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第二天周唯一便起了一個大早,今天是星期一,是爸爸定期送他上學的日子。每個禮拜也就這一天,他不是坐着司機的車去學校。

周恪初昨晚沒有睡好,起床的時候帶着兩個黑眼圈,一同吃早飯的時候還被周唯一笑話:“爸爸,你成國寶了。”

有兒子還真是鬧心。周恪初把烤好的吐司片放到小朋友面前,又給他倒了一杯牛奶,戳了戳他的腦袋:“快吃。”

“別這樣戳我,同學們都說這樣會變傻的!”

“哼,你已經很傻了。”

“我才不傻!我上次數學小測驗還得了100分!全班只有我一個人!你不是簽過字了麽!你應該知道的!”

周恪初想都不想就反駁他:“那看你在霍阿姨面前那副蠢樣。”話說完,才知道失言。他不該提她的。

周唯一瞪了瞪眼,剛才爸爸是在說媽媽麽!他捂着嘴偷笑起來,直到出門了才跟他爸爸說:“你不知道,爸爸,我這叫情商高。”

“不知道是誰教你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詞彙。好了,把安全帶系上。”

到了學校,周唯一笑眯眯跟他爸爸告別:“爸爸,你別忘了來接我啊!”

周恪初看着小家夥蹦蹦跳跳的背影,有幾分鐘的愣神,他擡眼看了看手表,還有一刻鐘上課,于是他便下了車,在周唯一沒有走遠的時候喊道:“一一?”

周唯一轉過頭:“啊?爸爸?”

幾步路,周恪初很快就倆到他跟前,他蹲下了身子,與小朋友平視,十分認真地問道:“一一,昨天陸阿姨要跟爸爸分手,你有什麽感受?”

“這個……”周唯一皺了皺小眉頭:“陸阿姨人挺好的,是一個很好的女朋友。如果你們要分手,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周恪初摸了摸周唯一的頭發,笑了笑:“那你覺得陸阿姨做你新媽媽怎麽樣?昨天陸阿姨向爸爸求婚,爸爸沒做聲,陸阿姨生氣了。你說爸爸重新求一次婚怎麽樣?”

周唯一垂了垂頭:“爸爸,你決定了麽?那霍阿姨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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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阿姨還是霍阿姨,只是爸爸有點累了。”

周唯一的頭垂了更低,一下子掙脫了周恪初的手,只是說:“爸爸,我要去上課了。再見。”

周一的早晨七點鐘,霍明朗就已經站在了手術臺上。腦腫瘤切除術,患者是一個二十歲的學生,腫瘤的位置比較特殊,在視神經的旁邊,主刀的是院裏的大專家,而神外三區的霍醫生是一助。

手術連續做了七個小時,一直到下午兩點鐘才結束,患者從手術室直接推到神外ICU觀察,家屬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霍明朗剛到有些挫敗,七個小時的手術坐下來并沒有很理想。主刀醫生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輕人,以後這種事會有很多。”

霍明朗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她素來對生生死死看得開,有時甚至面無表情。可是不知為何,她看到這樣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花一樣的年紀,心裏居然微微發酸。

就好像她也曾今那樣子躺在病床上,真是奇怪。

今天就這一臺大手術,神外主任看霍明朗有點不在狀态,便準她一個下午的假期,還勸她:“小霍,學術精神是要的,業務水平是要提高的,但是個人生活也不能忘了。”

這句話對三十歲的大齡剩女來說,也不算過分。

“小霍,你看看那個前兩天來的很勤的沈先生怎麽樣?”

主任必定是被吹了枕頭風,沈溥的魔爪伸得真長。據說主任夫人也是姓沈的。

霍明朗笑笑:“他有家室。”

“啊?”主任立刻閉了嘴:“小霍你好好休息吧。”

休息也是百無聊賴,但是因為可憐才得到的假期不用才是真的對不起自己。霍明朗想起剛回來的孟遠,倒是可以打擾一下。

可是剛将車子駛出醫院,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打電話來的人真是百年難得一遇。

“喂?”

“明朗,手術做完了,沒吃中飯吧?今天我有空,請你吃飯。”

“真是感謝你。”霍明朗龇了龇牙:“日理萬機,抽空見我。”

對方太大牌了,一聽她這冷嘲熱諷的話,立刻挂電話:“蘭姐私房菜,剛剛訂了一桌,今天她做你最喜歡吃的醉蟹,三點鐘。”

耳機裏響起“嘟嘟嘟”的聲音,霍明朗調轉了頭,立刻奔向李江區。

兩點三十分便到,大牌還沒到場,霍明朗便已私自點菜,并且已經開吃。

霍瑜三點鐘才到,看到霍明朗這幅模樣,脫了西裝外套,警告她:“不要偷吃我的醬肘子。”

他知道她單獨一個人住,工作已經忙到半死,哪有時間做飯?叫她出來還不是知道了前兩天她胃疼到手術臺都沒上。

“哥,你再欺負我,小心天打雷劈,再也找不到女朋友。”霍明朗冷言冷語,看上去別提有多認真。

可是霍瑜知道,這種話,對于霍明朗而言,也只對最為親近的人說。她如今已然堅硬冷漠,對旁人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絲毫不會花一點唇舌去提一句話。

“你就吃你的吧,蘭姐一月來才做一次菜,算你有福氣。”

“托您洪福,我這種貧民才能享受到這樣美味。”霍明朗纖長的手指快速地将蟹殼去掉,嘴唇一吸,橙黃色的蟹膏就全數到了她的嘴裏。

“哥,你說蘭姐今天做了梨花糕麽?你知道我剛從國外回來,好想念。”

霍瑜笑笑:“應該做了,但是都給旁邊房間的客人定走了。”

霍明朗一聽這話,頓時失望,嘀咕一聲:“早知道就不出國了,也不會那麽想了。”

“你這什麽邏輯。”霍瑜嗤笑。

霍明朗在搞定一盤醉蟹之後,意猶未盡,擦了擦手,喟嘆一聲,突然計上心來:“你說我問旁邊的客人要一塊梨花糕怎麽樣?他們應該不會那麽小氣就趕我出來吧?”

“你可別這樣。”霍瑜立刻拒絕。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撲克臉的樣子,又不是時下流行的萌妹子,別人怎麽會心軟。

可是美對于一個長期在國外的人來說,真是致命的吸引力。霍明朗二話不說,立刻站了起來,一下子就出了門,霍瑜眼睜睜看着她轉個身就進了旁邊的房間。

霍明朗推開門,盡量告訴自己要笑,牙齒要露出來八顆。

“不好意思,請問……”霍明朗在見到了房裏的人之後,怎麽都說不下去了。

周恪初轉過身來,霍明朗穿着一身休閑裝,頭發胡亂地紮成一個馬尾,幾根發絲從額前垂下來。

她好像心情很好,居然笑得那麽開心。周恪初立刻沉聲問她:“你有什麽事?”

霍明朗微張着的嘴不知道如何繼續,周恪初這惡言惡語的模樣真是令人讨厭。

還是陸橫波大度,看出了霍明朗的尴尬,立刻來解圍:“霍醫生,你也在這裏吃飯麽?”

陸橫波放下筷子的手掖了掖耳邊的碎發,霍明朗一下子就看到她無名指上的那顆戒指。

即便梨花糕就在她面前幾步的距離,即便幽幽清香幾乎都在她的鼻尖。霍明朗頓時興趣全失,一張臉沉到谷底,面無表情:“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她立刻就要退出去,臨走前,周恪初突然開口:“等一下。”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霍明朗的背影一僵,沒有動,就看到周恪初走到她跟前,端着那份梨花糕遞給她:“給你。”

霍明朗有些疑惑,擡擡眼,便看到周恪初沒有一絲表情的臉。

周恪初見她沒有動作,遲疑了一下,将霍明朗的手牽住,然後将瓷碗遞到了她手上。

做完這一番動作,他立刻就轉身回了房裏,并且“砰”一下關了門。

陸橫波就坐在那裏,苦笑地看着他。周恪初揉了揉眉間:“她是一一的媽媽,我們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一些,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了。你手上的戒指不必摘下來,這是保證。”

“我要相信你最後一次麽?”陸橫波摸索着那顆三克拉的鑽戒:“有時候我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但是,恪初,我怕你到現在為止還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周恪初坐到了她面前,拉了拉陸橫波的手,牽至嘴邊,就這戒指便吻了一下,他似乎有點累:“橫波,我也已經三十歲,到一定時間,總要為自己找條出路。”

話已自此,陸橫波說道:“那我暫且手下這枚戒指。”

而霍明朗端着那一碗梨花糕,覺得自己真是神經病,居然聽人牆角。

可是聽着,聽着,手便開始發抖,“哐當”一聲,瓷碗便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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