,躺下去更疼,還要被迫聽姐姐唠叨,心裏委屈得不行。
“二姐你就別說我了,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二姐在太子面前更長臉,有了英勇救駕的親弟弟,姐姐又能差到哪去?哎哎,別拍,疼啊,你謀殺親弟啊!我要告訴大哥,告訴娘親!”
“告誰都沒用,我想要的,自己會去争取!你攪和在其中算個什麽事!這次回了家,你就老老實實關屋子裏讀書,學武不行,那就走科舉,你出息了,才叫真正的幫我,也是為你自己。”
周祐停在了門口,正好聽到後面幾句,許游正要出聲,周祐擡手制止,回身又走了出去,悄無聲息,仿佛從未來過。
回到了寝殿,周祐把所有人都遣出去,自己坐到了案桌前。
桌面上鋪着明黃的卷軸,卷面上空空如也,若是寫上了字,再蓋上寶印,便是無價之寶,因為它是帝王權力的象征和代表,所有人都必須聽命,不能違背。
他把它作為圓房的禮物,送予她,應該能看到她幾分真心吧。
作者有話要說: 首訂撲成狗,無限自我懷疑中,不敢寫太快,先把大綱捋一捋,怕寫崩了玻璃心碎成渣渣,訂閱過的寶寶記得在v章下留言哦,再窮也不能忘了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