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燕士奇看着他:“為什麽?”
白衣秀士抱着琴,盯着燕士奇看了良久:“這些話我只說一遍,聽與不聽都在你。”
燕士奇單手托着衣服裏的獨角大王,擡起長腿翻身下馬,這才擡起頭應了一聲:“知道了。你人不錯,我喜歡和我一樣有追求的人,所以你的話我會好好聽的,詩人。”
白衣秀士的表情一瞬間如同綻放的向日葵一樣陽光燦爛,不過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有些高興過頭,不夠嚴肅,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沒辦法把上翹的嘴角壓下去。
“你非常有眼光,朋友。”白衣秀士端着最初文雅斯文的架子,灑然一笑,“或許你我能夠成為知己。”
如果他不是滿身泥污,就憑這張臉這氣質,還真挺像那麽回事。
不過他自己不在意,燕士奇也不在意,福寶沒發言權可以忽略不計。
“詩是我此生的追求,如果不能作詩即便活着也與死無異。”白衣秀士十分動情的說道,“這麽多年了,總算有人能夠理解我了。知己,我以後能常去找你嗎?”
這就叫上了。
燕士奇習慣性的皺了下眉,語調平靜的說:“找我倒沒什麽,但我不喜歡詩這種東西,當不了你的知己。”
“所謂知己便是懂我之人,喜愛之物不一樣又何妨?在下宋竹青,知己如何稱呼?”
“燕士奇。”
“好名字!宋竹青,燕士奇,我們的名字讀起來都朗朗上口,這便是緣分啊,知己。”宋竹青很高興,“我單名一個直,竹青是字,你可以叫我直哥,也可以叫我竹青哥,不過我更喜歡和知己你以知己互稱。”
“不。”燕士奇面無表情沒有餘地地拒絕,“你接着說武皇,宋大兄弟。”
“我不勉強你。”宋竹青含笑道,“我較你年長,理應讓着你,包容你,等你慢慢想明白,接納我。”
燕士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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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好煩。
燕士奇不想搭理他扭頭走人的時候,宋竹青終于說起了正事。
“武皇的事情你一點都沒聽說過?”
“嗯。”
“罷了,我撿要緊的告訴你。”宋竹青收斂了笑容,臉色嚴肅。
“武皇是對九州最強武者的稱呼,本身并無權勢和財富,但其強大的實力和名氣卻足以令他一呼百應,如同無冕之王。當今武皇尤甚,他雖獨來獨往,然而以他門人自居的追随者卻多如過江之鲫,個中強大而有名氣的武者多不勝數。”
哦,就像書上記錄的和平年代的大明星和粉絲麽?
燕士奇按照自己的思維理解着。
“這些人當中不是每一個都是良善之輩,一遇武皇便瘋狂者多不勝數,什麽樣的事情都能幹得出來。”宋竹青不掩厭惡鄙夷,“一群不懂風雅為何物的庸俗蠢物,和他們談詩如同對牛彈琴。”
接着他欣慰的看向燕士奇,強調道:“知己,你是至今為止唯一能夠理解我和我的詩的人。”
“我不理解,只是能聽懂而已。”燕士奇忍耐着情緒冷靜的為自己辯解,“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都聽懂了還說不理解。
宋竹青動容,随即為燕士奇口不對心的別扭會心而笑,卻不打算揭穿他,以免自己這位臉皮薄的知己惱羞成怒……知己似乎是個直腸子暴脾氣啊。
宋竹青嘆息道:“知己,正如你所言,你我都是追求遠大志向的不凡之人,未來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業……”
“我沒這麽說過。”燕士奇黑線,非常嫌棄和抗拒,“我才不會誇自己不凡,我是要成為天下第一的武者,不搞事情。”
宋竹青那張年輕漂亮的臉露出老大哥式的包容和欣慰表情:“知己,你總算和我交流了。不搞事情就對了,你能聽勸我很高興。對了知己,你這是要往何處去?”
“黑喵幫。”燕士奇手臂抱在胸前,滿臉戾氣,沒留意自己又用錯了詞,“端了它。”
“……喵?”
宋竹青茫然,琢磨片刻回過味兒,表情一言難盡,複雜的看了眼才說過不搞事情的青年。
燕士奇才不在乎他糾結什麽,認真的觀察周圍環境,皺眉道:“這裏地形太複雜,難怪我的馬會迷路。”
福寶馬臉無辜,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訴的看着出生入死過的夥計。
幸而宋竹青方向感還好,順利的把燕士奇和福寶帶回了正道。
宋竹青為了避免把長琴弄髒,雙手捧着琴和身體保持着安全距離,等到了山路上便自然而然的把琴遞給騎着福寶的燕士奇,面帶微笑:“知己,勞你幫我拿着。”
燕士奇閉目養神,眼睛沒睜,伸手接過長琴抱在懷裏。
福寶對這把琴似乎很有興趣,頻繁的回頭看,燕士奇忍無可忍給了不老實的矮腳馬一拳頭:
“好好走路!”
宋竹青有些受驚吓的回頭,驚愕的臉上透着被吼的無辜和委屈:“知己?”
“沒事。”燕士奇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沒和宋竹青對視。
宋竹青想了下,恍然大悟,随即體諒的笑着說道:“知己去吧,我在這裏幫你望風,一定守住知己的清白。”
燕士奇額頭蹦出青筋:“我不想拉屎!”
“哎呀,知己,這個拉什麽有辱斯文,斯文人不說拉什麽,斯文人說……”
“閉嘴!再啰嗦宰了你!”燕士奇表情陰森地盯着他,終于沒忍住爆發了。
宋竹青灑脫一笑,漂亮的眼睛裏盛着陽光,清澈透亮,沒有半點陰霾:“所謂知己便是你被冒犯也能大度原諒他的人。何況我更年長,理應包容你。知己,我不生氣,不必過意不去。”
燕士奇:“……”
真的太煩人了。
快到鎮子上的時候,宋竹青轉了個彎,領着燕士奇走上一條小路。
黑虎幫的老巢并不在鎮子上,他們的幫會在一裏外的小丘山上,路很不好走,而且有好幾處暗哨,要不是宋竹青指出來燕士奇都不一定能發現。
各處暗哨都有打鬥過的痕跡,就在不久之前有人先燕士奇一步到了。
到了小丘山通往幫會的便只有一條石階路,順着石階路走無論如何都不會迷路,燕士奇把福寶拴好,拔出腰間的短棍踏上石階。
宋竹青沒跟着一起上去,而是對燕士奇道:
“知己啊,他們領頭的是羅不凡,強倒是不怎麽強,但手底下人多耗也能把你力氣給耗光。即便打敗了他們,還有一個更陰險毒辣的打手。此人也是武者,平日從不理會幫派事務,但遇到你這樣想把幫派一窩端的他一定會出面。無論對方是誰他都絕不留情。你會死的,知己。要不然還是別去了,遇到什麽麻煩說出來為兄幫你想想辦法……”
這男人年紀輕輕怎麽啰嗦的像個老頭子?
燕士奇暴躁地打斷他:“詩人!”
宋竹青對這個稱呼毫無抵抗力,眼神都變了,神情嚴肅而鄭重的注視着燕士奇,一副本詩人好好聽着呢你有什麽就說的樣子。
“我答應兄弟守護村子和我老娘,擋在前面的阻礙就要全部鏟除。”燕士奇語氣堅定,“有厲害的家夥?就更要去了。”
宋竹青挑眉:“就算會死?”
燕士奇轉過頭,盯着這位新結交的朋友,咧咧嘴,就像冷酷兇殘的孤狼突然露出笑容,眼神也透着某種讓人渾身汗毛倒豎的興奮,意味深長的說:
“我可不是那麽容易殺死的。”
……
燕窦緩慢地喘着氣,胳膊和腿像灌鉛一樣沉重,握在手裏的殘破船槳幾乎拿不住。
他動了動酸疼的手指,眼睛盯着包抄逼近的敵人,腦子裏的弦緊繃着,再次握緊了“武器”。
真倒黴啊。
燕窦本來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在半路上攔截到燕士奇。偏就那麽巧,幾個見過他的黑虎幫幫衆也聽命來河道上攔截放話會過來的燕士奇。
他們前一天受一整天不見燕士奇人影,今天又來這就碰到了燕窦。
兩方冷不丁打了個照面,燕窦開始還樂,對方才三個人,打得過。
他的确打得過。
等他把這三個人揍趴下,那邊聽到動靜呼啦啦冒出一群兇神惡煞的大漢——人家二幫主早就知道燕士奇武力值高,一開始就沒小看,派了三十個人來對付他。
全叫燕窦遇上了。
燕窦見勢不妙打了個幌子腳底抹油跑得飛快,他本意是往偏僻的地方的跑好借助地形甩掉追兵,結果誤打誤撞跑到了黑虎幫所在的小丘山,陷入後有追兵前是狼窩的尴尬境地。
跑不掉就只能硬着頭皮上,只是一對多正面迎戰顯然不是什麽好主意,燕窦憑借敏捷靈活的身手盡力周旋,避免人被包餃子,勉強撐了小半個時辰。
挨打受傷是難免的,疼痛還可以忍受,要命的是對方人多勢衆,輪流上很快就能耗光他的體力,那時候就只能束手就擒。
黑虎幫的二當家心胸狹窄睚眦必報,不可能讓自己好過。
燕窦覺得今天怕是要完。
冷汗從額頭滑落,燕窦一邊緩緩調整呼吸,一邊警惕地防備着有人偷襲,同時不死心的尋找突破口。
“豹哥,豹哥!”這時候有人大喊大叫着從山上跑下來,遠遠地大聲說道,“二幫主吩咐,不用活捉!”
燕窦心一涼,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黑虎幫的這些人卻興奮起來:“娘的,這小子就跟個泥鳅似的難抓,還是二幫主體諒咱們,不要活的就好辦了!”
“兄弟們,亮真家夥!”
一聲令下,各式各樣的兵器都被拿出來,紛紛向着包圍圈內似乎已到了窮途末路的少年。
燕窦眼神一凜,盯緊了其中一人,如果能把刀奪過來……
“上!”
五花八門的兵器都沖着燕窦招呼過來,密不透風,沒有破綻。
燕窦瞳孔收縮,眼裏映出近在咫尺的刀鋒。
“蹲下!”熟悉的嗓音忽然傳到耳邊,燕窦來不及驚喜,反應極快地聽從指示迅速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