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後天就過生日了,送你個禮物吧。”
“不要。”
……
“我猜,你現在是在做主播麽?游戲區或者影視區?”
“不是。”
……
“明晚還在家裏做飯吧,我早些回來,一起去買菜,好麽?”
“不好。”
……
雙人床四個枕頭,兩個用來枕,兩個用來抱,此時其中一個因為寧躍翻來覆去滾個不停而掉到了地上,寧躍消停了,垂下一只手将它撿起,又塞進自己的雙腿間夾住。
“啊---,我好煩。”
寧躍側卧蜷縮,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我沒頭腦不高興、死鴨子狂犬病。”
今晚的散步如果拍成小劇場全國播放,那他肯定已經社會性死亡了,被千萬觀衆的口水嫌棄至死,自己的大名也将會成為“不知好歹”的代名詞,但凡再有誰做出類似行為,便可怼上一句“做人不能太寧躍”。
“我是不是病了…”
凄凄然半晌,寧躍想,可能這兩年真的憋出心理疾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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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到床頭櫃上,手機呼吸燈一閃一閃,本來決定算了,剪不斷理還亂,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某人從小黑屋裏放出來的心思被閃斷了,他看見沉寂已久的微信群突然冒出99+的新消息。
寧躍一個打挺,枕頭又被撲騰到地上去了。
盧澎:別管他了,他連着兩年都無視我們,現在還聽他意見?沒門好麽!
許揚安:我票定好了啊,我百忙之中難得抽身,誰敢不來,當場翻臉。
袁滿:@寧躍,吱聲。
許揚安:@寧躍,躲沒用,哥已經把你查得明明白白了,【定位】,你就在這兒呢是不是?
消息還在不停跳,寧躍呼吸急促,使勁兒往上滑,滑到第一條消息後一字一句貪婪地、慢慢地讀下去。
這是他大學室友群,三個室友來自地北天南,大一大二浪得沒邊兒,大三着了魔一樣全都步入鄉愁,等大四實習期一來,全跑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久違的熱鬧,即使好久不見,寧躍也知道他們會有說不完的話。
可那是他們。
就像盧澎說的,他“不合群”了,他們每年有一個特殊的活動:四個人的生日取中間月份,一起過。
大四時都太忙太忙,略過了,約好來年相約鳶蘭,寧躍做東。
可是來年,也就是畢業後的第一年,寧躍被囚禁在家裏,摸不到手機更別想邁出大門。那天他在屋裏發瘋,将卧室砸成廢墟,還用打火機點燃了窗簾,換來兩巴掌,也換來仁慈。保姆戰戰兢兢地捧着他的手機,幫他在群聊裏打下一句“不去了”,便被奪走手機,留下無法跨越的鴻溝。
畢業後的第二年,寧躍将自己囚禁在這間田字形的小屋裏,他已經失聯太久,對室友、對朋友、對任何人。備受折磨的身心失去一切對外交流的欲望,太累了,作繭自縛才是解脫。
可是,寧躍捧着手機,心跳成鼓點,他用顫巍巍的指尖觸摸屏幕,将一個驚嘆號發送出去。
他們說,要他把欠下的那次做東補回來,就後天,壽星本星做東。
他們說,一定要補,這回絕對沒跑了。
他們說,不管咋樣,先齊聚鳶蘭再随機應變,是買工具撬鎖還是買繩子綁架,全看寧躍小賊如何表态。
寧躍發出一聲哽咽,又沒出息地掉眼淚了。
他的驚嘆號引來刷屏轟炸,寧躍顧不及看,先用袖口抹一把臉,這才咧嘴傻樂起來:做東,沒跑,都來!
又補充:豪吃海喝,我全包!
許揚安:操,感天動地兄弟情。
袁滿:那就這樣定好了,十一點了,我要睡了,後天見。
盧澎:得嘞,後天見,我繼續加班。
許揚安:你們撤得太快了吧,寧躍不是才冒泡嗎?說好的刑訊逼問呢?
袁滿: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後天見面再收拾也不遲。
許揚安:有道理,@寧躍,你且等着吧。
寧躍感動得一塌糊塗:我現在就定包廂,我們不醉不歸!
放下手機,寧躍緊緊抱住枕頭,開心得直嗚咽。
他倒在床上,大字型望着天花板,眼角還在流淚,心裏卻暢快得不得了,這樣坦蕩的、直白的、無所顧忌的感覺仿佛是上輩子才有過。
如果,寧躍轉頭看向豎在兩個卧室之間的牆壁,如果面對陸非舟時也能這樣,就好了。
“我現在變卦還來得及嗎?”
他嘟囔。
“哥,跟你一起去買菜,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