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莺與玫瑰(十三)

恐慌徹底在會館內蔓延開。

在得知李有銘又失蹤的消息後,所有人是徹底亂了神智,女員工們大都不敢一個人獨處。不得已,刑警們只得排班,女員工們在一個房間,男士們在另一個房間,而刑警們輪流在外值守。

即便是這樣,也有些人心神不寧。半夜,任達志起身想要去廁所,可是抖抖索索卻不敢一人出門。

有人在身後笑他。

“怎麽跟個大閨女似的,還要喊人一起陪你上廁所?”

任達志回頭一看,連奕那小子半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行了,你就放心去吧。”連奕站起身來,插着褲兜自己走出門。“外面那幫刑警會幫你守門。”

“你、你去哪?”

“去衛生間?幹啥,你要跟着我?”連奕吊兒郎當地說着,推門就走了出去。

任達志趕忙跟在他身後,出去一看,連奕早不見了。而旁邊站着兩個刑警,一左一右正同時看着自己。

“你們不跟着他?”

“連先生說不需要。”一個刑警回道:“我們還得留一個人在這裏值守,他說你需要。”說着,另一個刑警站一步出來。

“走吧,任先生。”

任達志能說什麽呢?他的确是不敢一個人去,只能蔫蔫地讓刑警陪着,兩人一起去衛生間。

不過走到二樓的衛生間的時候,任達志卻沒有看見連奕。心裏還奇怪他怎麽不在,難道是去一樓了?不管他,任達志解開褲鏈,掏出家夥就開始放水。

“呼……”放出這些憋了一晚上的排放量,任達志解決完後又抖了兩抖,只覺得渾身都輕松了。他哼着歌走出衛生間,還沒走到一半,衛生間的燈突然暗了。不,是整個會館都突然停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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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中變得一片黑暗,遠處還隐隐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任達志邁出去的腳一下子哆嗦了,他艱難地摸黑走到門口,喊:“警、警察!人呢,喂,人呢!”

沒有人回答他,眼睛适應不了驟然暗下來的視線,任達志只覺得周圍是一片黑暗。他胡亂摸索着,想要尋找一個能夠依靠的物體。然而在摸到牆壁的時候,他卻猛地哆嗦了一下。黑暗中,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窺視着他。那視線冰冷陰沉,仿佛是來自深淵的厲鬼。

任達志雙手發顫,努力将自己往後靠。然而黑暗中那不知明的野獸仿佛越逼越近,漸漸地,利爪已經到了他眼前。任達志驚恐地閉上眼,絕望地等待那惡鬼的襲擊。

“什麽人!”卻在這時身後射過來一道光芒,是手電筒的光。随即,是幾個刑警小跑過來的腳步聲。“誰在那裏!”

任達志猶如看見了救星,連跑帶爬的向刑警們跑去。一把抓住最近的一個警察,忍不住哀嚎起來。“救我,救救我!快!他要來殺我了!他來殺我了!”

“等等,任先生,你冷靜一下。”刑警們用手電筒照着他來時的過道,空無一人,只有一片月光透過窗戶撒落在地。“那裏什麽都沒有啊!”

即使不回頭看,任達志也知道。那只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一定還躲在某個角落,只要它抓住機會肯定還會再來襲擊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為了保住性命,只能這麽做了。

“我告訴你們!我知道兇手不是席向,是別人!”被任達志抓住的刑警們驚訝地對視了一眼。

“你清楚你在說什麽嗎?任先生。”

“我清楚!”任達志:“那天晚上其實我沒有醉到不醒,我迷迷糊糊間看見了一個人影。但是我太害怕了不敢說出來,我怕兇手回來找我報複,所以我才聽了李有銘的話說謊,其實我知道兇手不是席向,是另有其人。”

“那麽,兇手是誰?”

背後的黑暗裏,幽幽傳出一道聲音。

任達志啊的大叫一聲,躲到兩名刑警身後,想要尋找一絲安全感。然而刑警們卻沒有庇護他,而是齊齊站直,向黑暗中走出來的那人敬了個禮。

“隊長!”

隊、隊長?任達志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從黑暗中走出的徐尚羽。這個警察,他、他不是和席向回警局去了嗎?怎麽現在還在會館?

徐尚羽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剛才說看到兇手,他是誰?”

“不,我沒有看清。”任達志忙道:“我只是看見他的手,帶着白手套!”

“果然是他。”徐尚羽此刻,終于定下心來。

“隊長。”這時一名刑警湊近徐尚羽身邊耳語。“剛才停電的時候,又有幾個人不見了。”他輕聲嘀咕着,和徐尚羽說出幾個人名。

徐尚羽不以為意。“不要去管,兇手不久就會落網了。”他說着,又要離開。

身後的幾名隊員連忙呼喊。“隊長!你還要去哪?”

徐尚羽背對着他們揮一揮手。“去接應一個任性的家夥。”

接着,他整個人又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同一時間,男女休息的兩個房間內又經歷了一片混亂。因為在供電恢複後,人們發現又有幾個人不見了。

鄭盈盈,連奕,加上還沒有回來的任達志,這次一共是消失了三個人。混亂驚慌中的人們再也待不下去,他們紛紛提出要離開會館。刑警們勸阻無效,只能在門口盡力攔住人群。可是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激動的人群猛力推倒一名刑警,接着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人沖出包圍線,向着樓下大門沖出去。

“一組封鎖大門!”

“門外守衛注意,不要讓他們沖出去。”

“不要造成人員受傷!”

刑警們忙着和隊友無線電聯絡,整個會館,随着被監視的人們沖破刑警的阻攔,鬧的是一片混亂。

可是,卻在這樣的混亂中。有人卻悄悄轉移方向,用驚恐的人流做掩護,悄悄地向樓下走去。走過一樓,又邁着輕聲的步伐走向酒吧。黑影四顧無人,擡腳向酒吧後方的地下酒窖走去。

一把推開木質的大門,酒窖中芬芳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然而在這股醉人的酒香中,似乎還有另外一個味道,隐隐的腐臭味。

黑影輕輕關上身後的大門,擡腳向一排排堆放着的木桶走去。它輕輕地敲打着每一個木桶,注意聽裏面傳出來的聲響。

噠噠,噠。

噠噠。

噠噠,咚。

就是這個!

黑影停在一個木桶面前,小心翼翼地連着木桶蓋子的四周劃了一圈,将蓋子掀了起來。映入眼簾的,不是如紅寶石般的葡萄酒,而是一個漆黑的人影。那是一個只有鼻子以上部分露在外面的人,不,應該說是屍體。

看到這個藏在酒桶中的屍體,黑影似乎松了一口氣,它伸出左手,想要将屍體的臉擡起來仔細觀察。

“你在幹什麽?”

正在這時,門外卻傳來一陣低喊。

黑影迅速擡頭,摸向懷中的匕首。帶着白手套的左手緊緊抓住匕首,想要向堵在門口的人影沖去,解決這個意外。

然而,黑暗中兀地伸出一只手,緊緊抓住它。

黑影吃痛,左手的匕首掉落,被另一個人抓在手裏。它驚訝地回頭,看見原本浸泡在紅酒裏的屍體,此時竟然睜開眼看它。

屍體對着黑影展演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沒想到吧,這個世上還真的存在厲鬼。”

什麽?!

刷的一聲!屋內所有的燈打開。

燈光打在黑影身上,照亮了屋內所有人的身影。

馬如打開燈後,從門口走近。

“果然如你所說,他早就知道屍體被藏在這裏。”

“因為你太不小心,每次來酒窖查看屍體,身上總會留下味道。”酒桶內的人站起身,豔紅的酒水順着他的肌膚一絲絲滑下。“連我都會發現,這個處心積慮殺死蘇俪的人,怎可能會沒有發現?只不過他一直沒有找到最佳的時機,将屍體運走罷了。”

寧蕭看向被自己緊緊扣住的家夥,笑道:“你說是嗎?陳瓊。”

陳瓊臉色蒼白,他緊緊咬着牙看向寧蕭,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裏傳來。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什麽時候?”寧蕭反問。“你是說注意到你總是帶着白手套的時候,還是說發現席向體內殘留的安眠藥的時候,或者是,從鄭盈盈那裏發現了你和蘇俪合照的時候?”

寧蕭每說一句,陳瓊臉色就慘白一分。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漏了這麽多破綻。

“告訴你一個新消息。”寧蕭湊近他耳邊,輕聲道:“不久之後,警隊的鑒定科就會對蘇俪肚子裏的孩子做出親子鑒定。到時候,這會成為另一個将你送上死刑架的證據。”

“用安眠藥迷放在酒中迷倒四名有背景身份的男人,在所有人神志不清新的時候殺死蘇俪,甚至把兇器栽贓嫁禍到席向手裏,找人做你的替死鬼。不得不說,思慮的很周到。”寧蕭道:“不過很可惜,你選錯了時機,又不小心遇到了我。兇器上留下指紋的人,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兇手,這一點,相信沒有人比我更明白。”

陳瓊狠狠地看着他。“不!如果不是楊芸,如果沒有她多此一舉,你們就不會注意到我!”

“世上從來沒有如果。”寧蕭道:“正是你沒有想到的這個楊芸,她将你和蘇俪的合照交給了鄭盈盈保管,她将蘇俪的屍體偷出來交給馬如。她用自己的死引來了我們。你還沒有發現嗎,陳瓊,即使你本事再大,再想要一手遮天,你也不可能贏。她有值得信賴的朋友,而你——”

“擁有随意進出任何一個員工宿舍的能力,可以毀滅證據。自由進出客人的包廂,并不引起懷疑。在酒中下安眠藥而不被人發現。所有這些便利條件,作為管理者你都能輕易地獲得。”

“可惜,你千算萬算。沒有想到并不是所有人都醉了;沒有想到鄭盈盈手裏還有合照;沒有想到走道上你安裝的監控,恰好成為了證明你進出過那間包廂的證據;沒有想到即使匕首上沒有留下你的指紋,也能留下別的。”寧蕭摘下他的手套。“最關鍵的是,你根本沒有意識到的一點。”

寧蕭黑色的眸子看向陳瓊,譏諷道:“在殺死了唯一愛你的女人後,還有誰會站在你身邊!”

刑警們與寧蕭布下重重陷阱,終于讓這個傲慢自負的兇手自陷羅網。

在說話期間,外面的刑警已經蜂擁而入将酒窖團團包圍住。陳瓊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轉回的希望,絕望地低下頭。

“你後悔嗎?”

在刑警們即将帶着他出去的時候,寧蕭問:“為了金錢權勢,而殺死一個愛你的女人,後悔嗎?”

陳瓊沒有回答,直到刑警們将他帶出地窖,也一直沉默。

獨留寧蕭一個人站在安靜下來的地窖裏,他舉起手,看着順着手臂滑下來的一滴紅色液體。輕輕伸出舌,将它舔去。

甜蜜又苦澀的滋味,在嘴裏蔓延開來。

【夜莺用心血澆灌出的紅玫瑰,

無情的人卻将它扔到路上,

被飛馳的車輪碾碎。】

陳瓊被刑警們帶走,案情到這裏似乎終于告一段落。所有的警察都開始撤離,被監視的人們也被允許離開。

然而黑暗中似乎還藏着什麽,從頭至尾,潛伏在暗中的某個人看着這一幕鬧劇。他坐在監控室,看着屏幕上開始散去的人們,也站起身準備謝幕。

“不行哦,這個時候就讓客人離開,豈不是顯得我們很失禮?”

身後卻驀然傳來一聲調侃,監控室內的人擡起頭,看着站在窗前向他望來的那個人。

那人是從窗戶外翻進來,也因此才沒有在監控上被屋內的人發現。

“戲好看嗎?”

翻牆而入的人笑道:“讓你看了這麽久的戲,是不是也應該繳一點費?”

窗外的雨打濕了全身,然而徐尚羽看着眼前的人,卻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我早該想到,可以密切接觸楊芸蠱惑她自殺,從幕後推動這一出戲進展而不被人懷疑。除了你,還能有誰?”他看向屋內的人。“不過我想不通,你身份足夠也不缺錢財,究竟是什麽讓你為他做事?李有銘!”

被他指名的李有銘沒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和寧蕭都不見蹤影,絕對不會那麽簡單。”

“等你好久了,徐警官。”

他笑着,從懷中掏出一把槍,對準徐尚羽。

“很可惜,再見即是永別。”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徐尚羽,李有銘輕聲道:“晚安了,警官。”

砰——!

一聲槍響,傳遍整個會館。

還在酒窖內的寧蕭突然心悸,猛地捂住胸口,擡頭望向樓上方向。

“徐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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