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木單最後拍板租下了離學校不遠的一處公寓樓,是個新樓盤。裝修簡單幹淨大方。
據中介說房主上個月剛裝修,但因臨時需要出國沒能及時入住,這才便宜了她。價格上對她來說貴了些,但屋內陳列和裝修都很對她的眼緣,小區安保條件也很好。心裏估算了下自己以後能拿到的工資,這才下定決心。
沈木單真正入住後才發現自己其實賺了,公寓裏什麽都不缺。連廚房裏的廚具都是齊全的,上次跟中介來看房時沒能面面俱到,打開小巧的冰箱,竟是滿滿的吃食,看生産日期,是上個月底,這才月初。沈木單這下又替房主虧了。
揣着丢了芝麻撿了西瓜的幸運,拿出一把面,打了雞蛋,切了蔥花,放了調味,利索地做出了一碗熱騰騰的面來慶祝搬遷之喜。
端上餐桌,剛要下嘴,門鈴響了起來。她剛畢業,剛回到自己家所在的城市,以往的同學也還沒聯系,也還沒跟爸媽說租下了公寓。入住前,各種費用也是繳納清楚的,她想不出能是誰。
貓眼裏是個年輕的男人,男人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有些低沉:“我住在對面,剛下樓扔垃圾,忘帶鑰匙,被鎖在外面。如果方便,能不能借一個硬的卡片給我?”說完,往後退了一步。
這下,沈木單也能從貓眼中看到他的全貌了。棉質的暗灰拖鞋,一身灰色的休閑家居服,精神的短發,樣貌偏帥。看起來倒是那麽回事。
沈木單翻出了一張旅游時買的紀念卡片,打開門。
他禮貌地站在三步遠,沈木單反手帶上門,遞給他卡片。
這才看清楚,男人很高,腿很修長,看他的臉,她還需仰視。唔,誰說過高處風景好的。走廊的燈光打在他的頭頂,他微低的臉陷在暗影中,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
男人勾起嘴角:“抱歉,我也剛來,還不是很熟,所以......”他晃動了一下手中的卡片,“謝謝!”
沈木單對他還有一絲防備,她在這裏畢竟還是個新客。對上他的笑,沈木單只能呆呆地回複:“不客氣,鄰裏應該的......”他的臉配上他的笑,沈木單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陌生的熟悉。
男人笑着點點頭,沒再說話,轉身拿着卡片走到他的門前,将卡片伸進門鎖和門框之間的微小縫隙,巧用手力,沈木單只聽“咔嚓”一聲,對面的門開了。
男人回頭,身體調成了側靠牆壁的姿勢,他搖搖手中的卡片,嘴角含着笑,挑眉:“以後有需要開鎖的地方,我可以效勞。”
沈木單哪裏敢讓他效勞,搬來的第一天就知道對門住着個“開鎖匠”,她在心裏告知自己,以後出門一定一定一定要把門反鎖好!
回屋後,桌上的面已經涼了,糊成了一坨,胃口全失。
沈木單進廚房就着剛才的面湯,又煮了一碗。
第二天周末,沈木單想着恰好回家看看,告訴爸媽她已經找到了房子。
轉了兩趟公交,一個半小時後到家了。
在樓下恰好碰見剛買菜回來的老媽,她伸手提過菜:“媽,我已經在學校附近找到房子了,明天就開始正式上班。”
他們家在四樓,可能人上了歲數,更希望多鍛煉鍛煉,所以老媽和老爸總是繞過電梯爬樓梯。老媽走在前面說:“孩兒大不由娘,我是管不了你跟你弟了,一個非要出去住,一個非要報考什麽建築。學法律不好嗎?!”
“媽,我們不能依賴你們一輩子,總要自己去學會獨立的嘛。”沈木單在後邊走着看不到老媽臉色,只能語帶勸哄,生怕再惹老媽生氣。
進了家門,老媽坐到沙發上,看着她:“成,那你答應我一件事,以後我也由着你們獨立自主。”
一看老媽不再有前兩天聽到她要出去住以後的冷暴力,沈木單連忙點頭:“答應,答應,都答應!”
老媽的臉跟變天似的一下子笑眯眯的:“那今晚跟我出去吃個飯!”扭頭對着書房的方向大聲說:“老頭子,看吧!我就說女兒會答應的,你輸了,中午你洗碗!”
出去吃個飯實為她家裏相親的潛臺詞。
沈木單記得大四那年,簡直她人生一部血淚曲。老媽就是從那個時候露出“真面目”的,以前那個和藹可親的慈母形象那叫一去不複返!
放寒假回家,老媽興致高昂地說要帶她出去搓一頓,一個吃貨的境界就是有吃的就是天堂,所以她滿含期待地熱淚汪汪地挽着老媽的胳膊出門了。
飯店很上檔次,環境很是大氣,跟着穿着制服的服務員走進包廂,然後她的呆了!包廂裏還有一男一女,目測推斷一個年輕的男子和年輕男子的母親。
她側頭跟老媽耳語,做垂死掙紮:“老媽,咱走錯了吧。”
老媽不理她,兩步并作一步,跟那個母親級的女人開始寒暄......後來知道那男人也是被這樣拐來的,然後,恩,就沒然後了。但自此,老媽便奔在以終結她單身生活為目标的道路上,出去吃個飯也跟着奔成了相親潛臺詞。
老媽讓老爸在一家中餐廳停車,把她推出車後,笑眯眯地說:“今晚單獨行動!加油!”然後車就在我的驚愕中只剩下尾氣的味道。這是參加活動的節奏嗎?還加油!不過,誰說過相親也是種活動來着。
不過老媽是不是忘了交代什麽了?話說那男人叫什麽?還有接頭暗號是什麽?沈木單走到餐廳門口的時候想,這倒是個遁走的借口。可惜總有些盛情讓你難卻,一個服務員模樣的女人已經走近她,“請問是沈小姐嗎?”沈木單下意識點點頭。
“請跟我來,這邊走。”好吧,有的時候真是情商令人着急啊,她還可以說其實她姓木嗎......
這家餐廳布置很舒适,最別致的是每個包廂都是詞牌名命名。她的目的包廂竟然是“連理枝”......唔,很應景。如果老媽在肯定會說:“好兆頭!”
包廂內有個男人站在窗邊,背對門,聽到門響,才回過頭。沈木單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個男人,她對一個初見的人,注意到的竟然不是面容,而是眼睛,這是第一次。
橙色的暈光下,不遠的距離,那雙眼睛中有種深沉的厚重,那份厚實不知為何聯想到一個毫不相幹的詞:安全。
男人走到座位邊紳士地替她拉開座位,側頭對服務員示意開始上菜。
隔着一張桌子的寬度,沈木單這才仔細看這個男人。燈光下的臉部線條很有立體感,濃重的眉,細長的眼形卻不似桃花眼,尾端沒有上挑。挺的鼻,薄的唇。臉色有種掩不住的蒼白,許是近來休息不足。
“感覺怎麽樣?”男人薄唇微動,聲音已經飄到沈木單耳中,有些沙啞,沉中帶穩。
什麽感覺?沈木單對這個無厘頭的開頭語有些迷茫。
男人擱在桌上的左手中指輕輕敲打了幾下桌面,緩慢簡單地解了沈木單眼中的疑惑,“見面。”
沈木單眼神一閃,醒過神。将視線停在他的唇上,“有點像出門撿了百元大鈔。”
男人嘴角勾起,露出淺笑,“原來中獎是這種感覺。”沈木單發現男人竟然有梨渦,淺淺的,但卻使這抹笑帶上了些清風沉醉的味道。
沈木單随即接上:“的确有種中大獎的感覺。”緊接着幹笑了兩聲。
氛圍即将走向尴尬的時候,服務員敲了兩聲門,推門而入,往桌上擺菜。
沈木單本着蹭飯的宗旨,眼觀鼻,鼻觀嘴,嘴塞飯。茶足飯飽後,男人再次發揮紳士精神,提出要送她回家。
沈木單想着回家免不了一頓審訊,幹脆以明天第一天上班的借口回自己的小窩好了。便說了公寓的地址,暗的夜色下,沈木單沒有注意到男人聽到地址後的眼中劃過的一絲驚訝,但也只是一絲而已。
到了公寓樓下,沈木單剛要說謝謝然後下車,男人一句話扯住了她:“沈小姐,借用下手機。”明明是尋求的口氣硬是說成了陳述句。
想想吃了人家的又坐了人家的,沈木單蹭向門邊的身子只好又回來,從包裏翻出手機,遞給他。
他接過,研究了下輸入法,然後劃了幾下,一陣鈴聲從他身上傳來,然後挂掉。又遞回給她,語氣帶了些笑意:“那以後就多多指教了。”
未鎖住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聯系人名字:周錦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