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編號837251，葉霖。”又一個面試者出去之後，面試官用光筆在手中的光腦上圈定下一個面試者的名字，站在等候室門口，像之前那樣叫了一聲，然而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聽到面試者的回應。
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等候室裏剩下的十來個克頓學院的學生，又叫了一遍，“編號837251，葉霖。”
沒有人應聲。
他微微皺了皺眉，雖然通過了筆試的人基礎都應當不錯，算得上是百裏挑一，但像這樣入圍之後卻不出現或者遲到的做法，還是太過傲慢了吧。這群學生還沒真正地出社會，怎麽就染上了這種毛病？
“837251……葉霖，趴在那裏睡覺的家夥學號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哎。”等候室裏，有面試者想起剛剛那個瘦小的Beta進來的時候，胸前挂着的胸牌，“去，叫叫他，面試官看起來要生氣了。”
坐在他身旁的男生看了一眼面試官的臉色，确實是不怎麽高興，這個家夥兇多吉少了。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走過去推了推正趴在桌上睡得一臉香甜的葉霖，叫道：“葉霖，葉同學？快起來，到你了，面試官叫你了！”這家夥怎麽這時候都還能睡得這麽死。
葉霖在睡夢中被人推了幾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站在身旁的是一個看起來并不認識的同學。
“快起來啦，到你面試了，再不去面試官就要發火了！”
“面試……”葉霖眨了眨眼睛，慢了好幾拍的腦子終于恢複了運轉，想起自己現在正在參加沃爾生物的第二輪面試，正在等待中。
“啊——面試！”他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臉色煞白，看向那個站在門口露出了不贊同的目光的青年面試官，心髒瞬間感到一陣難受的緊縮。
“唉，還傻愣着幹什麽，快點過去吧。”叫醒他的人見這少年還傻站着，于是伸手推了他一把，“快點！”
“哦……是！”被他這麽一推，葉霖也醒悟過來，現在不是後悔害怕的時候，趕快過去面試才是最重要的，他連忙按了按自己的頭發，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朝着等在門口的面試官跑過去，有些結巴地說道，“對……對不起，我是葉霖。”
對方神情有些複雜地看着這個臉色蒼白，眼下還帶着淡淡青色的孩子一眼，轉身走向了隔壁：“跟我進來，開始面試。”
沃爾生物在克頓學院招收實習生，總共分三輪考核，第一輪是統一筆試，第二輪則是面試，通過第三輪之後，被第一研究室看中的，才有機會參加由那幾位老人親自前來的面試。這第二輪面試在一間小型會議室中舉行，同時由沃爾生物的三位不同部門的負責人進行。
除去一人出去叫面試的學生，剩下的兩人在會議室中等了片刻，對之前面試過的學生情況簡單地交流了幾句，才看到跟着面試官進來的面試者。
葉霖戰戰兢兢地走進來，雖然一早知道這個面試模式，但乍一見到坐在桌後的三人還是被吓得心跳都漏了幾拍，兩條腿也開始發抖，連站都差點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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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先生。”坐在中間的男人翻了翻手中的簡歷，他身上的氣勢比坐在身旁的兩個面試官都要強，身形也要更加高大，顯然是一名Alpha，在他擡起頭來的瞬間，葉霖的瞳孔微微地收縮了一下，差點失聲叫了一聲少爺！
對方看着他的表情，不解地皺了皺眉，又叫了一聲：“葉先生？”
“對、對不起……”葉霖如夢初醒，心跳平複下來，雖然這個人身上的氣息跟看人的眼神都讓他想到刑睿，可仔細看了以後，終究不是同一個人。刑睿對于他來說就是個像夢靥一般的存在，再加上之前做的那樣的夢境，葉霖現在背着他出來找工作，可以說已經有些草木皆兵。
“請坐。”在那皺着眉的Alpha身旁，另一位Beta面試官開口打了一回圓場，“面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葉霖連忙點了點頭，在三人面前那張單獨的椅子上坐下，明白自己已經在面試官面前六次啊了太多糟糕的印象。他不敢松懈，只能坐直了身體，盡量讓自己打起精神，想要在後面的面試過程中挽回一些分數。
“你通過了昨天的第一輪筆試，我看過你的筆試卷子，現在我想問你，你對我們沃爾生物有多少了解？”在看他坐下以後，第一個發問的依然是坐在中間位置的Alpha。
葉霖努力平複自己的心跳，這是一個十分常規的問題，開始搜腸刮肚地回憶自己之前做的功課，有些磕磕絆絆地說了起來，因為太過緊張，還有些結巴。提問他的Alpah低下頭去，随手翻了翻手上光腦顯示的資料，好在三名面試官中有兩名都是Beta，在葉霖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又各自問了兩個常規項問題，讓他的緊張漸漸地減輕了，說話也不再那麽磕磕絆絆，總算是講完了自己對沃爾生物的一系列認識。
葉霖回答完這些問題，覺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節奏，正要松一口氣，就見那個氣勢驚人的Alpha又擡起了頭，目光銳利地看向自己：“你對阿希傑農第三反應序列有多少了解？”
阿希傑農第三反應序列？葉霖一愣，剛形成的節奏頓時被打亂，一瞬間甚至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這個問題并不在他準備的範圍內，在他想來，自己進入沃爾生物能夠做個最普通的研究人員就不錯了，像這樣在沃爾生物內部都稱得上高端的項目，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
然而對方沒有放過他，在見他茫然的回答不上來以後，又抛出了下一個問題：“那麽對于第二反應序列、立克次氏逆轉法則你又知道多少？對于這個反應第一序列中的标記基因分辨問題，我們也出在了筆試中，你的答案是一片空白，在回去一天之後，你有沒有重新考慮這個問題？我很期待聽到你的答案。”
會議室裏，三個人一起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葉霖原本就緊張的腦子頓時變得更加混亂，別說是思考，就連組織起語句都做不到。他不知道阿希傑農反應序列，更不知道立克次氏逆轉法則，這些對于他來說實在太難。而對于昨天的最後一個問題，他在通過筆試之後，就再沒有考慮過，昨天的前半截他只顧着高興，後半截就被刑睿折騰，現在坐在這個房間裏，面對着這三人的目光，尤其是中間那個Alpha，他的臉色蒼白到了極點，眼下的青色也更加明顯了，整個人看起來慌亂疲憊到了極點。
“我……我……”他像一尾缺水的魚一樣，張着嘴試圖汲取空氣中的氧氣，卻什麽也汲取不到，體內無力的感覺越來越明顯，那個很像刑睿的夢靥在他腦子裏發出嫌惡的聲音：像你這種人，一輩子就只能待在刑家做個下人，自己出去，還能夠做什麽？
這些東西加在一起，終于徹底沖毀了他那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可憐自信，将他沖擊的體無完膚。在嚅嗫了半天之後，少年眼中微弱的光芒終于像在風中掙紮的燭火一樣黯淡下去，連背脊也被悄悄壓彎了，仿佛一下子退回了六年前那個更沒用的自己。
“對不起，我不知道。”葉霖虛弱地說了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面前的三人鞠了一躬，“我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甚至沒有繼續去思考昨天沒有回答出的那些問題，抱歉，浪費各位的時間了。”
表現糟糕到這種程度，根本不可能通過這輪面試，在這三名面試官彼此交換了眼神，示意他可以離開之後，葉霖渾渾噩噩地走了出來，想着以後就要在刑睿的陰影之下艱難度日，一事無成，越想越難過。
這樣不用說是跟雲舟一起工作，就算是想繼續跟他好好地做朋友，也會受到影響。葉霖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做才好，又是痛恨自己的笨拙，又想起這些天刑睿對自己的百般折騰，不由地在樓梯轉角處蹲了下來，兩只手抱住了頭，整個人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
真是……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如果不是陸雲舟的通訊接入，葉霖大概會在少有人至的樓梯轉角自我厭棄到天荒地老。
在聽到陸雲舟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出的第一秒，他強忍了半天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後又越發覺得自己沒用。這樣的心情折磨着葉霖，讓他連開口說話的餘裕都沒有了，喉嚨像被什麽哽住了一樣，他們現在雖然沒有打開視頻通訊，但陸雲舟在叫了一聲小霖之後，還是很敏銳地發現了這邊的異常。
“怎麽了小霖。”他剛結束了面試，面試中對方問的問題跟他最初估計的差不多，可以說整個過程都很順利，陸雲舟有了大致的把握能夠進入沃爾生物，而沃爾生物的面試官則滿意于這個克頓學院的學生所展現出來的素質，初步了解過的結果算是兩邊都很滿意。
陸雲舟帶着不錯的心情從會議室出來，想到葉霖大概也應該完成了面試，不知結果怎麽樣了，就發起了通訊，結果通訊接通後對面安靜得異常，許久許久之後才傳來了一聲少年在吸鼻子的聲音。
“你哭了？”陸雲舟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開口問道，同時加快了步伐向外走去，“待在那裏，我現在就過去。”
雖然不知道葉霖出了什麽狀況，但立刻到他身邊去，親眼看一看，才能讓他放心。
陸雲舟挂斷了通訊，葉霖看着自己的通訊器，有種想要逃走的沖動，他打破了跟雲舟的約定，沒能進入沃爾生物，成為其中的一員。然而他現在最想聽到的卻是陸雲舟的聲音，看到他的臉，唾棄着這樣的自己，葉霖重新把臉埋回了自己的手臂上，就這麽靜靜地縮成一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