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是實情,她一個閨閣千金,能從內宅跑到前院,夏夕絕對是功不可沒的。今兒宋大夫可是說了,孫女兒這疹子,若是耽誤一兩個時辰,哪怕是能治好,臉上也要留幾個疤痕了。

女子的容顏何等重要,除了性命,就數得上這個了。若是真留下疤痕,怕是孫女兒日後的婚事就難辦了。

“祖母知道了,你快些喝藥。”老太太剛點了頭,就見金環端着藥碗進來,連忙親自接過來,一口一口喂了舒曼瑤:“你且安心養病,祖母這院子,說不讓誰進來就不讓誰進來,你不用擔心。”

老太太不是笨人,她沒出嫁之前,家裏也是有庶妹庶姐的。再加上舒曼瑤自己慌慌張張的從左家逃了出來,這事情,怎麽看怎麽不簡單。

并且,老太太是有些懷疑許氏的。

畢竟,曼瑤一聞茯苓粉就長疹子的事情,外人是絕對不會知道的。宋大夫的人品是很好的,別說是閨閣千金了,就是個男人,只要是宋大夫的病人,那病情就絕對不會洩露出去的。

只有舒家的人,用心打聽了,才有可能會知道這件事情。而曼瑤頭一天出門,就遇上了這種事情,若是疹子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起來的……

不是老太太疑心重,而是這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些。

只是老太太有些想不明白,許氏為什麽要針對曼瑤。這些年,許氏雖然對曼瑤不親近,可是,也并不曾害過曼瑤啊。

等一碗藥喂完,舒曼瑤又睡過去了。老太太才起身:“去叫夏夕進來。”

夏夕在外面跪了半天,這大冬天的,她也沒個披風,進來的時候,臉色慘白,雙腿都有些哆嗦。正要繼續跪下,老太太卻讓人給她搬了繡墩:“姑娘醒過來的時候說,今兒的事情多虧你了,倒是我老太太之前冤枉你了。”

“奴婢不敢。”夏夕受寵若驚,天啊,這是老太太啊,舒家最大的主子啊,竟然變相的給她說抱歉?

夏夕就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陣暈,又對還昏迷着的舒曼瑤心存感激,也更是對大姑娘在老太太心裏的地位有了新的認識,敬畏和忠心也更上了一層。

“若不是奴婢沒有護好大姑娘,大姑娘也不至于受這個罪了。”夏夕眼圈一紅,哭着說道:“奴婢沒有護好大姑娘,奴婢有罪,還請老太太責罰。”

老太太擺擺手:“行了,老身不是那不講理的,去了別人府上作客,總不能就一直坐在一個地方不動身,只要曼瑤能走動,總是會遇見各種意外的。況且,你是前幾年才開始服侍曼瑤的,也不知道曼瑤不能聞這茯苓粉。現在,你只将你們在左家的事情,一一說給我聽。”

“是,老太太。”夏夕連忙點頭,擦擦眼淚,開始從頭說:“下了馬車,姑娘跟着夫人去內宅,左夫人在垂花門那裏迎了夫人和姑娘們,然後夫人就一直陪在左夫人身邊,幫着左夫人待客,三位姑娘則是跟着左姑娘在花廳玩耍……”

老太太時不時的問幾句話:“左明珠說這話的時候,身邊都有誰在?”

“左夫人和夫人說話的時候,可曾看了姑娘?”

“你們聽戲的時候,姑娘跳繩的時候,左夫人可曾說了什麽?”

有些夏夕知道,她知道姑娘防備夫人,有時候姑娘沒注意,她就得替姑娘看夫人有什麽表示。有些夏夕就不知道了,比如說姑娘跳繩的時候,為了不讓人出幺蛾子,負責掄繩的就是她和王家姑娘身邊的丫鬟。

老太太問的很是仔細,夏夕就盡量的回想。

問了個差不多的時候,金珠就進來禀報:“夫人帶着二姑娘和三姑娘回來了。”

老太太微微皺眉,想了一會兒才擺手:“就說我今兒有些累了,讓她們先回去。”

金珠出去回話,沒多久就又回來了:“夫人說是有關大姑娘的事情要和老太太說。”

老太太連猶豫都沒有,直接擺手:“就說我今兒找大姑娘回來找東西,大姑娘累着了,這會兒正睡着,若是有什麽事情,明兒再過來說。”

金珠再次出去回話,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老太太,夫人說,既然姑娘睡着,那就不打擾姑娘了。只是她聽左家的小丫鬟說,今兒姑娘出來的時候,好像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多問了幾句的。”

老太太幹脆不再說話了,只吩咐金珠:“去叫了今兒跟着大姑娘的那兩個丫鬟進來,羅家那裏,送去十兩銀子,告訴羅大,讓他管着我和大姑娘日後出行的馬車。”

等金珠出來,又叫了金瓶:“再出去傳話,我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這才叫了大夫的,大姑娘要為我祈福,所以,這幾天只在我房間裏呆着抄寫佛經,什麽時候抄寫完了,什麽時候才能出來。該敲打哪個,你知道吧?”

☆、30 百密一疏

許氏到底是沒見到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舒曼瑜就忍不住了:“娘,祖母是什麽意思?往日裏咱們出門,回來不都是要和祖母說說外面的事情的嗎?今兒為什麽祖母不見咱們?還有啊,大姐姐她不和您打一聲招呼就走了,這可不是小事情,說大了,就是大姐姐眼裏沒你這個母親……”

沒等舒曼瑜說玩,舒曼瑾就皺眉打斷了她的話:“行了,妹妹你說了一路了,也不嫌累。”說着,轉頭看許氏:“娘,祖母這态度,是不是懷疑咱們了?”

許氏輕笑了一下,倚在軟榻上:“不是咱們,是我。”

舒曼瑜被舒曼瑾訓斥了,臉色有些不好,這會兒聽她們說的話自己還不明白,就問道:“娘,什麽懷疑的?祖母為什麽要懷疑您?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許氏伸手揉了揉舒曼瑜的頭發:“乖孩子,這事情和你沒關系,等會兒用晚膳的時候,你和你二姐姐還去老太太那裏請安,看老太太對你們是個什麽态度。”

舒曼瑜沒說話,舒曼瑾皺眉不高興的說道:“娘,事情根本不是在咱們家發生的,我和曼瑜也不曾接近大姐姐,大姐姐出了事情,祖母怎麽都不應該懷疑到您身上吧?”

許氏輕哼了一聲:“因為我只是兒媳,若我是老太太的親生女兒,老太太定然是不會懷疑我的。”說着,露出個帶着些嘲諷的笑容:“這就是婆婆和娘親的不同,你們啊,以後也長個心眼,以後嫁了人,哪怕是婆婆對你們再好,你們也萬萬不能将人當成是貼心的。”

舒曼瑜有些不太明白,舒曼瑾倒是清楚,但兩個人都年紀小,聽到嫁人什麽的,臉色都變的紅通通的。

許氏接着說道:“我嫁到舒家十幾年,為舒家生兒育女,為舒家打理家事,我自問我沒有半點兒對不起舒家的,可是你們瞧瞧,只要舒曼瑤出一點兒事情,你們的祖母,頭一個懷疑的,不是外人,而是我這個舒家的主母。”

舒曼瑾眼圈一紅,伸手拍了拍許氏的手背:“娘,我們知道您的苦,您放心,只要有我和妹妹在,還有弟弟,祖母總會看清您的付出的。”

舒曼瑜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麽半天了,她唯一聽懂的就是舒曼瑤出事了,可是,舒曼瑤出什麽事情了?她不是因為祖母要找什麽東西,所以提前回來了嗎?、

既然是提前回來了,在左家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這會兒卻出事兒了,那必定是在路上或者是在自家出事的啊,這樣的話,怎麽就能和娘親扯上關系了呢?

“娘,祖母冤枉您?”舒曼瑜立馬問道,許氏有些愣,見舒曼瑜咬牙切齒的起身,趕緊拽住她的手:“你要做什麽?我可告訴你,那是你祖母,不管你祖母做了什麽,只要她是長輩,她做的就是對的!”

“可是,祖母既然冤枉了你,咱們去說清楚了,那祖母不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嗎?”舒曼瑜歪着頭,更是不解了,又轉頭看自家二姐姐的臉色,娘親和二姐姐雖然對人和善大方,但從來不是受氣的性子,這麽簡單一件事情,不就是說清楚嗎?怎麽還就弄的兩個人都委屈起來了?

“曼瑜,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的。”許氏一臉疲憊的擺擺手:“你先回去歇着吧,晚膳的時候直接去你們祖母那裏,我這裏就先不要過來了,明兒早上,我再去求見老太太。”

舒曼瑾略有些擔憂的看許氏:“娘親,要不要叫了大夫吃些安神藥?”

許氏擺擺手:“不用,省得讓你祖母再誤會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記着,暫且不要出頭,明兒等我過去請安了再說。再有五天哲明就要回來了吧?”

舒曼瑾點了點頭:“嗯,是還有五天,今兒已經是二十了。”

“都回去歇着吧。”許氏擺擺手,舒曼瑜還想再問什麽,舒曼瑾卻起身拉了她一起出門。出了院子,舒曼瑜才皺眉問道:“二姐姐,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和娘,是不是又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也不是瞞着你。”舒曼瑾本想和以前一樣打發了舒曼瑜,但猶豫了一下,還是随意說了兩句:“就是大姐姐生病了,祖母懷疑是娘親沒有盡心照顧大姐姐,行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娘親行得正做得端,也不怕被懷疑,你玩了一天,不覺得累嗎?趕緊回去休息,一會兒就該用晚膳了,咱們一起去祖母那裏。”

舒曼瑜點點頭:“那好,我先回去洗洗臉,你在院子裏等着,我去找你。”

舒曼瑾應了下來,兩個人的院子中間只隔着一片竹林,在路口分開,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舒曼瑜叫了丫鬟,随意洗了洗臉,又叫來了初雪:“你留在府裏,可知道大姐姐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大姐姐到底是生了什麽病?”

初雪神神秘秘的湊過來:“奴婢之前正守着門,聽老太太那邊有喧嘩聲,就派人去打聽了,大姑娘是一個多時辰前回來的,随後宋大夫就進府了,依奴婢之見,大姑娘應該是沒到家的時候就生病了,後來老太太院子裏就開始熬藥,奴婢也不知道熬的是什麽藥。不過,奴婢倒是打聽出來了,老太太不願意讓院子裏的丫鬟們見着大姑娘,就是喂藥也是親手做的,奴婢想着,是不是大姑娘的臉出了什麽事情……”

不能見人的,肯定是因為臉面出問題了啊。

舒曼瑜皺眉,又去想許氏的話,最終得出結論——貌似娘親和二姐姐她們,又隐瞞了自己一件重要的事情。舒曼瑜臉色有些難看,她才不關心舒曼瑤是怎麽生病的,是別人動了手腳還是舒曼瑤自己不小心,她生氣的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娘親和二姐姐當成傻子對待!

就算這事情是娘親設計的,有什麽不能對她這個親女兒說?若是真不想讓女兒知道,那憑什麽二姐姐她就能知道?就自己一個人,被傻乎乎的蒙在鼓裏!

舒曼瑜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是被她們排除在外了,氣的腦袋疼,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初雪趕忙勸她:“姑娘要不要到床上躺躺?這會兒離晚膳還有半個時辰呢,你先躺一炷香的時間,這休息好了,臉色也好,老太太瞧着肯定會高興的。”

舒曼瑜不說話,初雪也只當她應了,硬是将人扶起來放到床上。舒曼瑜滿心不耐煩,眼眶酸澀,卻又是個愛面子的,絕不肯讓丫鬟瞧見了,就擺擺手讓初雪先出去。

等屋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就坐起身子,抓了枕頭使勁在被子上拍,初雪忙在外面問:“姑娘,怎麽了?”

“沒事兒,不用進來。”舒曼瑜喊了一聲,又将枕頭放回去,然後,手指就碰到個東西,微微皺了皺眉,舒曼瑜轉頭去瞧,就見枕頭下面放着一本書。

她苦想了半天,自己怎麽不記得什麽時候往這兒放了一本書的?往日裏在學堂裏看書就看的夠煩人了,怎麽可能會往枕頭下面放書啊?

想着,就不耐煩的将那書拎出來,打算往桌子上扔。但是等摸到了手裏,正要扔,就察覺到有些不對了——這書,怎麽和上次娘親要過去的那本有些像?

瞬間,舒曼瑜就想到之前舒曼瑾說的那些話,以及娘親那如臨大敵的樣子,還有那些唠唠叨叨的叮囑。舒曼瑜的手就頓在那兒了,她們不讓看,自己就不看了嗎?

既然她們有事情都是瞞着自己的,那自己要做什麽事情,憑什麽就要全部告訴她們?

你說不讓看,那我就非得看看!

想着,舒曼瑜就翻開了那本書。随即微微挑眉,不就是對句聯詩嗎?有什麽不能看的?學堂裏先生還講了呢,二姐姐和娘親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唔,不對,貌似她們是看到了後面才變了臉色的。後面寫的是什麽?舒曼瑜原先是八分逆反心思,這會兒卻變成了是七分的好奇,嘩啦啦就将書翻到了後面。

看了兩頁,就瞪大了眼睛,心裏覺得,這書好像真不是閨閣千金看的。順手丢開,可是,視線卻總想往那邊落,心裏也癢癢的,看看,應該不要緊吧?

猶猶豫豫,舒曼瑜還是沒控制住,又将那本書給撿了回來,翻開之前看的,又低頭繼續看了下去。

“姑娘,奴婢進來了。”正看的入神,忽然聽見敲門聲,舒曼瑜吓的差點兒沒跳起來,一回神,趕緊将書塞在枕頭下面,又将枕頭擺好,這才輕咳了一聲:“進來吧。”

初雪初雨進來,一人給舒曼瑜梳頭發,另一個就來收拾床鋪。眼瞧着初雪要拿起枕頭,舒曼瑜趕緊喊道:“枕頭別動,只将被子放在裏面就好了,我覺得有些困,用了晚膳回來就直接睡覺了,枕頭不用拿來拿去的。”

瞧着初雪應了,并未動那枕頭,舒曼瑜心裏才松了一口氣,面色微紅的讓初雨給她梳好了頭發,帶着人去找舒曼瑾。

☆、31 為母申辯

“祖母,大姐姐身子如何了?”舒曼瑾臉上帶着擔憂,滿懷關切的問道:“之前左家的小丫鬟瞧着大姐姐臉色不對,就趕緊回了娘親,娘親心裏擔憂,連忙和左夫人打了招呼……”

“你大姐姐不是讓人給你娘親說了,要回來幫我找東西的嗎?”老太太倚在榻上,掀了掀眼皮,語氣波瀾不驚的說道:“怎麽,走的急了些,臉色有些通紅,,連這個都想不到嗎?”

舒曼瑾愣了一下,趕忙笑道:“不是,王家姑娘是去和娘親說了這件事情,娘親生怕大姐姐在左家走錯了路,大姐姐畢竟是頭一次去左家,萬一要是……所以,就求了左夫人去追大姐姐,然後問了沿途的丫鬟,這才知道大姐姐走的時候,好像沒什麽力氣,又臉色通紅,娘親又知道大姐姐一向規矩端莊,在別人府上,定然是不會跑動的,所以才覺得大姐姐可能是生病了。”

頓了頓,舒曼瑾又笑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又正好遇見二門的婆子,說是老太太請了宋大夫過來,娘親生怕是祖母生病了,趕忙詢問了一番,随後才知道,是大姐姐不太舒服。”

老太太随意的點點頭:“你娘有心了,你大姐姐并沒什麽事情,只是回來給我找東西的時候有些累,我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讓你大姐姐給我抄寫兩卷佛經,在抄完之前,最好是不見人的。”

老太太想了大半天,不管許氏是有什麽目的,是想要做什麽,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孫女兒傳出不好的名聲。所以,當即就派人去左家以及王家李家等大家族裏說了,一來将舒曼瑤半途離席的緣由說清楚,不能讓人說舒曼瑤沒規矩,許氏還沒走,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走人了,大家閨秀沒這麽幹的。

二來,也找個理由讓舒曼瑤有幾天不用見人,一方面是免得舒曼瑤自己心裏不自在不痛快,畢竟舒曼瑤以前那性子,實在是太懦弱了,現在好不容易好了,老太太是絕對不會讓舒曼瑤再受什麽打擊,然後性子重新變回去的。一方面,也是為了不讓舒曼瑤傳出體弱的名聲了。

宋大夫那邊是不用擔心的,老太太暗示過了,不管是誰都不會洩露的。而老太太院子裏的丫鬟,還有羅大他們,也都被老太太派人敲打過了,老太太現在說的理由,那絕對就是真的。

舒曼瑾只是愣了一下,立馬就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雖然遺憾,這會兒卻也不敢明着駁了老太太的話,只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原來是這樣啊,那就是孫女兒聽岔了。”

“是誰給你說的,你大姐姐不舒服的?”老太太卻沒放過這個話題,接着問道,舒曼瑾一時無言,她和娘親之前早就知道是舒曼瑤生病了,根本不用打聽的好不好?

以舒曼瑤那性子,就算是變了性子,沒有被吓死,這會兒也絕對會趁機将事情弄大,讓老太太給她做主的啊,她不就是想要對付自己母女幾個嗎?

有這麽好的把柄,舒曼瑤怎麽可能會不用呢?

“門上的婆子說是請了宋大夫,娘親擔憂,就問是誰生病了,那婆子不是內院的,也說不清楚,只說是大姐姐被人扶進去的……”舒曼瑾到底是聰明過人,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就算是舒曼瑾沒将事情鬧大,連在左家都待不下去了,那病情定然不輕,自己怕是走不成的吧?

老太太瞧了舒曼瑾一眼,冷哼了一聲:“家裏的婆子是越來越放肆了,主子們的事情,也是她們可以議論的!你娘管家這麽些年了,卻也出了這樣的漏子,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舒曼瑾張張嘴,舒曼瑜馬上說道:“祖母,也不是我娘的過錯啊,我娘是主母嘛,那她問話,婆子怎麽能不回答呢?祖母,既然不是大姐姐不舒服,那就是個誤會了,祖母您可別生我娘的氣了。”

老太太轉頭看舒曼瑜:“誰說我生你娘的氣了?”

舒曼瑾連忙截過舒曼瑜的話:“我娘之前一直以為是大姐姐生病了,祖母又不願意見她,還以為祖母是因為大姐姐生病了,誤會娘親沒照顧好大姐姐呢。”

說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畢竟,娘親第一次帶大姐姐出門,怕是大姐姐心裏害怕,卻又因為和娘親不親近,就沒敢說……”

老太太雖然懷疑許氏,卻也沒有拿孫女兒出氣的打算。同樣身為母親,老太太再以己度人,許氏做下了惡事,定然也會瞞着女兒,所以,瞧舒曼瑾臉上略帶不安,舒曼瑜臉上也有些茫然,暗自嘆了一口氣,就不再問這些事情了。

“午膳你們在左家用了什麽?”老太太換了個姿勢,半坐起身,順便叫了金瓶:“去讓人擺了晚膳,她們忙活了這麽半天,也該餓了。大姑娘那邊,這兩天都要食素,你可別讓人端錯了。”

金瓶忙應了下來,和金珠各自分開忙碌。

用了晚膳,讓人送了舒曼瑾和舒曼瑜走,老太太才疲憊的靠在軟榻上嘆氣。金瓶靜悄悄的掀開簾子,思量了一會兒,還是進來禀報:“姚媽媽給老太太做了一雙鞋子,老太太要不要試試?”

“姚媽媽?”老太太問道,金瓶忙笑道:“是,昨兒剛拿過來的,因着老太太要忙大姑娘出門的事情,奴婢就沒敢打擾老太太。說起來,姚媽媽的手藝,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姚媽媽和寶媽媽,都是老太太當年身邊的大丫鬟。只是,寶媽媽嫁了人之後,還是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着,老太太房裏的事情也多是寶媽媽管着。

而姚媽媽則是跟着男人去了莊子上,這些年雖然過的也算是富足,但到底是沒寶媽媽在老太太跟前有面子了。前些年,姚媽媽的男人過世了,莊子上又換了莊頭,姚媽媽沒辦法,就帶了兒子女兒回府。

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自是不會有人為難姚媽媽的。但是,現在許氏當家,姚媽媽也不可能受到重用。再加上寶媽媽生怕姚媽媽和她搶地位,在老太太跟前也是百般诋毀姚媽媽,老太太也就不願意見姚媽媽了。

這會兒寶媽媽被送回家了,姚媽媽就起了心思。

“奴婢之前還擔心,寶媽媽走了,老太太又不喜歡針線上的人做的鞋子,奴婢等人的手藝也不好,日後可怎麽辦,卻沒想到,老天竟然送來個姚媽媽。”

金瓶從十一歲就開始在老太太院子裏伺候着,這都十來年了,在老太太跟前的面子,自是非同一般的。一邊給老太太捏着肩膀,一邊笑着說道:“奴婢想起來,當年老太太也是最愛穿姚媽媽做的鞋子了。姚媽媽就是在莊子上,也每月都送來一雙鞋子呢。”

老太太閉着眼睛,也想到了姚媽媽。說起來,姚媽媽做的鞋子,也真是舒服。後來,因為要守孝,先是公婆的三年孝期,又是相公的一年,怕忌諱,就再沒往府裏送過鞋子了。

“姚媽媽現在住在哪兒?”人老了,就格外想念以往的情分,姚媽媽當年也是她身邊的得力大丫鬟呢。說起來,既然寶媽媽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陰奉陽違,那她說的姚媽媽沒良心之類的話,能有幾分可以信?

“就在後面的巷子裏。”金瓶笑着說道,老太太想了一會兒才吩咐道:“明兒叫姚媽媽進來和我說說話。姚媽媽這些年,過的如何?”

“姚媽媽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定然是過的不錯的。”金瓶笑着說道:“就是夫人,也給姚媽媽幾分面子,特意給姚媽媽撥了三間房呢,逢年過節的,也賞賜了姚媽媽布匹銀子。”

老太太撇了撇嘴,又叫人去問:“看老爺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讓他過來一趟。”

金瓶忙去叫人,正巧了,舒成業剛剛回來,就跟着丫鬟來了老太太房裏。老太太就将今兒的事情給舒成業說了一遍:“好端端的,出去一趟就成了這兒,曼瑤聞不得茯苓粉的事情,除了咱們家的人,再沒別人知道了,我也沒聽說過牡丹花冬天的時候得用茯苓粉養着!”

舒成業皺眉:“娘是懷疑許氏?”

老太太神色冷凝:“若不是她,曼瑤三歲那年,怎的會從假山上摔下來?我原想着,曼瑤是個女孩子,定然不會妨礙了她。她又有了兒子,怎麽也得為兒子着想一番。這十來年,我冷着她,就是讓她想明白的,卻沒想到,她不僅是沒想明白,倒是更大膽了!”

原本許氏剛嫁進來,對舒曼瑤也是挺親近的,就跟親娘差不多了。可是等曼瑾和曼瑜出生,她就慢慢的換了态度,那親熱中就帶了幾分不懷好意。

真當她老太婆是個瞎子嗎?竟然明目張膽的對曼瑤做手腳,各種小動作就沒有斷過,若非是當年她懷了身子,就是給成業再找一房又有何難?

曼瑤小時候可也是開朗大方的性子,若不是被吓到了,何至于這十來年,都懦弱膽小成那樣?

☆、32 陳年舊事

舒成業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一想到許氏可能又要做出對曼瑤不利的事情來,他心裏就恨得不行。曼瑤不過是個女兒家,又礙着她什麽事兒了?她就非得要将曼瑤置之死地?

老太太也瞧見他臉上的神色,頓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咱們舒家,現在就一個子嗣,未免太單薄了些。”

見舒成業臉色變了變,老太太只當沒發現:“原先你不願意納妾,我也不逼你,只是,你也要為曼瑤想一想。女人啊,一輩子就靠三樣,一是娘家,二是子嗣,三是嫁妝,現在哲明對曼瑤也不是很親近,你能活到曼瑤六七十歲?”

“那會兒曼瑤就有孩子了……”舒成業頗有些掙紮的說道,對于不是曼瑤娘親的一切女人,其實他都是不願意怎麽親近的。

只是,舒家的子嗣太單薄了些,他爹是獨苗,他是獨苗,所以,娘親就很是着急。曼瑤的娘親過世一年,立馬就聘了許氏進門。

許氏的肚子也确實是争氣,剛進門一個月就有了曼瑾和曼瑜。那會兒許氏還算是個心軟善良的好女人,他就想着,已經對不住曼瑤的娘親了,總不能再對不住一個無辜的女人,對許氏也算是上心。

可誰知道,許氏生了兩個女兒,倒是壞了心思。老太太娘家雖然不是位高權重,卻也是世家,和舒家也是門當戶對,曼瑤的娘親自是嫁妝豐厚的。

而許氏,因着是續弦,老太太當年又怕委屈了曼瑤,就挑的一個七品縣官的女兒,嫁妝零丁一點兒,連十六箱都勉勉強強。

可是,許氏又生了兩個女兒。就算是老太太和舒成業給準備嫁妝,那加起來也沒多少,舒家的産業,大部分可都是要留給兒子的。

這一來二去的,她就對曼瑤的娘親留下來的東西觊觎起來了。舒成業是個大老爺們兒,哪兒會随時随地的看着後院的動靜?再加上舒曼瑤那會兒年紀小,說話還都不太清楚呢,連告狀都不會,曼瑤身邊的丫鬟婆子不是被許氏給收買了,就是讓許氏給差遣出去了。

老太太更是住的遠,每天瞧見孫女兒被人抱來請安的時候面色紅潤,雖然喜歡哭鬧,可是小孩子不都那樣嗎?哪裏會想到私底下有什麽龌龊?

一直到曼瑤從假山上摔下來,老太太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這好好的孩子,才兩三歲,走路都跌跌撞撞的,怎麽爬上的假山?怎麽就能從假山上摔下來呢?于是,老太太就暗自查了這事情,将曼瑤也抱到自己院子裏來了。

母子兩個弄清楚之後,氣的不行,本想着處置了許氏,将人直接給休了的。可誰想到,事情就是那麽湊巧,許氏恰好有了身子。

再後來,老太太和舒成業又擔心,換了家裏的主母,舒曼瑾舒曼瑜舒哲明幾個,又會遇上什麽惡毒的後母,還不如留着許氏。再加上許氏認錯态度好,自此再不去接近曼瑤,事情才算是慢慢的淡了下來。

可是這會兒,許氏竟然又有了這種念頭,老太太當即就忍不下去了:“你這些年,也很少去許氏那屋子,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我以往見你忙,也從沒說過什麽。”

老太太也是個豁達的,就是盼着子嗣,卻也從不勉強兒孫。

舒成業面上就帶了些愧疚,他是知道自己娘親的心病的,舒家再這麽單薄下去,怕是連世家都要算不上了。

他爺爺那輩子,還留着個爵位。到了他爹爹,借着姻親以及好友的力,也總算是混到了二品大員的位置。可是到了他這輩子,眼瞧過了而立之年,卻還只是個地方官,連個三品都沒混上。

家族的人丁稀少,就代表着人脈少,路子少,能動用的關系少,能無條件信任的幫手少。而在官場,這些東西少了,也就代表着這個家族要走向末路了。

“娘,您說的對。”考慮了大半天,舒成業才微微點頭:“是我想差了,曼瑤沒個親兄弟,将來也确實是難走了些。”

老太太沒想到舒成業能立馬就應了下來,愣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答應了?”

“答應了,只是,娘,我不想要丫鬟。”舒成業微微皺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說道:“我不想我的兒子是婢生子。”

老太太連忙點頭:“好好好,我知道,我明兒必定讓人給你好好找了。”

舒成業還是有些猶豫:“娘,哲明才是咱們家的嫡長子……”

老太太瞪他一眼:“你以為你娘我是那種撺掇着你寵妾滅妻的?許氏若是個好的,哪怕她對曼瑤不是掏心掏肺,只要做到面子上的情,你一輩子不納妾,我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老太太失望的嘆口氣:“我給許氏太多次機會了,這十幾年,她硬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若是這次,我再不給她點兒教訓,怕是她以後就更是會有恃無恐了。而且,我想着,也是因為你的後院太安靜了,她沒事兒做,這才想着去害曼瑤。”

舒成業嘴角抽了抽,老太太挑着嘴角笑:“我這也是給她找點兒事情做,你啊,也只管放心,哲明年紀也不小了,也明了是非,他是咱們家嫡長子的事實,誰都改變不了,我也絕對不許誰動搖了他的地位。許氏那裏,只要她一天是舒夫人,我也不會在外人面前不給她臉色。”

所有的前提都是許氏不能動什麽歪心思,舒成業明白,所以,很痛快的點頭。

母子兩個說了一會兒的話,舒成業才起身告辭。第二天早上許氏來請安的時候,老太太又是一句不舒服打發了她,許氏也不着急,反正,只要有哲明在,舒家也不能将自己怎麽樣了。

再說,沒有證據,老太婆能拿她怎麽樣?她管家也有好幾年了,不敢說整個舒家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了吧,也有八分至少是她掌握着的。

沒了權力的老太婆,就是個沒了牙口的老狗,能有什麽用?

原本,她也不想對老太太有所不敬的,畢竟,她也是老爺的親娘,也是哲明的親祖母。要怪就怪那死丫頭吧,老老實實的在院子裏生她的病不好嗎?規規矩矩的按照她安排的路走不行嗎?

非得跳出來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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