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四年的時光,說長挺長,說短也短。
說它長是因為它是由上千個日日夜夜組成的。
這上千個日日夜夜中的每一天,又都是由二十四小時而組成,每個小時,又均有六十分鐘,每一分鐘,又均………所以如果将這四年的時光精确為分秒而仔細算算這個數字的話,那數字簡直大的可怕!
而如果一個人覺得生活難挨的話,可能這世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于他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說它短則是因為,相比較正常人少說也能有四五十年的生命來算的話,這些時光可能連一個人生命的十分之一都占不到。
而且無論這人是少年還是老年,四年的時光,對一個人外貌的改變均不會很大。
尤其是付金銅走的那一年,他十五歲,他的阿姐卻已然是成年大姑娘,那會兒就已經二十歲了。
所以當門內的姑娘叫出付金銅姓名的那一剎那,付金銅同樣也認出了眼前這個四年多來,沒什麽太大的變化的姑娘是誰了。
“阿姐。”
擡袖将臉上的水痕擦幹,付金銅扯了扯唇角,這樣稱呼對方道。
屋內的付母原本在聽到外面的動靜時,臉色已然拉了下來。以為又是那些喜歡給阮鈴獻殷勤的小年輕找上家門來了。
可當下一秒聽到阮鈴稱呼對方為小弟,以及對方稱呼阮鈴為阿姐時,那陌生,卻又有一絲絲熟悉的聲音時。
她怔了怔,忽然飛速将自己在炕上盤着的腿放下,随即邁着小腳朝門口走來。
她雖是小腳,但因着手裏拄有拐杖走的快,再加上老付家人丁傳了這麽多代都不是很興旺,起的房子一直都不是很大。沒走幾步,就看到了門口站着的那張自己十月懷胎養大成人,所以就算化成飛灰,她也能認出來的臉!
可看到了這一張已然長開了的熟悉的臉,她的腳反而不敢再朝前邁了。
頓在原地後,她吞咽了好幾口唾沫,才敢讷讷的喊道:“銅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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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是我。”
四目相對,付母的小腳再次邁到飛起,并且在邁步朝門口走來的這過程當中,眼眶中已氤氲出滿滿的淚。
可令人沒想到的是,當她走到付金銅跟前時,卻并沒有給遠方歸來的游子一個擁抱,而是在站穩之後,揚起手便給了對方一個響亮的巴掌。
但這世上有一句話似乎說的沒錯,打在兒身,疼在母心。
巴掌落下的瞬間,她的眼眶同時也再包不住淚,淚滴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淌了滿臉。
随即落下的小手緊攥成拳,一拳一拳的砸在了游子那堅硬的胸膛上。
“你……你還知道家?你還知道回家?外面那麽亂,那時候你還那麽小,你怎麽就敢往外跑啊?你跑就跑了,為什麽走了這麽多年,連一封信都不不往家裏帶?你知不知道,在你走後,我有多少個晚上做夢,夢到的都是你死在外面的樣子?夢到的還有你死了,我和你阿姐直到老、直到死都不知道這件事,還一直在村裏傻傻的等着你回來的樣子!”
母親的‘疑問句’一個接一個,但是離家之時尚且年少的游子此刻早已是成人模樣,自然知道在這種時候,母親不是為了從他這裏索要答案,而是想要向他發洩,他離開的這四年,她所壓抑在心中的那些無助情緒。
所以他的沉默,才是對于牽挂憂愁他多年母親最好的回答。
可母親後面說的那些夢中內容,實在是跟平行世界的他與阿媽阿姐結局太過相同了。
所以付金銅忍不住在阿媽情緒正高漲之時,出聲開口道:“阿媽,如果我一直不回來,你為什麽不讓阿姐嫁人?而是非要讓她和你一起等我?等我幹什麽呢?你難道不知道我對阿姐只有姐弟之情,就算是我回來了,我也不可能和她成親的。”
果不其然,他這話一出口,阿媽原本就沒怎麽留情的肉拳直接就硬化變成了鐵拳。
饒是付金銅這些年在部隊裏經過風吹雨打,把身體磨砺的很是不錯,可仍然被這些拳頭給揍的想要嗷嗷叫。
可能是拳頭一陣亂揮之後阿媽累了,也可能是他雖想嗷嗷叫,但最終還是咬牙切齒忍住沒有吱聲的隐忍表現重新喚醒了阿媽對他僅存的為數不多的母愛之情。
總而言之,在付金銅沒被打廢打殘之前,他的阿媽便已然大發慈悲放過了他,并且終于讓他進到了屋中了。
當然,進到屋中,不代表阿媽願意回答他剛剛那個疑問。也不代表他因為這一頓揍,而就這樣輕易喪失了想要繼續在阿媽這邊探求答案的渴望之心。
可為了給自己身體一個‘挨打’緩沖時間,付金銅決定還是将這個問題推後再問吧。
當先要做的,是向阿媽和阿姐展示一下自己給她們帶回來的禮物。指不定看了他的禮物,阿媽一高興,哎嘿,等到待會兒就算他仍然堅持不懈的追着阿媽問問題,阿媽也很有可能會對他手下留情呢。
付金銅這些年攢下的家當不多,畢竟衆所周知,人民子弟兵上上下下均是出了名的貧窮。
不過他當兵又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能夠真正的實現自己保家衛國的報負。所以在此之前,他對于自己的家當如何根本毫不在意。
可當從平行世界的2020那邊萌生起了一定要回一趟家的打算後,他卻立刻對這個問題在意起來了.
無他,這畢竟是他離家多年後,好不容易的一趟歸家之旅,如果兩手空空,什麽都不帶的回去,這像話嗎?
可他渾身上下,除了兩個大洋以外,就只剩下‘延安光華商店’發行的,只能在革命根據地內部以及附近進行流通的那些代價券了。
這些代價券他雖然攢了不少,但延安當地貨品稀少,拿着這些玩意,有時候糧食短缺的時候,連吃的都不好買,更不要說是別的需要工廠加工制造的那些稀罕商品了。
——肥皂、毛巾這種日用品能買到算你幸運。但新衣服新鞋子這種東西就算你再幸運,除非你真是錦鯉轉世,否則可能你去買十次,九次半都是沒貨的。
但這些代價券出了根據地又沒別得地方能用,外面只能用大洋來流通。
可兩個大洋能買啥啊?根本買不到啥好東西的!
付金銅那時本來是想着沖那個小洋樓房主借一根小黃魚來應急的,畢竟他可是親眼目睹了,這位年紀輕輕的房主,身揣十根小黃魚去金店兌換貨幣時那財大氣粗的姿态。
可當他私下找到那位房主後,對方卻告訴他,她所有的小黃魚已經全都置換成貨幣,要是他想借一根的話,只能是向那位不斷叫她‘貴人’‘貴人’的婦人借。
然而當付金銅向那位婦人開口時,對方卻充滿戾氣的回絕了他。
付金銅雖不知對方為何這樣,但對方既然毫不猶豫地回絕他,他也不是死皮賴臉的那種,于是只能将這個想法偃旗息鼓了。
但沒想到在那過後的第二天,店主卻親自找上他,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将自己的這些家當,帶到古玩市場去賣。
她說估計最少能賣個兩三千塊。
而在這樣一個物資發達的社會中,兩三千塊如果不挑品牌,而僅是以品質為先的話,無論他是想買衣服,還是想買飾品,亦或者是想給自己的阿媽和阿姐帶上些大部分女人都抗拒不了的保養品化妝品,均是能夠做到的。
付金銅第二天就向那時候接管他日常的那個組織內領導馮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對方也答應了他的要求。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這些家當,居然在那古玩市場中賣出了六萬七千三百八十三元的價格。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值錢的居然不是民國時分除卻金銀外最廣泛流通于市場中的那兩枚袁大頭,而是他攢下來的那二十多張‘延安光華商店’代價券。
那兩枚袁大頭其中一個賣了四百多一枚,另一枚成色不好的最終只賣了兩百多一枚。
可那些代價券貴的卻賣到了四五千一張,最便宜的也賣到了一千多一張啊!
小洋樓房主雖然估測他這些家當的價值估錯了,但是對方說的兩三千塊錢就能買到合适的禮物這一點,卻是說的沒錯。
當他向馮櫻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預算,以及自己的想法後,對方雖看他的目光屬實有些像是他那陣子所看的影視劇當中,外人看渣男的眼神。
但付金銅卻毫不在意,因為在将那些東西買完後,他将剩餘的錢用來買了一套‘三金’。
那時的馮櫻在看到他付款購買三金時,眼神中的挪揄很是明顯。
這會兒他的阿媽在看到他一件件掏出來的禮物時,剛開始雖然也很歡喜。
但當看到他依次打開這些三金盒子後,那一剎那的反應無疑是從禮物展示到現在,所表現的最為歡喜的。
“銅娃子,你這是在外面闖出名堂,現在打算回來迎娶你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