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叫了舒哲明進來。舒哲明一板一眼的上前行禮:“孫兒給祖母賀壽,祝祖母松鶴長春,古稀重新,日月昌明,春秋不老。”
說完,就跪下磕頭,行了三跪九叩之禮,這才起身,接着說道:“孫兒為祖母準備了一份兒壽禮,祖母要不要看看?”
不等老太太說話,就有和老太太交好的陳老太太笑道:“哲明這麽有孝心,他準備的壽禮必定是不俗的,老姐姐快接過來,讓咱們這些人也開開眼。”
舒老太太也是有幾分得意的心思的,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只生了一個兒子,而兒子目前也是只有這麽一個嫡子,舒家的子嗣,實在是太單薄了些。
而她最驕傲的就是,雖然她只有一個兒子,但是她兒子有出息。硬是憑着自己的能力科舉,當年一下子就中了探花,在知府的位置上坐了将近六年,年年戶部考核都是優等,明年進京,必定是會升官兒的。
雖然她只有一個孫子,但是這個孫子也是很有出息,小小年紀就十分優秀,為人聰敏,又有孝心,長的也好,将來要是沒有什麽意外,必定不會比他爹差的。
所以這會兒,老太太其實是很願意顯擺一下孫子的孝心的。被人一打趣,當即就應了下來,舒哲明馬上從身邊丫鬟手裏碰過一個長條形的盒子,親自打開,然後示意小丫鬟在一邊拉着,慢慢的将裏面的卷軸打開。
衆人都忍不住起身看,随即就是一聲聲贊嘆。
舒曼瑤扶着老太太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那卷軸跟前。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在心裏為舒哲明的心思暗暗叫好了,那畫其實也并沒有多貴重,只是,正好對了老太太的心思——舒哲明親自畫的三代同堂共賞菊的熱鬧景象。
落筆雖然還有些稚嫩,但已經有了些微自己的畫風,布局更是精巧,景熱鬧,卻不奪人眼珠。整幅畫一眼掃過去,就是和樂融融。
老太太臉上的欣喜掩都掩不住,連連贊好。
“祖母,雖然這幅畫并不值錢,但這是孫兒的一番心意,還望祖母不要嫌棄。另外,孫兒還為祖母準備了另外一份兒壽禮。”舒哲明略有些不好意思,再怎麽少年老成,也脫不掉前面少年兩個字,更何況,舒哲明今年不過十歲,連少年都還算不上呢。
往日裏難得一笑的老太太這會兒簡直是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的點頭:“喜歡喜歡,祖母很喜歡這幅畫,我孫兒花了大力氣畫的,祖母怎麽會不喜歡?”
舒哲明臉色微紅,又從之前那盒子裏掏出來幾本佛經:“這是孫兒親自抄寫的佛經,并在白馬寺供奉了四十九天,祖母日後可讓姐姐們讀給祖母聽。”
老太太更是歡喜,禮物貴不貴重她一點兒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兒孫們的一番心意。當然,舒成業送給老太太的壽禮今兒一大早就送過來了,他那把年紀了,沒必要留到這會兒和兒子争寵。
舒哲明進來之後就沒再出去,展示了自己的壽禮後,就恭恭敬敬的站在老太太身後。又有親近人家的晚輩進來拜壽,這會兒就是舒曼瑤姐妹三個,也得避到屏風後面去了。
先進來的,是王夫人的兩個兒子,一個十二歲,一個八歲。因往日裏和王家也有來往,所以舒曼瑤姐妹幾個都是見過王家的兩個兒子的,并沒什麽特別的好奇心。
其他人家也是,不是世兄就是世弟,甚至繞一圈子下來,有些還都是親戚。
唯獨讓舒曼瑤覺得好奇的,是那個曹家的大少爺曹建。
上輩子,因為并沒有給她找女先生的事情,祖母的這次壽誕,并未大辦,只一家子清清靜靜的關着門慶賀了一番。所以,這個曹家是沒有出現過的。
而剛才祖母的表現,和這個曹家,平日裏也不像是有什麽來往的。那麽,曹家為什麽會上門給祖母拜壽?還有曹二夫人,若是真是個有才學的,那很有可能會被請來給她當先生,她順帶也對曹家的人表示一番好奇。
“祝老太太壽比南山。”曹建笑着說道,進進出出的一群少年孩子裏面,就數曹建的年紀最大了,十六歲的少年長身玉立,眉目俊朗,一言一行都溫潤和煦。
老太太讓人搬出來的屏風是那種特制的绡紗,從正面能看見另一邊的東西,從反面則是什麽都看不見。這種绡紗雖然珍貴,但是用途卻很是平常,像是大戶人家特意訂做的馬車窗簾,或者是卧房裏的窗戶上的窗紗,以及這種遮擋用的屏風。
這會兒小姑娘們恨不得将腦袋都貼在屏風上,舒曼瑤卻是微微有些吃驚——這個曹建,只看長相,竟然和曹偉有三分的相似。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簡直是一模一樣!
可是,曹偉不是福建人嗎?他和曹家,是什麽關系?
想到曹偉,舒曼瑤心裏瞬間就湧上一口惡氣,哪怕曹建長的再好看,她瞧着都有幾分面目可憎了。深吸一口氣,将心裏的仇恨給壓下去,舒曼瑤靜靜的退到人後。
若是曹偉和曹家有關系,那上輩子,曹偉怎麽就說自己是父母雙亡的呢?況且,他在自己家一住就是五年,若是有親人,不可能三五年都不聯系吧?就算是要避諱,那他們私奔之後,曹偉也并沒有去找過曹家人啊,那十年裏,曹偉也并沒有親戚上門。
“大姐,你在想什麽?是不是看俊郎君看呆了?”正想着,就聽旁邊舒曼瑜笑嘻嘻的說道,舒曼瑤微微皺眉,掃一眼,就見幾個小姑娘也都将視線放到她身上了。
“三妹妹,這話是誰教你的?”舒曼瑤繃着臉,壓低聲音,語氣十分淡:“咱們閨閣千金,怎麽能說這樣的話?母親平日裏就是忙着管家,也不應該疏忽了對三妹妹的教導才是。可別說錯了話,平白惹人笑話。”
舒曼瑜臉色漲紅,張嘴就要說話,舒曼瑾趕緊拽住她,笑着給舒曼瑤行禮,湊近舒曼瑤,同樣是壓低了聲音,哪怕是旁邊的人,都聽的不是很清楚:“大姐別見怪,三妹妹也不過是學舌而已,剛才衆位夫人說笑時候帶了兩句,三妹妹這才學了的,大姐姐教訓了她,她必然會長心的,還請大姐姐原諒她這一次。”
舒曼瑤微微點頭,并未再說話。
☆、11 還治其人
晚上舒成業回來,老太太就和他說起了曹老太太的事情:“我問了幾個女先生,有些是擅長女紅的,有些是擅長琴藝的,有些是擅長作畫的,只一個曹二夫人和平夫人,是書畫兩方面都擅長的。你看看,這兩個哪個比較合适,我私心裏倒是覺得平夫人不錯。”
老太太靠在椅背上,許氏捏着佛珠笑道:“平夫人?可是在陳家擔任過女先生的那個平夫人?這個人我也聽說過,品性不錯。”頓了頓又說道:“其實,我也覺得這個平夫人比較合适,相公這邊已經得到消息,咱們明年就要回京了,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咱們總不能等回京了,再給大姑娘換一個先生。”
“所以,這會兒找個願意跟咱們一塊兒回京的先生才行。也省得到時候這先生換來換去的,倒是耽誤了大姑娘。”許氏溫和的說道:“那個曹二夫人,雖然看着不錯,名氣也比平夫人大些,但是拖家帶口的,再加上小叔子又是官身,怕是曹家不會願意讓她跟着咱們去京城的。”
老太太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不過,成業,你和曹家老三打過交道?咱們家往日裏和曹家走的并不近,你媳婦也沒給曹家下帖子,今兒曹家怎麽就過來了?”
舒成業笑了一聲:“娘猜對了,曹家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老太太有些疑惑:“曹家可是出了什麽事情?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你之前說過,曹家老三,和你官職差不多吧?”
舒家雖然子嗣稀薄,卻代代都是官員。往上三代,也是有旁支的,算不上大世家,卻也算是書香門第,名門之後。而曹家,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就好比是讀書人中的暴發戶,也就是到了曹家三兄弟這一代,才猛然出了三個進士,還因為運氣不好,又死了兩個。
所以,就算是官職差不多,其實地位也是差很多的。
簡單的舉個例子,舒成業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了探花,然後在翰林院呆了幾年,自己謀求了外放,到了江南東路這個十分富饒的地方當知府。名義上是正四品的官兒,實際上,都夠得上從三品了。只要不出大錯,那是穩升的。
又有姻親,又有舒老爺子留下的人脈,舒成業哪怕是個立不起來的,也能一輩子安穩的呆在江南。
而曹家老三,則是直接被分到了福建路。雖然也算是富饒,但是倭寇不少,稍微不慎,就有可能是丢了性命的。當然,就是打敗了倭寇,功勞也是明威将軍的,和知府這種文官關系不大。
“有人上了折子,說曹家老三通敵。”舒成業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皇上已經派人去查了,雖然曹家老三暫時還沒事兒,但是福建那邊的事情,都已經移交給別人了。”
“所以哪怕是查出來曹家老三是冤枉的,他也不可能再當那個知府了?”老太太還是很敏銳的,舒成業點了點頭:“不過,若他是清白的,總還有再起複的一天。可是不管曹家老三冤不冤枉,曹家都必須得出來走動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給曼瑤請的先生,就請那個平夫人吧?”
舒成業搖了搖頭:“娘不用擔心,曹家老三的事情,牽扯不到曹二夫人身上,若是曹二夫人的書畫造詣更高,請了曹二夫人也沒關系。”
老太太皺眉想了一會兒:“說起來,我也不識字,也不知道平夫人和曹二夫人的書畫水平到底怎麽樣,不如明兒我專門請了她們兩個人過來看看,你再派人去打聽一下平夫人的家世。”
舒成業點頭應了下來,舒曼瑜捏着帕子,十分的擔憂:“爹,雖然您說,曹家老三的事情,和曹二夫人沒有太大關系,但若是曹家老三真的通敵了,咱們就是避嫌,也不好和曹家來往太近了。”
老太太雖然不識字,但老太太出身大家,很是明白賢內助的作用的。若是自家有當官兒的,那官場上的事情,是必須得了解一些的,要不然,哪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了大錯,指不定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了。
就好比說,同樣是收禮,你得分清楚局面。上峰的,下屬的,同一個陣營的,同一個座師的,同一科的進士的,同窗的,都得注意些。
老太太從小耳聞目染,對孫女兒們也是這樣教導,不光是要讀女戒女則,還要有些微的政治目光,不求将官場上的事情看的十分透徹,但必須得知道什麽時候能收禮,什麽時候舉辦什麽樣的宴會,什麽時候不能和什麽樣的人來往。
所以,若不是特別重大的,不宜讓小孩子聽的事情,基本上女孩子也能跟着聽一耳朵。
舒曼瑾微微蹙眉,臉上也有些擔心:“就是,爹,不如就為大姐請了平夫人吧,大姐一開始不是說,主要還是為了讓爹爹教她字畫的嗎?平夫人的造詣不高也沒事兒,還有爹爹在呢。爹爹的字畫,那可是千金難求的,比什麽平夫人和曹二夫人強多了。”
舒成業哈哈大笑,他最驕傲的,就是他的那一手字畫了,被女兒誇獎,心裏那味道,別提多甜了。
就是舒曼瑤也跟着點頭笑道:“就是,爹爹的字畫,那可是最最好了,我見過的所有的字畫裏面,就數爹爹的最好看了。祖母,咱們請了平夫人吧?”
說着,視線在舒曼瑾和舒曼瑜身上轉了一圈:“我瞧着二妹妹和三妹妹對字畫也挺感興趣的,不如我們姐妹一起上課?”
與其到時候被舒曼瑾想辦法再将先生給搶走,不如先一步将這條路給斷了。話音剛落,不等老太太答應,舒曼瑤就一副說錯話的樣子:“哎呀,我都忘記了,二妹妹和三妹妹之前說,要好好跟着先生念書呢,前段時間,二妹妹和三妹妹還說要學作詩呢,不知道現在學的怎麽樣了。”
舒曼瑜是看見舒曼瑤有什麽,就非得搶過來的那種。
之前舒成業為舒曼瑤請了先生,原是想讓舒曼瑤性子開朗些的。結果,舒曼瑜大了些,就非得鬧着去讀書。原本屬于舒曼瑤的先生,慢慢的就成了舒曼瑾和舒曼瑜的,舒曼瑤反而是成了擺設。
這會兒舒曼瑤又說起之前的先生,舒曼瑾生怕老太太和舒成業想起之前的事情,趕忙笑道:“大姐不用擔心,我和三妹妹正學着呢,不過先生說,這種事情急不來,我們這會兒只學了韻法,還沒開始學作詩呢。”
舒曼瑤點了點頭,舒成業笑道:“學習這種事情欲速則不達,你們姐妹各有自己的喜好,自己做了選擇,日後就要好好的學習,為父也不求你們學的多好,自己學的高興就可以了。”
老太太也點了點頭,看看時候不早了,就先打發了舒曼瑤她們回去,只留了舒成業,許氏,以及舒哲明說話。
舒曼瑤估計着還是要說曹家的事情,她倒是想打聽一下曹家,曹建,以及曹偉這三者之間的關系的。但是,以她以前的性子,實在是不敢輕舉妄動。
哪怕現在她性子變了不少,她以前可從來沒和曹家接觸過,貿然去打聽曹家的事情,只會讓老太太誤會。
“你們都下去吧,今兒讓夏夕給我守夜。”擦幹了頭發,舒曼瑤躺在被子裏,側頭說道,冬暮帶着小丫鬟行禮,然後退了出去。夏夕抱來一床薄被子,鋪在床邊的腳踏上。那腳踏只有尺半寬,僅容下一個人側躺着,那人的身架還不能太大。
夏夕将床帳放好,給舒曼瑤掖好了被子,才側着身子躺下。
“夏夕,我讓你辦的事情,你辦的怎麽樣了?”過了一會兒,舒曼瑤才輕聲開口,那聲音低的,若不注意聽,還真聽不見。
夏夕同樣是壓低了聲音:“姑娘,奴婢已經辦好了。”頓了頓,夏夕有些遲疑:“可是,二姑娘經常和三姑娘在一處,若是被二姑娘發現了……”
舒曼瑤輕笑了一聲:“就是發現了又如何?舒曼瑜一向別別人更多幾分好奇心,越是不讓她看,她越是想要看,舒曼瑾能發現一本,難不成還能時時刻刻守在舒曼瑜身邊?明兒你帶些點心,去看看楊媽媽,告訴楊媽媽我很是惦記她,讓楊媽媽得空來瞧瞧我。”
夏夕應了一聲,舒曼瑤閉上眼睛,不是她舍不得楊媽媽,而是楊媽媽現在還有用處。不安撫了楊媽媽,又怎麽能穩住楊媽媽後面的人?
而且,她手上沒有人脈,若是沒有楊媽媽,她從哪兒給三姑娘買那樣的話本?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不是要她親自出面授人把柄的。幸而楊媽媽只是嘴碎,當初老太太讓将楊媽媽給送出去,也只是因為楊媽媽不僅打理不好她這院子,還帶頭鬧事兒。
若不然,楊媽媽也不會得個榮養的結果。
臨睡之前,舒曼瑤做了個決定,不管舒曼瑜以後走沒走上了她上輩子的那條路,她都會饒楊媽媽一命。好歹,也是楊媽媽将她奶大的。
☆、12 曹二夫人
一大早,舒曼瑤就起身,梳洗打扮好了,就往正院去了。銀鈴和銀珠正守在外面,見舒曼瑤過來,趕緊掀了門簾,銀珠笑嘻嘻的說道:“大姑娘來的正好,老太太正好睡醒了,這會兒金珠姐姐她們正服侍老太太梳洗呢。”
舒曼瑤笑着點點頭,進了房門,就見金珠正站在老太太身後給她梳頭,金瓶正在鋪床疊被,金環正忙着收拾衣服。舒曼瑤上前,在梳妝匣裏挑了挑,選出一支白玉簪:“祖母帶這個吧,這個好看。”
老太太微微側頭,将那簪子插上,左右看了看,才笑道:“你眼光還是不錯的,這個簪子不錯。”
正說着,金玲就端了熱水進來,舒曼瑤親自過去沾了布巾,仔仔細細的給老太太拭面,然後挑了香膏給老太太塗上。塗完之後有些赧然:“剩下的,還得是金珠姐姐來才行了,我有些不太會上妝。”
金珠趕忙笑道:“大姑娘這話可是謙虛了,上次若不是您教奴婢在眉黛裏摻上香粉,奴婢也不能畫出那種清亮的眉形來。”
舒曼瑤有些不好意思:“我不過是個出主意的,若不是金珠姐姐聰慧,知道應該怎麽做,怕是好好的一盒黛墨就要被我毀掉了。”
老太太笑道:“你們兩個就不要捧來捧去了,曼瑤這眼光,是随了她母親了,她母親打小也是個眼光高的,又很是會想辦法打扮,就是這手不聽使喚,出主意還行,自己上手,必定要糟糕,曼瑤就随了她這點兒。”
舒曼瑤羞怯的笑了笑,躲在老太太身後:“祖母笑話我,我以後啊,可要天天過來給祖母梳妝才行。”
老太太看着孫女兒臉上笑容雖然還帶着幾分羞怯,但說話行事已是慢慢的在往好的方面轉,要給孫女兒找個好先生的心思就更堅定了。
以前那個先生,雖然學識不錯,但為人肯定不好。要不然,怎麽孫女兒被教導了幾年,性子怎麽就越發的懦弱了?若非是之前被欺負的很了,大病了一場,又被阻擋着見成業,心裏太是是想念她父親,怕是永遠都立不起來。
現在好不容易她自己願意往外走,她這個當祖母的,怎麽也得護着才行。
“好好好,你願意來伺候祖母,祖母高興還來不及呢,早上起來可用了什麽?”老太太笑着問道,舒曼瑤搖搖頭:“并不曾用,孫女兒等着老太太呢,孫女兒自己一個人吃沒意思,想陪着祖母一起。”
老太太笑眯眯的點頭,正要說話,銀珠就進來禀報道:“夫人和二姑娘三姑娘一起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讓她們到花廳裏等着。”老太太笑着說道,又伸手指了指抽屜裏的一疊抹額問道:“曼瑤,瞧瞧哪個更好看些?這到了深秋,天氣越發的冷了,帶着薄的有些受不住寒氣,但是帶着厚的,又有些太熱了,你瞧瞧哪個好。”
舒曼瑤伸手在那一疊抹額裏挑了挑,選出一個金絲繡菊,中間嵌着一顆明珠的給老太太看:“這個是雙層的,這會兒用正合适,祖母瞧瞧行不行?行的話,孫女兒幫您帶上。”
老太太含笑點頭,舒曼瑤伸手将抹額展開,兩邊的釵環扣在頭發裏,又仔仔細細将邊上的頭發給梳好,一點兒都沒有出現毛糙,這才扶了老太太起身。
許氏領着舒曼瑾和舒曼瑜正坐在花廳裏,見老太太進來,連忙起身行禮,舒曼瑤趕緊避開。等衆人行了禮,這才上前給許氏行禮。
還沒說話呢,外面又通報,說是老爺領着大少爺過來了。老太太臉上這才露出個笑容,趕緊讓人請了進來。又一疊聲的吩咐丫鬟們先端了熱茶:“你們爺兒倆一大早就去書房,這半天了,肯定是又冷又餓的,先喝兩口蜂蜜水,暖暖胃,等會兒就擺膳。”
說着,又問舒哲明:“今兒下午回學院?有沒有什麽要帶的?下次回來,可就又要等十天了,許氏,之前讓你準備的那些肉幹你準備好了沒有?”
老太太雖然寵愛兒孫,但并不是一味的寵溺。該硬起心腸的時候,還是要硬起心腸的。舒哲明四歲啓蒙,在家裏跟着先生念了六年的書,等打好了基礎,就被送到書院去了。
那書院在江南兩路是十分有名的,每個月逢一放假一天,其餘時候,學生必得住在學院裏,吃穿用度,都是統一發放的。當然,零食什麽的,學院是不會特意去禁的。
學生裏有不少是大家子弟,他們是為了培養學生成才,可不是為了将學生們都關了禁閉的。
“祖母,等會兒就走,下午還有先生要上課。”舒哲明趕忙說道,許氏含笑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輕聲慢語的回道:“娘放心,兒媳已經準備好了,不光是肉幹,還有一些蜜餞果子什麽的,我準備了不少,哲明帶到學院,也可和同窗分享。”
老太太點了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時候也不早了,咱們擺膳吧。”
許氏早已經是多年的媳婦熬出來了,只站在老太太身後夾了兩筷子菜,端了一碗粥,就順勢在舒成業下手坐下了。食不言寝不語的用了膳,許氏去打理家事,舒成業去辦公,舒哲明去上學,就留下舒曼瑤姐妹三個了。
舒曼瑾笑着讓人拿了針線過來:“祖母,我給您做了個昭君套,您試試大小,不合适的話,孫女兒現在就改改。”
昭君套和抹額不一樣,抹額多是各種布料做的,上面繡着各色針線。而昭君套,多是毛料做的。抹額多是兩指寬,頂多了三指寬。而昭君套,除了沒有頂,幾乎是和帽子一樣大小了。
舒曼瑜也獻寶:“祖母,今兒孫女兒幫您念佛經吧?”
老太太頓了頓才問道:“今兒你們姐妹兩個不用去上學?”
“今兒不用去,明兒再去。”舒曼瑜笑嘻嘻的說道:“祖母,昨兒是您的壽辰,不過昨兒都是別人在給祖母祝壽,我覺得,祖母平日裏最是喜歡天倫之樂,所以昨兒那熱鬧,肯定比不上今兒我們在祖母膝下盡孝,祖母就允了我和二姐留下來吧,也讓我和二姐表表孝心。”
舒曼瑾也笑道:“往日裏都是大姐陪着祖母的,倒顯得我和三妹妹躲懶了,今兒我們也陪着祖母說說話,大姐可千萬別怪我們搶走了祖母才是。”
舒曼瑤看了她一眼,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們有這個孝心,祖母就會高興,祖母高興了,我也高興,怎麽會怪罪你們呢?二妹妹可千萬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倒顯得我小心眼,見不得別人在祖母跟前盡孝了。”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舒曼瑤的手背:“誰說咱們大姑娘小心眼?咱們大姑娘是最最大方的一個人了。”
舒曼瑾也跟着捧場贊了舒曼瑤兩句,舒曼瑜雖然不高興,大約私底下被舒曼瑾教導過了,也并未說什麽。祖孫幾個說說笑笑,倒也其樂融融。
只是,沒坐一會兒,就有丫鬟進來通報,說是曹二夫人上門拜訪。
老太太微微皺眉,舒曼瑾有些忐忑的問道:“祖母,會不會是為了曹家的事情?若是曹家的事情,咱們可不好插手,不如說祖母今兒身子不适,不能見客?”
舒曼瑜趕緊點頭:“就是,祖母,或者孫女兒過去招待了曹二夫人?”
舒曼瑤沒說話,她上輩子就是跟人私奔遠走他鄉,也不是不惦記舒家的,在她自盡之前,都不曾聽說過舒家出了什麽事情,那這輩子舒家也必然不會有事兒的。
不過,前提是她不幹涉長輩們的決定。
站在下面的小丫鬟猶豫了一下,又說道:“老太太,曹二夫人說,她是為大姑娘來的。”
不光是舒曼瑾和舒曼瑜愣住了,就是老太太,也有些不解,當然,舒曼瑤更是一臉迷茫了——她和這位曹二夫人,就算是昨兒見了一面,那也沒說上話啊,怎麽這曹二夫人還是特意為自己來的?
“她可有說別的什麽嗎?”老太太頓了頓問道,那小丫鬟點點頭:“曹二夫人說,聽聞大姑娘想學字畫,特意為大姑娘帶了一本書和一幅畫,想請老太太過目。”
所以,其實曹二夫人的目的就是為了當大姑娘的先生?
衆人都是一臉不相信,這曹二夫人的家世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相當不錯。若不是男人死的早,這會兒也是官夫人了。雖然膝下只有一女,需要給人當先生賺錢,但名聲很好,連王夫人都十分贊賞。
這樣的人,哪怕是知道舒家要請女先生,那也應該是等着舒家上門請的啊。別看先生是用銀子請回來的,實際上,先生的身份是很貴重的,天地君親師,可不光是一個簡單的排名。
“祖母,曹二夫人這麽上趕着要給大姐當先生,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靜默了一會兒,舒曼瑾看了一眼舒曼瑤,壓低聲音說道:“或者,她是知道曹家的事情了,所以,想要借着咱們家,脫離曹家?”
☆、13 送上門的
聽了舒曼瑾的話,老太太忍不住皺了皺眉,舒曼瑜撇了撇嘴說道:“若真是這樣,咱們還真不能請了曹二夫人給大姐當先生,這種品性,也着實太惡劣了些。”
舒曼瑤也不語,只遞給老太太一杯茶,默默的給老太太捏肩膀。
老太太飲了一口茶,看着那小丫鬟吩咐道:“去将曹二夫人請進來。”
若是曹二夫人真是像曼瑾說的那樣,是要舍棄曹家求一條生路,那她必不會為自家孫女兒請了曹二夫人的。只是,曹二夫人孤兒寡婦,她打賞一些銀子,也算是結個善緣。
很快,曹二夫人就被領了進來。今兒曹二夫人穿了一身靛藍色衣裙,看着人更是沉穩文靜,雙眼明亮,臉上挂着恬靜的笑容,進門就給老太太行了禮,姿态十分從容:“給老太太請安了,冒昧上門打擾,還請老太太見諒。”
老太太趕忙讓人将曹二夫人給扶了起來:“昨兒有些太累了,今兒身子就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并非是有意怠慢二夫人的,還請二夫人別見怪。”
說着,視線落到曹二夫人身後的小姑娘身上:“這個是……”
曹二夫人伸手拉了身後的小姑娘出來:“這是我女兒,今年剛八歲。”
老太太了然的點了點頭,将人叫到跟前,打量了一番,贊道:“長的可真是漂亮,可曾讀書了?平日裏在家都做些什麽?”
小姑娘看了一眼曹二夫人,這才轉頭笑道:“回老太太的話,平日裏都是跟着娘親的,娘親去教王姐姐念書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聽兩句。往日裏在家,時常做些針線活兒,今兒要過來探望老太太,我就準備了一份兒禮物,還請老太太別嫌棄。”
說着,就從身上的小挎包裏掏出來一個抹額,遞到老太太身邊的金玲手上:“我手藝不是太好,老太太可不能笑話我。也不知道老太太喜歡什麽花樣,我就繡了長春花,祝老太太松鶴長春,歲歲延年。”
老太太當即就從金玲手上接了那抹額,看了兩眼笑道:“這針線很好,你小小年紀,能做出這樣的繡活兒,已經很不得了了,我這幾個孫女兒,八歲那會兒才剛拿針呢,這花兒繡的不錯。”
說着,從手腕上脫下來一個镯子,給那小姑娘帶上:“這機靈懂事的小姑娘,我瞧着就喜歡,這是見面禮,拿着,以後有空,多來陪我老婆子說說話。”
小姑娘又去看曹二夫人的神色,曹二夫人趕忙笑道:“老太太,這太貴重了,她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哪兒能收這麽貴重的禮?您若是喜歡,改天讓她多過來陪您說說話,聆聽一番您的教誨,就能讓她受益無窮了。”
老太太搖搖頭:“不過一個镯子,能貴重到哪兒去?小姑娘得我喜歡,就是再貴重的東西,我也願意給,乖孩子,快拿着吧,讓你三個姐姐帶你出去玩兒。”
舒曼瑤連忙起身,伸手拉了那小姑娘:“別說祖母喜歡,就是我瞧着這妹妹,心裏也喜歡的緊。咱們府裏的菊花開的正好,姐姐帶你去賞菊好不好?”
後面這句就是問那小姑娘了,小姑娘看曹二夫人,見曹二夫人點頭了,才笑嘻嘻的跟着點頭:“好,多謝姐姐,我平日裏最是喜歡賞花了,春天的迎春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菊花,冬天的梅花,各有風姿。”
舒曼瑾和舒曼瑜也跟着起身,陪在舒曼瑤身後往外走。
到了外面,舒曼瑤才笑着問道:“還沒過問妹妹的名字,妹妹不介意姐姐叫你的名字吧?”
“姐姐願意叫我的名字,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小姑娘笑的十分燦爛:“我叫曹琦,以前在王家的時候,王家姐姐叫我小琦,大姐姐你也叫我小琦吧。”
舒曼瑤點了點頭:“聽你總是提起王家姐姐,說的可是王家大姑娘王曦兒?”
“嗯,就是曦兒姐姐。”曹琦雖然年紀小,大約是耳聞目染,說話走路,倒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舒曼瑤一邊走,一邊随意的說話:“我之前因為身子不是太好,就很少出門,王家的這位姐姐,我也不過是見過兩三次,聽你的意思,王家姐姐是個很聰明的人?”
“呀,原來你還認識陳家的姑娘啊?”舒曼瑤笑着說道:“真好,你認識不少人,我除了自家的兩個妹妹,就沒有太好的朋友了,你也有親姐妹嗎?”
“我有個堂妹。”曹琦笑着說道,看舒曼瑾和舒曼瑜落後了不好,就有些遲疑的問道:“不等等舒二姐姐和舒三姐姐嗎?”
“不用等她們,她們是雙生姐妹,和別人相比,總有更多的話要說。”舒曼瑤笑着說道,頓了頓又問道:“你那堂妹,和你一樣讨人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