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隔日,冀世優逾越了職權,跟秘書講了一個連自己聽起來都很蠢的理由──就是宇文列星找他進辦公室。秘書完全沒問為何宇文列星會找他這種小業務來辦公室,就這樣讓他進了宇文列星的辦公室。
他忐忑不安的坐在大辦公室裏的沙發上,宇文列星沒有那麽早來,所以他只能等待,發現自己的指尖在發抖,他就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指頭,拼命的說服自己。
宇文列星不可能認出他,也不記得他是誰,他只是要來這裏告訴宇文列星,胡哥是一個非常好的主管,部門的人都很喜歡他,也很願意為他效勞,請他多給胡哥幾個月的時間,他們一定會把以前留下的爛攤子全都處理妥當。
他簡直是在心裏默背這些話,重複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目己閉上眼睛也能流暢的說出這些話來,才稍稍安心些。
門打開後,一陣他曾聞過、非常好聞的男性香水味飄了過來,他的腳幾乎軟得站不起來。明明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往日最難面對的回憶,但是為了胡哥他們這對夫妻,他還是站起來勇敢面對。
宇文列星拿着公文包,看也沒看他一眼的走向自己的位子,然後坐下,用面無表情的臉龐盯着他,好像在問:你是誰?
他說明了自己的職稱,然後把自己剛才默背無數次的話,像背書一樣的一次全部說出來,說完後,宇文列星臉上的表情連動也沒動。
怕自己說得太雜亂,池又解釋了一次,「所以之前所留的一些Case沒有那麽快就能夠結案,我們需要一點時間。」
他說得口幹舌燥,因為感覺宇文列星對這些話完全沒有興趣。他潤了潤緊張幹燥的嘴唇,一直說着胡哥的好話。
「胡哥真的是很優秀的上司,部門裏的人都很喜歡他,若是他走的話,一定會破壞部門內部對公司向心力的凝聚。
宇文列星換了一個姿勢,他的手撐住了右臉頰,終于擡眼看他,冀世優從頭到尾都不敢正視他,只能看往他旁邊的牆壁,他還無法看他的臉,至少現在不行。
「你跟胡昌雄上過床嗎?」
冀世優沒聽懂他的意思,但是他抛出的問題讓冀世優心裏一再默背的話停了下來,他偏頭看向宇文列星,嘴唇顫抖了好幾下。宇文列星的眼神很冷漠,好像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認出他,因為這樣他才能問出口,只是問出口的聲音已經開始抖得不成人形。
「對不起,您剛才的問題是什麽?」
宇文列星的動作沒有變,但是他的問題更犀利,「我以為從大學之後,你應該再也不可能會跟男人上床了。想不到我可能錯了,你有跟胡昌雄上過床、開過房間吧?」
大……大學時代?宇文列星還記得他跟他同班過!
頭一個湧上的想法是宇文列星完全記得他,他頭腦開始暈眩,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連否認也無法說出來,他一心只想着要飛奔到門前,然後沖出去的沖動。但是他的雙腳發軟,當他跑到門前的時候,一定就像快要跌倒的狼狽樣子。
下一刻宇文列星捉住了他的臂膀,像火燃燒般的熱意燒上了他的臂膀,那麽炙熱的體溫,還讓他記憶猶新。
他惶恐至極,那一夜的記憶活生生的跳入他的腦袋中,宇文列星教他怎麽接吻,然後怎麽撫摸他青澀的身體,他的手指穿入他最私密的部位,然後教會他兩個男人在-起的喜悅,最後卻給他最震憾的一課──什麽叫永遠也縫補不起來的心碎。
「我聽說你轉做業務沒多久,業績就做得非常好,跟你訂單的全都是男人,你就是用這種眼神看那些男人才拿到訂單的嗎?」
「放開我,放開!」
他幾乎像遇見鬼一樣的慘叫,他揮動手臂,宇文列星捉住他另外一只揮動的手臂,他的眼神赤裸裸的從他的臉看向他的胸口、腹部、雙腿間、大腿、小腿,一直到鞋尖。
好像在用眼睛檢視着他的全身,甚至讓冀世優有種感覺──他正在用眼神脫光他全身的衣服,然後看見他衣服底下赤裸裸,也毫照防備的身體。
「你跟大學時看起來沒差多少嘛,還是這麽幼稚、青澀,一副不知人間世事的大少爺模樣。」
「拜托,讓我走。」
「我以為你會過着很陰沉的生活,因為你看起來就是那種被打擊一次,就永遠站不起來的小羔羊。我還以為我會是你生命中第一個男人,也會是最後一個男人。」
如此惡劣的言語,讓冀世優的心幾乎絞碎,他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在大學時散播的謠言有多麽重創他,但是他似乎還引以為傲,甚至當成某種勳章來看待。
「我會馬上離開這間公司,拜托,讓我走。」
冀世優幾乎快哭出來,那些活生生的心碎躍然于紙上,他的話彷佛在說着像他這麽平凡的人,怎能愛上像他那麽出色的男人。
「你哭的樣子好可愛。那一夜你一直哭着說痛也沒關系,你很想要我……」
「別說了,別再說下去!」
他渾身都在顫抖,那些話他都還記得,他懇求着宇文列星與他合而為一,就算是那麽疼痛的行為,他也甘之如饴,只因為他那時正瘋狂的愛上宇文列星,只是自己不敢承認而已,所以之後他的背叛,狠狠的傷透了他的心。
「我沒有要你離開公司,現在工作不好找,我記得你家裏也不算有錢,我不是那麽狠心的人,我只是要你告訴我,你一天到晚跟胡昌雄在一起在搞什麽?有什麽事公司不能談,要到他家談到三更半夜?」宇文列星的聲音變得稍梢有了起伏。
冀世優看向宇文列星,為什麽宇文列星知道他去胡哥他家?這些日子,為了購買嬰幼兒用品,他的确頻繁的出入胡哥家,難不成他跟蹤他?
「你……你怎麽知道我去他家?」
宇文列星眼神眨也不眨,眼睛定在他肌膚上的某一點就再也沒有離開,他的眼神專注而犀利,就像要刺穿那個地方。
因為他的眼神太恐怖了,所以冀世優忍不住去碰他注視的地方,那裏微微紅腫,可能是最近空氣不好,有點過敏。
「我以為大學時期經過那件事後,你再也不可能談戀愛,也不可能去愛人了。」
宇文列星伸出冰冷的手指,撫摸着那裏,就像在确認着那裏是否真的存在,确認存在後,他說話的語氣就更加寒冷。他讓冀世優受盡傷害,就是不要他跟任何人談感情。
「結果你竟然又跟男人在一起,還留下這麽肮髒的痕跡。」
冀世優停頓了三十秒,才懂宇文列星把皮膚過敏,看成了情人歡愛時留下的愛痕。
「你在說什麽,哎呀……痛……」
宇文列星扯開他的襯衫領子,然後低頭狠狠的咬上那過敏的地方,他根本就沒有防備,只聞到他發間冷洌的香味,還有幾根發絲散在他的頰旁。那咬下的狂暴與占有的力道讓冀世優呻吟出聲,也足以讓那個地方留下宇文列星兩排的齒痕。
「你幹什麽?」
因為太痛了,他猛力的推開宇文列星,宇文列星臉上布滿了陰沉,整理好的頭發斜落在額前,他的語氣充滿了暴君股的命令。
「我要你跟胡昌雄分手。」
「你、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麽?什麽分手不分手。」他跟胡哥根本就不是那樣的關系。
「跟他分手!立刻!要不然我就在網絡上散布你的照片。」
雪花般的紙張落了下來,冀世優撿起一張,然後掩嘴差點吐出來。鏡頭很清楚,但是這些根本都是移花接木,每一張不堪入目的相片,都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臉,以及貼在別人的身體上,擺出各種不堪入目的姿勢。
「你剪貼這種東西?到底在想什麽?」
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宇文列星還能更惡劣的傷害他。
宇文列星露出得意的笑容,英俊的臉上充滿了狡猾。「很美吧,雖然根本就比不上在旅館時的那一夜,那時你看我的眼神充滿愛意,而且任我為所欲為。我常在想,我太早讓班上同學排擠你了,應該再等個一年,等我們玩過各種花招,玩厭你之後再這麽做。」
「你這個人渣!」
他怒吼出聲,臉漲成了紅色,他用力的打了宇文列星一拳,沖出了辦公室,他立刻回了家,脫去上衣,照鏡子時,被宇文列星咬的那個地方還不斷的疼痛着,鏡子裏映出了血痕。
宇文列星咬得很用力,讓他的肩膀都流血了,兩排齒痕那麽清楚明顯的刻在他身上,好像宣示着他是他的所有物一樣。
他用熱水不斷洗刷那個部位,一邊洗一邊痛哭失聲,自己大學的時候怎麽會那麽沒眼光,竟愛上那種人渣!一想起他擁有那種照片,而且可能會放上網絡,或是任何地方,好讓他身敗名裂,他就不寒而栗。
他要離職,一定要離職!他連着三天沒去公司,也不接任何電話,等到第四天之後,他想通了,離職不是辦法,只要那東西還在宇文列星身上,他永遠都是待宰的羔羊,除了談判之外,根本沒有第二個方法。
第四天,他去上班了。胡哥很擔心他,望着他氣色不佳的臉孔忍不住問道:「世優,你生病了嗎?一個人住外面若是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
「我前幾天忽然得了重感冒,昏昏沉沉的,昨天吃了藥後好多了。」
說着拙劣的謊言,但是他的氣色實在很差,所以這謊言意外得有說服性,胡哥相信了,還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如果不舒服的話,下午可以請假。
「不用了,我把書面的資料整理一下。」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随手整理文件,但是他的心神完全不在這裏,他只希望趕快到下班時間,讓他有機會堵住宇文列星,談談關于照片的事情。
他的心情惶然,到了下班時間,他等到公司裏的人幾乎都走光了,才到宇文列星的辦公室,所幸裏面的燈還是亮着的。他推門進入,宇文列星就像在等着他一樣,坐在豪華的皮沙發上,喝着咖啡,在他另一頭的對面,擺着另一組咖啡懷。
「照、照片……」
不想再多說廢話,冀世優坐在他對面,開口就要照片。
宇文列星将咖啡杯輕盈的放下,在靜寂的空間裏發出非常清脆的聲響,他的聲音不似前幾天的狂暴,「你跟胡昌雄斷了關系了嗎?」
「你瘋了嗎?我跟胡哥怎麽可能,他已經結婚了。」
冀世優說出事實,他跟胡哥的關系雖然很要好,但不僅只是跟胡哥而已,跟胡哥的老婆也一樣的親密。
「那我就姑且相信是這樣吧。」
宇文列星從公文包中,拿出幾張照片,冀世優不再是單純無知的大學生,他顫聲道:「找還要那些檔案。」
宇文列星笑了出來,他那滿是星光的眸子,現在則是因為愉快而笑起來,但他的笑容擺明把冀世優當白癡。
「你變聰明了嘛!」
他幹脆的交出來,冀世優一并掃入自己的計算機包裏,他沒想過宇文列星會這麽好講話,來之前他的心情非常忐忑不安,想不到宇文列星會這麽輕易的交出底片,他以為宇文列星會有更多的要求。
「你以為我會有更多的要求?」
宇文列星一眼就看穿他的思考模式,他斜倚在寬大的沙發上,差點笑出眼淚來。「我錢比你多,所以不可能跟你拿錢;要我再跟你在床上滾,說實在的,我覺得你還不值得開房間的費用呢。」
這麽侮辱人的說法,讓冀世優滿臉通紅,他喃喃道:「我知道我自己很普通,當年你也只不過是玩玩而已。」
「嗯,你了解就好,我也一直很懷疑自己當初為何會對你有興趣。」
連否認都懶了,宇文列星刺耳的大笑聲,讓冀世優頭都快擡不起來,彷佛自己再度回到愚蠢的大學時代,然後與宇文列星發生愚蠢的性關系,第二天發現自己是如何的白癡。
冀世優站了起來,他滿面羞慚,羞憤得幾乎要流出淚水,宇文列星以踐踏他的自尊為樂,自己只要在他面前,就會變得毫無自尊與勇氣,甚至會喪失自信,還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宇文列星就是要他這麽認為。
「我走了。」
他幾乎是三步并作兩步的跑走,跑出公司大樓,他繞進旁邊的暗巷,幾乎忍不住的嗚咽出聲,他哭得渾身抖顫,二十分鐘後,才止住了哭聲。
但是從那一天起,宇文列星就沒再為難過胡哥了。
「世優啊,你最近怎麽了?」胡哥的老婆假日時候找冀世優一起出來吃飯,趁着自己的老公去店面前方點菜的時候,對冀世優擔憂的說道:「連我老公也很擔心你,說你這段時間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是不是身體那裏不舒服?」
「可能剛接了業務工作,在外頭跑來跑去的,有點中暑吧。」
冀世優盡量雲淡風輕的回答,胡哥的老婆有點不相信,最近才剛轉熱,但冀世優反常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一段日子,可能有什麽心事。
「該不會是感情的事吧?」胡哥的老婆壓低了聲音問。冀世優沒有家累,工作表現也很出色,非常多顧客都指定他來服務,而且他跟公司內部的同事也處得很好,照理說,他不應該有什麽煩惱才對,除了感情這一項之外,胡哥的老婆想不透他有什麽好煩惱了。
冀世優一愣,表情陰暗了些。「沒有這一回事,我現在沒放心思在感情上。」
他的表情憂郁,一看就知道他的确在感情上不太順心。胡哥的老婆聰明的沒有再問下去,現在她挺着大肚子,心思卻更細膩了些。三人吃完這一頓飯後,她忍不住對他老公講,冀世優可能是失戀了。
「那妳快幫他介紹同事還是學妹之類的?」胡哥着急道。
最近的冀世優很陰沉,也沒有精神,看起來老是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現在工作順利,都快看不下去冀世優憂郁的臉色。
「就剛巧她們都有了對象,你們公司挺大的,難道沒有适婚的女生嗎?」
一講起适婚的女生,胡哥想了起來,那次歡迎宇文列星的歡迎會上,有個別的部門剛進來的女生,長得挺可愛的,而且好像跟世優也有話講。
「我想到一個了,我跟那個部門的主管借調過來,說是要幫世優處理之前催款的問題如何?」
「這個好,明天馬上去做。」
「好啦,我一定會記得的。」
隔日,胡哥用了一點辦法,魏珀婉立刻空降到他們的團隊來,他還特地派她跟冀世優同-個組別,叫冀世優帶她,追根究柢,這個是要幫冀世優制造機會。
魏珀婉非常健談,個性又活潑,馬上就跟冀世優混熟了,連客戶也很喜歡她,跟她在一起,冀世優憂郁的眼神終于有些和緩。胡哥開心得要命,看起來沒多久,他可能就會吃到冀世優的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