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懲處

兩位金貴主子被就近挪到太極殿暖閣裏, 就在皇帝寝殿隔壁。

原本姚纓以為姚瑾只是裝裝樣子,腳底不輕不重被砸那麽一下,沒想到人居然真的傷到腳腕骨了, 謝太醫和另外兩個太醫一到,又是給正骨, 給打板子固定, 明明是冬日卻忙得熱火朝天。

而自覺有點疼的姚纓迎上謝太醫微妙眼神, 在他看過以後就謹遵醫囑,老實躺在榻上壓壓驚。

這扭了腳也有輕有重,譬如姚纓真就只是被姚瑾推倒後扭了那麽一下, 沒傷到筋骨, 不腫不紅, 只是有一點點疼,旁人也說不得什麽, 畢竟她前段時間可是貨真價實受過傷。

周祐聞訊到得也及時,腳下跪了一片, 他第一眼便落到了姚纓身上, 也只看她一人, 見她沖自己眨眼, 示意她無礙, 他才把謝太醫和另外兩個叫出去問話, 沒過多久又折回來把姚纓抱起準備回宮。

姚瑾隐在床幔後,看不到人卻聽得到動靜, 在柳英眼神告知太子要走後,姚瑾适時出了聲,許是疼得厲害,連聲音都在顫。

“十妹要走了?”她不問太子, 只問姚纓。

那麽多雙眼睛都瞧見了,皇後救了姚纓,把她護在身下,自己扭傷了骨頭,姚纓若就這麽走了,真就是不知感恩,不識好歹了。

姚纓最後沖自己身上那麽一壓,別人可能看不出,但姚瑾越疼越清醒,自己這個小妹妹怕已經懷疑上了,明顯就是故意的。可懷疑又如何,沒有證據,她就只能對自己感激涕零。

連樣子都不做,那就是不懂事。

她要看着姚纓被這天下人指摘,德不配位,不堪為太子妃。

姚纓剛被太子抱起,扯了扯太子衣袖,示意他先等等,自己扭頭沖床幔的方向提嗓子道:“今日多謝娘娘搭救,不過阿稚受了驚,之前的腳傷又似要複發了,一時也是自顧不暇,為了不給娘娘添麻煩,更是不打擾娘娘養傷,阿稚就先回去了,等娘娘好些了,再正式道謝。”

傷筋動骨一百天,等皇後徹底恢複,能走動了,怕都已經開春了。

除舊迎新,新氣象之下,誰還會記挂着年前那點舊賬。

比起太子妃的元氣滿滿,姚瑾這會兒真是柔到不行,扭的是腳,好像嗓子也傷到了,輕咳了兩聲,溫聲溫氣道:“那就趕緊回去吧,只不過我這一傷,後宮公務上就勞煩阿稚多擔待了。”

姚纓聽後一愣,她還沒想到大權獨攬的姚瑾居然會主動提到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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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纓目前并沒有打理後宮的想法,畢竟後宮那些妃子都是公爹的女人,出了事,罰輕罰重都易招來微詞,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插手。

“正好這也是個機會,阿稚身為太子妃的威信,盡早樹立起來,對太子也是好的。”

姚家的女兒個個都能說,姚瑾把太子也拖了進來,姚纓就由不得了。

姚纓擡頭望着太子因為神情繃緊而愈加硬朗有型的側臉,以眼神詢問他的意思。

久不吭聲的太子這時才淡淡道一句:“宮內機構冗長,事務繁瑣,皇後先把要做的一一列出來,詳細明了,也好讓太子妃更易上手。”

否則,免談。

姚瑾聽出了弦外之音,胸口更是堵得慌。

沒事,只要姚纓敢接,她就有信心讓這個只會在男人懷裏撒嬌的小玩意出錯。

後宮妃子得到風聲到得也快,尤其沒有子嗣的陳妃,家世不顯,才貌在宮裏頭也不算出衆,向來以皇後馬首是瞻。

一跨過外頭殿門,還沒進來看到人,哭聲就已經飄過來了:“這是怎麽回事?皇後娘娘怎就受傷了?皇後千金之軀,你們是怎麽看着的?還有太子妃,為何不護着娘娘點,娘娘後宮之主,還是她長姐,”

瞥到太子那張冷沉着的臉後,陳妃一瞬間消音,面色很快彌漫上尴尬的紅,朝着太子欠了欠身。

姚纓在太子懷裏探出腦袋,沖着迎面而來的陳妃笑了笑:“是啊,怪我沒當心,哪知牌匾居然會掉下來,對不住皇後了。”

陳妃磕磕巴巴:“怪不上,怪不上,都是牌匾的問題。”

一提到這,太子沉聲對着身後跟着的內務府總管吩咐:“去把當日殿前值守的內侍控制住,一個個的查。”

不必太子爺親自下令,內務總管也早就展開行動了,只不過有個小太監幾乎在兩位主子出事的同時就畏罪自戕了,另外幾個沒有明顯的疑點,即便因為失職而處置了,這事怕也只能成為一樁無頭公案。

被太子抱着一路舒舒服服回到東宮的太子妃心情未受明顯影響,面上挂着溫雅的淺笑,倒是谯氏聽聞後吓了一跳,将姚纓前前後後看了一遍,拍着胸脯道:“謝天謝地,這腳傷才剛好,再出個什麽事,可怎麽辦?”

太子把人送到後就折返回了前殿,姚纓沒有留,知他有事要做,吩咐宮人做好去乏益氣的膳食送過去後,自己饒有閑情地跟谯氏說笑:“這回你要擔心的不是我,而是皇後娘娘,傷筋動骨的,我瞧着都覺得疼。”

“她這,她這,到底是為什麽啊?”谯氏壓低了聲,喃喃自語。

姚纓聳了聳肩,沒吭聲。

只能說人各有志了。

與生俱來的嫡長女身份,使得姚瑾打小就自恃高人一等,便是繼承王位的五哥,她都沒放在眼裏,更不提其他弟妹了。

谯氏遲疑道:“不如我年後再去尋人?反正她也傷了。”

“不,她越是這樣,咱們更要盡快确認那人身份,她只要腦子沒傷,嘴也沒啞,想做什麽一句話的事,又無需她親自動手,”

姚纓喝口茶潤潤嗓子,接着道,“更何況,她這一遭示弱,沒準就是障眼法,緩兵之計,轉移我們的注意,使得我們松懈麻痹。”

谯氏一聽,又是一通點頭:“是的,我一時糊塗了。”

姚纓以為,谯氏不僅要出這一趟門,還得趁早,如果可以,最好把那人帶回來,姚纓想親自見上一見。

南安,下了幾日的雪,終于停了。

唐素雲倚在窗邊,想心事想得出神,陳良走到她身後給她披上鬥篷,溫聲道:“你頭總算不疼了,大夫說不能大意,你自己也要上心。”

若不是這兩年唐素雲舊疾複發厲害,他們也不會冒險進京,這種風雪天,反而是天然的掩護,那人怕也想不到他們會這時候回來,只因尋一味上京才有的禦用藥方。

唐素雲的記憶缺失了一斷,很多事情想不起來,只有一個個模糊的片段在腦子裏閃現,好在她運氣不錯,碰到了良人,陳良這些年對她一直不離不棄,她感恩在心,也願投桃報李。

“我只遺憾,沒有給你留下一兒半女。”她也只是看着年輕,其實已經三十有五,加上這個病拖累,想要孩子更難了。

這也是唐素雲決定上京治病的原因。

再拖下去,她就真對不住陳良,對不住陳家了。

陳良倒是比她想得開:“陳氏族內那麽多孩子,我到時過繼一個到名下就是,你也無需太過擔憂,小妹這幾年還算争氣,已經做到了妃位,有她幫襯着,我們想弄到那味藥也不難。”

前提是,不被那位察覺到。

不過這麽些年過去了,那位早就位極人臣,坐擁嬌妻美妾,想必早就淡忘了吧。

但願了,唐素雲也如此期望。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前頭傳來。

夫妻二人無聲對視,新買的宅子,無親友在此,誰又會在深夜到訪呢。

“趕緊的,開門,近日有亂黨混入城中,官爺來排查了!”

陳良聽這聲音有點耳熟,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好像是賣他宅子的那個二道販子。

“你歇着,我去看看,我沒喊你別出來。”

陳良出去後把門帶緊,到了前頭,輕輕開了條縫,就被人從外面一腳大力踹開了。

幾個腰挎大刀的官兵兇神惡煞立在門外,領頭官爺虎視眈眈望着陳良,扭頭問身旁矮個男人:“是他?”

矮個男人忙點頭:“就是這位,他的夫人跟您畫像上的起碼有個八成像。”

女人容貌生得極好,矮個男人匆匆瞧上那麽一眼就記住了。

陳良暗道自己還是大意了,面上強裝鎮定:“劉兄弟怕是認錯了,我們夫妻初到貴地,人生地不熟,更不可能得罪人了。”

“有沒有得罪人倒是另說,不過你這夫人,勢必要跟我走一趟了。”領頭官爺說着就要往裏闖。

陳良文弱之軀,根本無力抵抗,拼了力氣去攔,卻被大漢一腳踢開。

“我跟你們走,你們不要傷我相公。”

陳素雲裹着鬥篷走過來,神色凄凄,果然還是逃不開那人,只是沒想到他居然來得這麽快。

領頭官爺走近了陳素雲,就着火把細看,似乎有所顧忌,不敢怠慢,态度卻也是強硬:“夫人,請吧。”

然而,話音剛落,門口又是一陣踢踢踏踏的走動。

男人回頭一看,瞬間變臉,一隊高大精壯的男人身穿飛魚服,氣勢凜凜,赫然竟是神門衛。

為首的年輕男人個頭最高,陳良看到他雙眼一亮:“唐兄弟!”

唐烴朝陳良笑笑算是打招呼了,目光一轉落到他身旁的女人上更多了一絲玩味:“尊夫人這是惹到了哪位牛鬼蛇神,大半夜都不得安生。”

唐烴眼神說不上兇煞,但也不算和約,陳良背脊有點發涼,只覺這上京之路,怕是要千難萬險地渡劫了。

離陳宅不遠的客棧裏,趙随進屋後就取下掩蓋了大半張臉的鬥笠,坐到桌邊喝了口熱茶,才道:“好家夥,一前一後兩隊人馬,後頭那隊明顯更厲害,我再想出手,已經尋不到機會了。”

沈三聽後什麽也沒說,忽然問起了日子,趙随愣了下:“我們那邊是臘月二十就封官印,準備過年,京中就不知了,事務繁多,恐怕會晚些吧。”

說罷,趙随拍額頭又道:“對哦,我們得抓緊了,一封印就要戒嚴,再想入京怕是要等年後了。”

翌日,谯氏就帶上東宮令牌出宮了,一路順暢,無人敢攔。

姚纓專門設了個小佛堂,每日早晚都要各燒一炷香,她這一路走來,過了不少坎,可似乎冥冥之中有天佑,最終總能化險為夷。

便是早年不信神佛,到了這時候,坐到了太子妃的位子上,還是信一信為好,畢竟又多了份牽絆。

将來還會更多。

周祐是不信這些的,他貴為儲君,普天之下,無人出其右,他能信的,只有自己。

還有就是,佛者淡欲,他這才嘗到甜頭,還想一直嘗下去,可不想看到枕邊人成日對他誦經念佛。

好在姚纓只是自己信,并不奢求太子陪同,從佛堂出來後,該幹嘛幹嘛,太子要與她親近,她半推半就也就從了。

想開了也就那回事,把太子當作冬日裏不要錢的暖爐,還能大大滿足女人的虛榮心。

抱着吻過一陣,周祐還想繼續,卻被姚纓塞了一粒冬棗,還問他甜不甜。

甜是甜的,不過太子更想吃的還是太子妃的櫻桃小嘴。

她腦袋一偏,他的唇落空,只吻到她側邊發鬓,他順手給她捋起散落的碎發往耳後一繞,再在她耳廓上輕咬。

男人花樣愈發多了,總能在她身上找到樂趣,沒一處是他折騰不了的。

“殿下,娘娘,皇後着人送印章來了。”

玲珑外頭一聲喚,太子身子驀地一僵,姚纓立馬推開他,吃吃的笑,邊提聲道:“快拿進來。”

姚瑾這回還真是下了狠心,将象征着權力的印章都送了來,可見讓她接管宮事的執念有多深,亦或是挖了個天大的坑等她跳,這才舍得下老本。

別看印章權力大,實則很小,白白的一團,姚纓小心翼翼托到掌心,唯恐摔了。

她辨不出真假,拿給周祐看,周祐只在小時看過,那時,他母後還在。

周祐也不能确定,但又斬釘截鐵說是真的。

姚纓問為什麽,皇後就不怕她占了不還了。

“她這樣大張旗鼓送來,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你若不還,那就是你的問題。”

周祐對姚瑾不屑的一個很大原因就是,姚瑾大智慧沒有,專愛玩這些算計人心,敗人品的路數,充分顯示了她內心的狹隘。

這樣的人其實最沒底線,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姚纓沒用紅泥,捏着小白章在紙上蓋着玩,卻仍是能留下淺淺的印子,可見姚瑾平日用得有多勤。

這玩意到她手裏,更似燙手山芋,因為年關已至,事情又多又雜,她才嫁進來不足月餘,就要經歷一次大考了。

周祐抱着她:“有孤在,不怕。”

姚纓笑着親親他:“真好,有殿下。”

沒多久,趙無庸過來了,周祐沒有避着姚纓,讓他直接就在這裏禀告。

“那牌匾新換不久,本身就有點問題,與牆面并不貼合,涉事匠人還有主管太監已經打入地牢,聽憑殿下處置。”

周祐捉着姚纓的手,半晌才不緊不慢道:“拖到午門下,各鞭刑八十,死活不論,命各宮各派數十宮人前去觀刑。”

這是要殺一儆百,震懾牛鬼蛇神了。

姚纓:“那我們東宮也要派人去?”

周祐:“太子妃想親自觀刑?”

才不要,那種血腥場面有何可看。

姚纓有點于心不忍:“或許,他們是真不小心?”

恰巧這點不小心,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周祐異常認真看她:“在這宮裏,不小心,便是最大的惡意。”

姚纓何嘗不懂,遂也只是問問就不再繼續。

倘若那牌匾真的砸到了她,且傷得很重,又有幾人真心為她難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新就掉收,掉出陰影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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