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因為這些禮物有些是送給阿媽的,有些是要送給阿姐的。
所以付金銅顯擺他帶回來的這些禮物時,自然阿媽和阿姐均在當場。
然而付金銅原本的打算是在将這‘三金’的盒子全都打開後,再将自己的想法說出。沒想到他阿媽的嘴這麽快,他不過剛把最後一個包裝盒的蓋子給掀開,阿媽那句問他是不是打算回來迎娶阿姐的話便脫口而出。
讓他說‘是’是不可能的,如若他和阿姐是從未見過任何面,沒有任何感情的陌生未婚夫妻,在知道阿姐等了他一輩子時,僅是憑着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他會毫不猶豫地願意将阿姐娶回家門。
可關鍵是他跟阿姐的關系不是這樣啊!
他人生的前十年,一直把對方當自己的親姐姐來看待,十歲那年差不多知道阿姐的身份是什麽樣以後,他雖開始不斷給自己做過心理建設,希望自己能夠将對方當成童養媳未婚妻來看待,可這心理建設要是真的做成功了,他十五歲那年在得知阿媽想要盡快安排他跟阿姐的婚事時,他還跑什麽?
正是因為沒有心理建設成功,正是因為他沒辦法将阿姐從‘親姐姐’的這個角色剝離,正是因為他沒辦法容忍自己未來的人生将要跟自己的親姐姐同床共枕,所以他才跑的啊!
可讓他在此刻斬釘截鐵的說‘不是’,似乎也不太好,可能會讓阿姐心裏感到不适。
所以在聽到他阿媽的問題後,付金銅雖尴尬的無以複加,但還是轉頭看向了阿姐,詢問對方能否給他個和阿媽單獨聊聊的機會。
阮鈴沒有任何猶豫,便點了點頭站起來道:“好。小弟你餓嗎?阿姐去給你下一碗你最愛的陽春面吃吧?”
付金銅應了一聲,“欸——謝謝阿姐。”
目視着阿姐離開,眼見着對方的身影消逝不再,付金銅才将目光收回,重新對向他的阿媽。
這一對向,就看到他阿媽看他的眼神中滿是暧昧,“你當年小,不知道阿媽為你挑揀的媳婦有多好,但這麽多年在外面闖蕩,見多識廣之後,才知道你阿媽我的眼光有多好了吧?不是阿媽看你阿姐久了才覺得她哪哪都好,而是她真是個好姑娘,無論是樣貌品行,拿到十裏八村去比比,那都是能排在前幾位的!”
“阿姐的确很好,但我……”
付金銅想要解釋自己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看阿姐的,可阿媽卻似乎并不想要給他解釋的機會。
在他話剛說沒兩句時,便直接打斷他道:“這一次回來就別走了,你給你阿姐準備的這些金飾聘禮讓她在大喜的那天戴戴就完事了,等到成婚過後,你把這金飾換成銀錢,用來在村裏買一些良田,到時候你耕田來你阿姐織布,再給阿媽我生一個孫子一個孫女,阿媽我這輩子就再也別無所求……你幹嘛這樣看阿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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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憧憬的笑容逐漸消失,付母蹙着眉看向盯她盯的讓她有些頭皮發麻的兒子。
付金銅深吸口氣,“阿媽,你忘了我當年是因為什麽離家的嗎?又忘了在我離家之前的那一陣子,我是怎麽跟你吵架的嗎?我記得我說過,阿姐永遠在我這裏只能是阿姐,你讓我娶她,只能讓我覺得你是在按着我的腦袋,讓我罔顧倫常。”
付母一下子就炸了,“怎麽就是罔顧倫常?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你管她叫阿姐,但她根本不是你親阿姐,她不是!她不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她是我買回來給你當媳婦的,跟你沒有半毛錢的血緣關系!”
“可是阿媽呀,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我直到現在仍然對阿姐沒那個意思。我這次回來也不是為了娶她的。”
“你不是為了娶她你帶那些三金回來幹嘛?你難道不知道三金這東西是和成婚這件事挂鈎的嗎?”
付金銅弱弱的笑了笑,“那個……是為了給阿姐當嫁妝啊。”
饒是付母設想了千百種情況,但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會這麽說。
愣了半響,她仍然懷疑自己剛剛聽錯了,“你說什麽?”
付金銅無奈地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用更大,也更為清晰的聲音再說了一遍。
于是他緊接着就看到阿媽揮着手沖他的腦袋打來了。
雖然對方的那只巴掌在将要落在他腦袋的前一刻,被他機敏躲過了,但是阿媽的謾罵他卻無法躲得開。
事實證明,罵人這種事,需要雙方配合一來一回才有意思。
單方面的謾罵,僅是持續一會兒,就讓謾罵者也不想再開口了。
當拍着胸脯,将自己激動的情緒平複了一陣過後,付母瞪了自己兒子一眼,“不行,這絕對不可能!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誰家居然在自己兒子還健在的時候,就把為自己兒子準備的童養媳給嫁出去。你不喜歡你阿姐,可以。你不想碰被你當作是親姐姐的人,也可以。反正你現在發達了,我同意你多娶一個人。但你阿姐陪了我這麽多年,你就算不願意碰她,你也得讓她以後當大的那個!”
付金銅:“……。阿媽,你知道我這些年在外面是幹什麽的嗎?”
付母:“不是下南洋發財去了嗎?咱們村兒大多數離家的小子都是下南洋去了啊。”
付金銅搖了搖頭,“我是去參軍打鬼子了!”
眼睛眨巴了一下,付母将自個兒兒子的穿着打扮好好的研究了一下,看到兒子身上穿的那料子她雖然沒見過,但沒有任何補丁,而且看起來還氣派的緊,她咽了口唾沫道:“所以你現在是國軍裏的高官?你別覺得阿媽一直窩在村裏見識少,這些年你走後,我和你阿姐相依為命,我們倆女人幹不了多少農活,所以養了不少的雞仔用來下蛋往外賣,我在外出賣雞蛋的時候,聽外面的人說國軍高官娶姨太太的人不少啊,所以你現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啊?難道是……”
說到這裏,付母一個大巴掌再次拍向兒子的腦袋,随即嚴肅道:“阿媽從小怎麽教育你的啊,你就算是高官你也不能瞧不起你阿姐啊,雖然是你阿媽我奶大的你,但是你從小到大,你阿姐對你的照顧并不算比我少啊!”
沒有任何準備,于是被準确擊中的付金銅:“……。”
怎麽說呢,他覺得他要不是跑出去的早,而是一直呆在阿媽身邊的話,可能早就被他阿媽給打傻了。
将自己真正所在的陣營說出,付金銅道:“我軍規定,必須年滿二十八,軍齡七年,以及滿足團級幹部這個條件的将士才可以結婚。僅是與一個人結婚都已經這麽難了,阿媽你居然還想要我再找個小的?這根本就是不現實的事。就算不給名分也不行,這種事只要一被人發現,你兒子我的軍旅生涯就要徹底完蛋了。”
聞言,付母自然是按照正常反應質疑了一番付金銅的話,還笑兒子做戲都不知道做全套,穿的這麽好,居然說自己是人民子弟兵出身?
但兒子的回答滴水不露不說,而且在說話的過程中,眼神沒有一絲半點的閃躲之意。
自己生的兒子自己知道,付母于是便确信
,兒子這些話的确并沒有說謊,但——“你二十八才能成婚,那時候阿姐就已經三十三了,三十三歲生娃,女人死在産床上的概率太大了1!不行!你先從部隊裏退出來,等你和阿姐結了婚,生了娃之後,你再重新去參軍。”
付金銅:“……。阿媽!我說了我不想和阿姐成親,你怎麽又把話給我繞回來了?而且在這種抗戰時期,部隊哪是說退就能推出來的呢?你是想讓你兒子我當逃兵嘛?可你不是說自己在賣雞蛋的過程中長了見識嗎?當逃兵什麽下場,你應該是聽說過的吧?別說當逃兵了,我一共就請了五天假,我這五天假過後不回去,我都得面臨處分,你懂嗎?”
付母原先不懂,但她這會兒懂了。
可她還是不死心,“真的退不出來?真的只能二十八歲過後才能成婚?”
付金銅攤手,“附近應該有我軍部隊,你要不要明天去打聽一下?”
打聽自然是要打聽的,在和兒子‘秉燭夜談’後的第二天一大早,付母便踏着晨光邁着小腳出了門。
等她重新到家之時,已然接近午間飯點了。
剛一踏進家門,她就聞到了屋內滿室飄香。
那是屬于肉獨有的芳香啊!
若是在兒子沒歸家,沒帶給她那個如同‘炸彈’襲來一般的消息時,她的關注點自然是在今日的午飯上。
可因着兒子的那番話,以及她今天上午所打探來的消息,她一進家門,待到看到阮鈴之時,首先要做的事不是問家裏這些肉的來源,而是将對方抱住。
阮鈴怔了怔,輕輕用手拍打着這個她早已視為親母的女人的脊背,“阿媽,怎麽了?”
付母深吸口氣,“成親!鈴鈴,你明兒就從那些對你獻殷勤的小夥子當中,挑一個你中意的人,阿媽要把你當閨女一般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