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砸落

周祐其實不好這些湯湯水水, 但見姚纓親手端來,又笑得很美,滿含期待地望着他, 他一沒留神就喝下了一碗,到第二碗, 太子妃往太子嘴邊送, 太子一個反手就将湯勺穩穩回推到了太子妃嘴邊。

“你也喝。”

禮尚往來, 太子為自己的機智鼓掌。

姚纓來之前就喝過了,不過太子這般表示親近,她自然不能推拒, 只是伸手想接過湯勺就被男人避開。

她愕然看他, 他氣定神閑道:“孤拿着就行, 你小手小腳的,別撒了。”

別扭的男人, 想喂她就直說,矯情個什麽勁。

太子很喜歡這種親自投喂小妻, 給她穿衣穿鞋的感覺, 就像養了個女兒, 只想看她嬌嬌懶懶賴在自己懷裏撒歡的樣子。

因着太子業務不熟練, 一碗湯喝下來, 不是碰唇就是磕到牙, 完事了,姚纓也解脫了。

想拿帕子擦嘴, 太子的手已經伸了過來,用他帶有龍涎香的蠶絲手帕給她擦嘴。

姚纓吸了下鼻子,淡淡的香,是太子的味道。

她閉着眼睛這麽一聞, 看在周祐眼裏,又像是暗示了。

初嘗肉味的血氣男兒撩不得,尤其對着自己很想要的女人,周祐擦完了就把帕子往四方桌上一扔,再把人一抱,姚纓頓感不妙,雙手抵着他胸口:“天色不早了,殿下若是沒忙完,阿稚就先回去了。”

“不急,你還沒好好看過前殿,孤帶你參觀。”周祐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着誘拐小白兔的話。

可惜了姚纓并非真白兔,哪能聽不出男人冠冕堂皇的說辭,她扭身想要下去,卻被男人一巴掌拍在了臀上。

力道不重,聲響也不大,除了他們,沒人能聽到,然而姚纓依然鬧了個大紅臉:“殿下身為儲君,還當慎行篤身為好。”

周祐低下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夫妻之間,又慎又篤的有何樂趣,你還想不想為孤誕下子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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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姚纓愈加羞赧,面上飛起不自在的紅霞,拗不過也就不再掙紮,但嘴上也要不服氣地辯上一辯:“我看別家夫妻也沒這樣膩的,不也生兒育女沒耽擱。”

太子略平了唇角:“你一個剛成婚的少婦,又看過了幾家夫妻過日子。”

姚纓不遑多讓道:“皇上和皇後。”

世上最貌合神離的一對夫婦,分房分殿,各過各。

聞言太子眼底閃過譏诮:“他們也算?”

姚纓未再語,太子能說這話,她不可。

就這麽一路,她被男人從書房抱到了東暖閣,這也是太子忙完後懶得再回寝殿而布置的另外一個休息之所。

裏頭的陳設也跟寝殿那邊的屋子差不多,外面堂屋擺了張羅漢床,用來小憩,也可款待私交甚篤的客人。

周祐說這話時,已經把姚纓放到了床上,咬她耳垂低笑:“孤還是頭一回在這裏款待私交甚篤的客人。”

寥寥一句,又是惹得姚纓渾身臊熱,跟這渾人再處下去,她臉紅的毛病怕是好不了了。

一沾了床褥,就少不了膩歪,但姚纓有話要說,抵住周祐湊過來的唇,挑高了遠山眉:“殿下若再這樣,臣妾以後再也不來前殿找殿下了。”

她一自稱妾,他愈發骨酥,強制着收了收,氣息在她面上交織:“改明兒孤再找些冊子,陪着太子妃一同觀摩,把太子妃這面皮薄的毛病治一治。”

姚纓忍不住咬上男人的唇:“殿下好不知羞,外人全都看錯殿下了。”

不料惹得男人一聲朗笑,重重回親了一口:“太子妃沒看錯就成。”

“殿下,我跟你說正經話,你要不要聽。”

姚纓眼見不行,只能努力擺出正經态度,拽下她擱在她腰上的手,半坐起身,把挂在床頭的披風又扯過來披在自己身上。

周祐看了她一會,也坐起,撫了撫微皺的前襟,眼底收斂幾分浮色,回眸望着姚纓,靜待後話。

姚纓端起矮幾上的溫茶,抿了幾口,才清清脆脆道:“昨日我跟奶媽談了談,她比我還着急,想親自出去尋那人,她跟在娘親身邊的時間比我還長,那人是不是娘親,沒人比她更能認清。”

話落,姚纓眼巴巴瞅着周祐,見他沒作聲,又不像是反對,便繼續道:“殿下若是沒意見的話,那我就安排奶媽早些出發,争取年前趕回來。”

“不過,”姚纓又是一頓,一直看着周祐。

周祐也發現了,她有求于他時,看他的眼神最專注,她甚至不用說只字片語,只需這樣看着他,他什麽都想給他。

太子覺得這樣沒出息的自己,大抵是病入膏肓,沒救了。

“孤派一隊暗衛護送,經過南安時同唐烴彙合,他武藝不錯,有他随行更妥當。”

聽到這,姚纓不免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唐烴跟着太子提前回了,沒想到人還滞留在外頭。

太子說到這,握着姚纓的手又不經意提到:“還記得你提過的那個木匠嗎?”

姚纓眼露茫然,很是認真地想了一下:“是那個,玲珑曾經有意的沈三嗎?”

太子掐着字眼:“現在無意了?”

姚纓翹着嘴角,頗為得意道:“在玲珑心裏,誰也比不過我。”

太子也揚起了唇,勾她鼻尖:“市井小民的醋也吃,活回去了。”

“玲珑忠心耿耿不好嗎?”姚纓順勢拽住男人繡了龍紋的袖口輕晃,“殿下突然提那人作甚?”

“沈三如今也在南安。”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引得姚纓心下一驚,她不動聲色,笑着道:“莫不是看錯了?沈三不是在西山修繕行宮嗎?”

“他未正式簽下契約文書,走不走,是他的自由。”周祐也不會放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在行宮裏,左不過是想探探他的底。

姚纓沉默了下,主動湊上前出于關心地問:“那把火,殿下查出真兇了沒?”

周祐倒也不避她:“阿稚這般聰明,何不猜猜?”

姚纓卻是搖頭:“不能說。”

“為何?”周祐頗有興致。

姚纓一副本山人自有道理的正經模樣:“說出來,就靈了。”

周祐一怔,随即又是一陣哈哈大聲,他抱起姚纓,将她擺在自己腿上,吻了吻她帶着清香的發梢:“我就喜歡我家太子妃這般有自信的樣子。”

姚纓來了這樣一句,不必點名道姓,聰明人也懂了。

太子懷疑皇後,太子妃也懷疑皇後。

終于,還是周祐先提了出來:“你長姐在家中也是這樣的做派?事事要強,且必須争贏?”

姚瑾目前占着皇後的身份,血緣上又是姚纓的姐姐,即便兩姐妹已經反目,但為了穩住姚纓的太子妃位,這時候還不适宜動手。

更何況,根據暗衛反饋回來的線報,背後還有一股勢力的存在,似乎在跟皇後較勁,否則火勢将會更大,波及到更多的殿宇。

為此,周祐也不想大動幹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要當,就當黃雀。

姚纓思忖片刻,如實道:“長姐比我大了有十二三歲,我曉事沒幾年,她就入宮了,平常府裏的人提到她也都是誇,哪裏想到,她十多年不回嶺南,一回去,家裏就出事了。”

削藩是統治權徹底歸于帝王的必經之路,皇帝從年少惦記到老去,太子作為青出于藍的繼位者,只可能更加強勢,姚纓不會在這種于她無益的事情上多說什麽,只能盡可能化小,當成家事來聊。

周祐似有所思,半晌才道:“其實,你五哥未必要死,只能怪你長姐做事太絕,亦或他們有私怨?”

聞言姚纓唏噓一嘆:“長姐是嫡出,卻沒有嫡出的兄弟,自然想找個唯她是從的弟弟。”

五哥不是脾氣大的人,但不表示沒脾氣,有自己的見解和想法,不可能聽姚瑾的話,甚至很多事情上和姚瑾意見相左,姚瑾收攏不了他,只能棄了。

周祐将她抱得更緊,下巴抵着她的頭頂:“你這幾日,多去看看父皇,有個名聲,總是好的。”

姚纓點頭,聽出他的意思,他在未雨綢缪。

若那人真是自己娘親,姚瑾必然抓住了一個攻讦她的極好把柄,姚纓不能坐以待斃,該表現的時候,還是得站出來。

姚家人在這方面還是異曲同工的。

姚瑾已經失去先機,沒能在太子回宮前尋到玉玺,如今只會更難,加之高弼那老匹夫兩面三刀,态度不明,嘴上說得好聽,真正要他做點什麽又毫無誠意,姚瑾氣悶之餘,愈加要把面上工夫做足了。

姚瑾難得來早了一回,在路上跟姚纓碰個正着。

兩姐妹穿的都是各自規制的常服,素雅之餘亦不失端方大氣,因着姚纓年輕,還不止年輕幾歲,容貌上顯得更青春貌美,那一臉不用脂粉都能透出粉暈的好氣色,直看得姚瑾暗惱在心。

姚纓兩手交握,對着姚瑾行了個半禮。

姚瑾眼眸複雜地看着這個幼妹,到底是被男人養出來了,又有了足以跟她對抗的身份,再也不是那個為了保命在她面前裝弱的小丫頭了。

卻原來,她忙活了小半輩子,卻是為自己的妹妹做了嫁衣。

姚瑾揮退身後的宮人,意思很明顯,要和這個許久未見的小妹妹敘敘舊。

姚纓從善如流,也揮退了身後的宮人,論做樣子,她認真起來,就沒輸的。

兩撥宮人都離得遠遠的,前頭兩主子沿着九曲長廊慢慢地走。

姚瑾到了此刻,看着姣花水月般的小妹妹,突然生出幾分悲涼:“你以為你真就贏了我?”

姚纓沒作聲,等她後面的話。

“封後诏書下來那一刻,我也以為我贏了,可現在呢?”

姚纓依然不語,繼續默默聽着。

“你是年輕,二八年華,多美啊!可你不要忘了,太子也才二十出頭,即便現下寵着你,身邊只有你一人,可這世上,最善變的就是人心,更遑論君王,”

趁着姚瑾停頓的間隙,姚纓終于開口:“皇後是叫我別猖狂也別得意,今日笑着的我明日就該哭了,一如皇後。”

姚瑾眼色一厲:“本宮是皇後,天下最尊貴最得意的女人,豈容你來說三道四,等你真正能做到本宮的位子,再來大放厥詞吧。”

姚纓煞有介事點頭:“我會記住這話的,也希望皇後保重身體,同我一起見證那一日的到來。”

在姚瑾張嘴之前,姚纓又道,“不管宋嬷嬷是否看走眼,我都不準任何人诋毀我娘,皇後你也不行。”

“你就不怕我把這事捅到朝前?”

“你去說吧,看有幾人信,見過我娘的很多早已不在,上京這邊除了你我,姚珊還有誰?我不承認,誰又敢質疑?”

“好一個牙尖嘴利,能言善辯,就是不知太子見到你這副模樣會如何作想?看走眼的,怕不只是我一人。”

姚瑾被姚纓幾句話拱起的火怎麽也壓不下去了,恨不能立馬找來太子看清他新娶太子妃的真面目。

姚纓冷諷着怼回去:“皇後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宮裏的事吧,聽說小皇子三天兩頭的病,也不知是底子弱,還是照顧不盡心,皇後可不要本末倒置,忘了孰輕孰重。”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正殿門口,姚瑾放慢了腳步,似是怒極了,拽住了姚纓想要給她點教訓。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哐哐異響,離得遠的宮人看得更清楚,扯了嗓子喊:“娘娘快離開,牌匾要掉下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皇後順勢将姚纓拽得更緊,帶着她迅速滾落到一邊。

事故發生得太快,姚纓人還是懵的,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聽到牌匾砸下來的一聲巨響,接着耳畔傳來姚瑾痛苦的□□。

牌匾的一角好巧不巧砸到她腳底了。

“皇後娘娘,您怎麽樣了?”

“來人啊,救駕!”

四面八方的呼聲如潮水湧了過來,姚纓這才如夢初醒,更快速地撲到了姚瑾身上,不小心壓到姚瑾傷到的那條腿卻未曾察覺,只顧掉眼淚,聲音抽噎:“長姐,你可不能有事,不然叫阿稚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  又要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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