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奇遇神息塵
那第六個圖案,便只是一團旋轉的氣流。又金中帶青,青裏透金,二色頭尾相逐,圓融無隙,隐隐有太極魚的模樣。
風啓洛前世卻從未見過這等玄妙之術。他被困數年,自是意志消沉,從不曾像如今這般,鬥志高昂,銳意進取,他與風雷固然歷經種種争鬥挫折,修為卻一日千裏,遠甚閉門造車之時。如今更是誤打誤撞,開啓了天書新篇章。
風啓洛按捺澎湃心緒,意念一轉,便将那氣團啓動了。
随即便陷入一片虛無之中。無光無聲,無影無形,無邊無際黑暗裏,有一點柔和白光漸漸亮起,那白光呈現雞子一般的卵形,剎那間暴發光芒萬丈,轉瞬便吞沒所有黑暗。
那光芒之強,幾欲吞噬神魂一般,風啓洛雖明知俱是幻象,卻仍下意識閉眼,強自抗住那股仿若要将他沖散的驚濤駭浪。
待他再睜眼時,便見腳下有巍峨高山,迢迢綠水。山高千仞,水長難測,四處一片綠意蔥茏。
自空中俯瞰而下,那群山山脈走向如龍騰一般,又東闊西窄,竟呈一把斧頭形狀。
風啓洛似有所覺,目光落在山脊間,眼神微微一沉。
悠遠青空中,卻驟然被一陣陰影遮擋。
那陰影有若蝗蟲蔽日,雨點一般落下,竟是無數泥點。落在水中便化為魚蝦龜蟹,落在樹梢便化為蟲鳥蜂蝶,落在地上便化為人畜走獸。
先前寂靜的高山平原,頓時生機勃勃,嘈雜一片。
這一次天書所列文字卻遠甚以往,概因其內容玄妙精深,遠非旁觀便可理解。
即使如此,風啓洛賞完盤古開天、女娲造人之後,便已明了這新篇章的效用——那便是創造。
由一生二,由二生四,直至推衍化生萬物,皆是順勢而為,并非難事。唯有從無到有這一步,道盡千言亦不能述其艱難,所需心血悟性,絕非常人能及。
淺顯者譬如丹方、陣法改良。更進一步便如風啓洛這般創新陣法。
若是自創劍招、術法、丹方、靈器者,已足以成一代大師,開宗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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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高之界,便是自行開辟一界、創造生靈。
若修為臻至此處,便足以同神王并立——甚或超越。
風啓洛難掩好奇,心念一動,便往那泥點飛來的方向追溯而去,想要一窺女娲造人的機密。
誰料才行幾步,便聽見一道神兵怒喝舌綻春雷,當空炸響:“何方宵小,竟擅闖神主禁地。”
風啓洛尚未開口,就被一股狂風卷得離了飛劍,往下急墜。
這一墜便墜回煉氣室中,正一尚且在絮絮叨叨,已開始懷念品嘗過的第二百零三種美酒。
自那洪荒雄偉的空間落回這不過十丈見方的石室,風啓洛頓生氣悶之感。這小小鬥室,怎生承載得住他鴻鹄滿志。
風啓洛緩緩閉眼,将心潮壓下,方才察覺左手掌心一點異樣。攤開看時,掌心內竟積着一點塵土。那泥塵乃褐黃之色,不過半粒芝麻的分量,仿若一吹便會消散,卻散發出玄妙難明的沉甸甸質感,叫人無法忽略。
若是以神識掃過,卻只探查到一片虛無,那虛無氣氛卻同他先前置身卵形白光亮起之前的黑暗中時,并無二致。
風啓洛一雙鳳目立時瞪大,視線灼熱,幾欲将掌心燒穿。
這微不足道的一點塵土,只怕是女娲造人所用的神息塵。
他頓覺手上千鈞重,小心翼翼虛握五指時,早已指節僵硬,正所謂掌中握無限,剎那即永恒,這般滋味,風啓洛如今真切體會到了。
待他感應掌上塵埃仍存,方才長舒一口氣,又自乾坤戒中取出一個白玉盒來。他又放出靈力,将那點神息塵包裹起來,便要往上一擡。
誰料那神息塵竟重逾千斤,叫他靈力被扯得一墜,險些氣血倒湧,撞進心肺。
他又連忙平息靈力,抽取更多靈力,将那點塵埃密密實實盡數包裹起來。又多加三分力道,那塵土仍是紋絲不動。
他便咬牙催動靈力,十成十盡數壓縮得有若化為實質,仿佛在泥塵外形成一個靈力硬殼,誰料才一動,那點神息塵便自掌心消失了。
與此同時,風啓洛便覺丹田之內多出一點異物,他亦立時內視,便見那神息塵靜靜懸浮在丹田虛空之中,安靜寧谧,幾同尋常塵埃無異。
只是他水屬靈根,被這土行神物散發的威勢一壓,靈力運行間亦凝滞幾分。便如山間小溪被土石阻住,幾欲斷流。
風啓洛又細細查探,發現并無旁的妨礙,方才放下心來。這點阻礙無非是個水磨工夫,勤加修煉,更凝實靈力幾分便是。
他謹慎慣了,又欲在天書中查閱一番。不料心念閃動間,往日那随傳随到的天書竟全無動靜。
風啓洛立時沉識念入紫府,卻見那天書懸停空中,暗淡有若虛影一般,竟有幾分若隐若現。
他素來以為那天書便當真是一本神奇書卷,包容萬物,如今神息塵在他丹田內安靜溫養,只怕這天書功用,遠超他意料。
風啓洛亦不敢打擾,只輕輕退出,心道日後萬不能如此随意動用天書,耗費能量。
而後便起身将喝醉的刺猬送出石室,又一手握住靈石,強行抽取靈力,要在神止山外,先将破仙陣布下。
只是此刻靈力阻礙,每每動用便如石中抽絲一般,行事更是費力十倍有餘。才畫個陣頭,風啓洛便覺精力耗盡,大汗淋漓,支持不住。
此時梨迦羅剎已施施然回轉,手中尚托着一塊雪白皮毛,愛不釋手地撫摸。他見風啓洛在山洞外疲色盡現,便皺眉道:“當務之急乃是煉制本座元神容器,你這般事必躬親,終日被瑣事纏身,不得解脫。何時方能成事?”
風啓洛同那神息塵角力,奮力凝聚靈力,抽取施展,腳下靈石粉塵已堆積厚厚一層。如今方才稍有進境,靈力渾厚一分,就被那魔龍一通教訓,便冷眼掃過,“如何敢勞動陛下大駕。陛下只管呼盧喝雉、擊兔伐狐便是。”
梨迦羅剎一怔,又撫摸幾下那匹白色皮毛後收起,這才笑道:“本座修的是随心享樂的逍遙道,若是眼饞,不若随本座入道。”
風啓洛在山崖之下打坐,漸漸回了些精力,方才将記錄破仙陣的玉符往梨迦羅剎懷中一擲,冷道:“先将陣法布下,隔絕搜索。否則待那尋仙大陣一成,只怕叫你有命修煉,沒命逍遙。”
梨迦羅剎臉色一沉,卻仍是先接住玉符一掃,神情便立時亮了幾分。
龍德乃法修治國之地,尤擅術法陣法,這梨迦羅剎自然也深谙其道。眼見這陣法新穎簡練,便起了研究之心,便不計較風啓洛言語無禮,指尖一道劍氣激射而出,在堅硬岩石上留下一道寸餘深的劃痕。
梨迦羅剎便自語道:“有趣,我朝素來輕視劍修只通蠻力,如今看來,劍修亦有可取之處,再以術法輔之,前途不可限量。”
風啓洛見他肯配合,亦是暗中送了口氣,便折回洞中,閉目修煉,要盡快将靈力煉回同等模樣,否則只怕煉器耗損巨大,支撐不住。
如此又是一月有餘過去。梨迦羅剎同風雷交替行動,終是将那破仙陣布下。符紋在洞口、石壁上俱已刻滿。
尋仙陣因目标飄渺,有如大海撈針,故而耗損極為巨大。如今風啓洛二人只需隔絕自身情報,故而破仙陣極為精簡。他又多次修改補充,故而破仙陣效果便不再是隔絕,而是誤導。
若是風修寧等人要尋魔龍抑或邪鬼,便只會得到虛假消息。
梨迦羅剎又增加一層隐匿禁制,将這荒野山洞的入口遮蔽住,若是有人無意路過,亦難察覺。這般布置妥當後,卻是神色郁郁道:“本座何等人物,如今卻落得東躲西藏的下場,當真不甚唏噓。”
風啓洛便好奇問道:“你昔日為何被臣下背叛,竟落得個分屍的下場?”
梨迦羅剎面色卻有些奇異,一陣陰晴不定之後,卻含糊了過去,“亂臣賊子,不提也罷。”
風啓洛卻板起臉道:“若有隐情同你割裂的元神有所牽扯,我怎敢随意煉器?”
梨迦羅剎這才百般不情願往那雪白皮毛上斜斜倚靠,低聲道:“實不相瞞,本座已……不記得了。”
原來那魔龍被分屍鎮壓仙樹之下時,各部位所附的元神亦是各司其職。司掌記憶的元神同魔龍之心卻被鎮壓在龍德仙樹之下。
缺了那縷元神,梨迦羅剎記憶便支離破碎,唯獨記得一些支端末節罷了。譬如那龍德手杖究竟何物,譬如他本是身為王者,諸如此類。
越明仙樹下所壓卻是司掌己道的元神同龍頭。故而梨迦羅剎如今謹記逍遙道,亦熟知術法,只是修為不足,元神散而弱,使用不得。
風啓洛又一一問清其餘部分細節,便正式閉關煉器。
這月餘他亦是全力以赴,神息塵固然威壓十足,卻終究數量稀少,也擋不住水滴石穿的真理。風啓洛如今靈力充盈,而且遠勝往日強度。修為更是有了長足進步,已臻凝脈巅峰,距離結丹不過半步之遙。
只是以他如今修為,要應對這千種材料的煉器之法已綽綽有餘。故而首要事便是将梨迦羅剎這隐患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