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岑景最終還是決定跟着賀辭東走這一趟,飛機定了同一個航班,落地滬雲市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半左右,天氣陰。

天氣越來越冷了,滬雲市進入每年的陰雨季。

岑景穿了件适合深秋時節的駝色風衣,提着包走出航站樓的時候,惹得工作人員頻頻回望。還有好奇的甚至拿出手機偷拍他,以為是哪個低調出行的明星。

不少人很快發現這人後邊還跟了一位。

身形高大,短發,五官深邃氣質冷冽。

他微微偏頭往偷拍的這邊掃了一眼,明明戴着墨鏡,卻愣是吓得偷拍的人瞬間收起手機。

岑景将周圍的一切小動靜盡收眼底。

但他依然保持着自己步調,走出去了才轉頭問了句:“我們現在去哪兒?”

“酒店,晚上八點準時開會。”

岑景點點頭沒有異議。

這趟行程一共也就定了一天一夜,意味着兩人明天下午這個時候就得坐上回程的飛機,時間很緊張。

其實從出發的那刻,兩人都已經進入工作狀态。

飛機上也是各自看着研究資料,到目前為止,說過的話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句。

酒店是賀辭東的秘書安排的,五星級,環境很好。

兩人的房間挨着,在五十二樓。

岑景進了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衣服洗了個澡,這邊氣候比東城糟糕,岑景這身體受不得冷,乍然到了這裏稍微有些不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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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車上他就發現自己有些畏冷,後背一陣陣冒涼氣。

好在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随身都帶了藥。

洗完澡出來就吃了兩顆。

八點的會,地點定在賀辭東的房間,岑景下樓接了這邊的合作方。

原本岑景這邊做了充足的準備,以為頂多一個多小時就會結束的會議,沒想到對方愣是拖到了十點還沒有結果。

對方的是位四十多歲的女強人,帶的團隊又一個勁兒扯皮,沒什麽意義還沒完沒了。

岑景因為時間太緊晚飯都沒吃,而且之前那藥估計有些刺胃。

他在身體不太舒服的情況的下,耐心終于一點一點被消磨幹淨。

說到後來,岑景幾乎就不開口了。

他坐在沙發椅上,看着賀辭東面不改色地不知道第幾次拒絕對方的提議。

估計是岑景臉太臭,合作方看賀辭東這邊又不肯松口。

最後無奈站起來說:“要不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需要回去做一個詳細的評估,具體細節咱們明天再聯系。”

賀辭東:“沒問題,我希望在下午兩點前得到确切消息,我們定了三點半的返程航班。”

對方臉色僵了一瞬,然後恢複自然說:“好,一定。”

終于把人給送走,岑景關上門問賀辭東:“航班不是定的六點?”

“是六點。”賀辭東看了一眼他泛白的臉色說:“合同差不多算定下來了,他們咬着不放無非是想争取更大的利潤,不把時間卡緊,你想再陪人閑聊兩小時?”

“別了。”岑景眉頭狠狠一皺:“扯皮扯得我頭疼。”

岑景說完看着面前突然伸來的那只手,以及那杯溫水。

賀辭東示意他捂住胃的手,“胃疼?”

“一點點。”岑景伸手把水接過來,“謝了。”

岑景握着那杯水沒喝,看向遠處城市的燈光。

這裏很高,視野開闊,幾乎将大半個城市盡收眼底。

賀辭東叫了客房服務,問他要不要吃東西,岑景沒什麽胃口,就點了一份白粥。

等待的間隙,岑景看着賀辭東用五分鐘洗了個澡,十分鐘開了個跨國視頻會議,再用兩分鐘通知高揚整理第二天的行程發給他。

這人是真忙,每分鐘有每分鐘需要解決的事情。

對比他岑景就閑了,靠在沙發上沒動。

說起來要沒有賀辭東最初的投資,包括“辰間”和“時渡”雖然沒有放在明面上,但實際上的挂靠關系,他還真不可能走得這麽順。

賀辭東從文件中擡頭,和落地窗邊整個人都快窩進沙發裏的人看了個正着。

賀辭東:“盯着我做什麽?”

“沒什麽。”岑景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賀總有時候還真挺迷人的。”

也怪不得原身愛他愛得不折手段,姚聞予更是癡心不改。

賀辭東挑了挑眉,放下手上的筆。

兩人中間隔了不到五米,他們就那樣對視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好像賀辭東早默認了現如今的岑景不是從前的人,他不驚訝現在這個人置身事外的态度,調侃或者嘲諷,他就是他。

這個清瘦的男人,不論在任何境地裏都有自己獨特的氣場。

不算張揚,但足以顯眼。

賀辭東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着桌子,緩慢而有節奏。

最先招架不住的人還是岑景。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時間差不多了,等一下粥到了麻煩讓人送到隔壁。”

賀辭東點點頭放任他離開。

岑景燒起來的時候是在半夜,跟之前在墨林苑住的那次差不多,胃痛伴随着高燒。

他其實已經很注意了,但是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

就算他極力讓自己顯得輕松一些,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這将近兩個月的時間精神都處在一個緊繃的狀态。

但他沒料到,會在這時候突然爆發。

适應不了乍然變化的氣候應該是主要原因,也成了引子。

岑景汗濕着頭發躺在酒店的床上時,心想要是隔段時間就來這麽一回,還真挺讓人吃不消。

手腳綿軟都是輕的,反胃惡心,頭昏眼花通通輪了一遍。

淩晨五點半天快要亮那會兒,岑景才脫力勉強在床上睡着。

本想着八點起,大概十點左右要去一趟合作方的公司,到時候免不了還得陪着吃頓飯。

結果岑景沒料到自己醒來的時候竟然在醫院。

第一感覺是無力,空氣中全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四面牆壁都是白色的。包括他自己,右邊的整個手臂冰涼。

岑景看着床頭的吊瓶發怔了好幾秒。

直到身邊有人開口道:“喲,醒了?”

然後岑景轉頭就看見了一個女護士,三十多歲左右,看着他笑容滿面。

岑景用另一只手費力從床上坐起,“麻煩問一下,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半。”

岑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竟然還穿着昨晚的睡衣。

女護士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說:“你先生送你來的,不過他一個多小時以前有事先走了。你安心住着吧,年紀輕輕的身體一堆毛病,自己怎麽也不知道注意一點。你不知道你大早上被送來時,已經快燒到四十度了。”

護士看他一個高高帥帥的年輕男人,此時估計是還沒徹底清醒,頭發雜亂,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一點,免不了多唠叨兩句。

岑景雖然驚訝對方知道他和賀辭東的關系,但還是說:“謝謝,我會注意的。”

女護士:“這瓶水吊完還有最後一瓶小的,有事按鈴啊。”

岑景仰頭看了看頭頂還剩一小半的藥瓶,問:“我大概幾點能出院?”

“幾點?”剛剛還一臉笑意的女護士秒變嚴肅臉,“你今天不能出院,不單單是燒沒退完,你胃上還有兩個陳舊的出血點,雖然不嚴重,但你需要住院觀察兩天。”

岑景:“……我不住院。”

女護士不搭理他的要求,說:“住院手續已經辦了。”

然後再強調:“你老公辦的,你要出院自己找他說。”

岑景:“……”

護士一臉了然。

就憑大早上那個渾身冒冷氣,一臉嚴肅的男人的把人抱進醫院的時候,護士就猜到他出不了院。

岑景都快要忘了,他現如今跟賀辭東在一個戶口本,是那種其中一個人踩進鬼門關,另外一個人都有權利在手術單上簽字的那種關系。

岑景也不打算為難醫護人員。

他現在就算趕過去,賀辭東那邊估計都已經談妥了。

他住的是單人病房,環境很安靜。

護士剛從病房離開岑景就隐約聽見外面一陣興奮讨論聲。

似乎有好幾個人拉住了剛剛出去的女護士。

不巧,這病房隔音效果出奇地差,就算被壓低了聲音,岑景還是聽了個分明。

“怎麽樣怎麽樣?我們醫院難得見這麽帥的帥哥,一來還來倆。”

“別花癡,人結婚了好嗎。”

“真的,你們是沒看見早上那一幕,送人來那位那氣場,打橫抱,臉不紅氣不喘的,就是臉色難看了點,搞得我紮針的手當時都是抖的。”

“都是看臉,這好看的人做什麽都賞心悅目,看這兩人情況說不定還能腦補出一部強制……”

後面的話消失在一陣哄鬧聲中。

最後一瓶水挂完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岑景的溫度降到正常區間,半夜那種難受反胃的感覺也消失了。

不過身上還是沒多少力氣。

岑景掀開身上的被子下了床,準備去趟衛生間。

正在穿鞋的時候,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岑景擡頭,發現居然是賀辭東。

岑景意外道:“這麽快就結束了?”

賀辭東嗯了聲,走進來關上門,把手上提着的粥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皺眉看他:“聽說你鬧着要出院?”

被人打了小報告的岑景一時間無言以對。

賀辭東:“回去躺着。”

他在不悅,說話已經帶上了命令式的口吻。

岑景站起來,剛要開口就被賀辭東扒着肩膀輕輕推了一下。

被迫坐回去的岑景,深吸口氣,擡眸:“我尿急,憋了半小時了,能先讓我解決嗎?”

賀辭東難得怔住,随後才往旁邊讓開。

看着岑景直接進了衛生間,賀辭東伸手捏了捏眉峰。

眼前閃過是早上敲門不應最後還叫了客服打開門看見的那一幕,岑景就躺在床中間,蜷縮着已經失去了意識。

汗水濕透了的他的頭發和睡衣,可見他熬了不是一兩個小時。

賀辭東該氣這個人不知死活,生氣于他耽誤了一次既定行程表上的工作。放在普通合作關系裏,這屬于嚴重失職。

他有充足的理由給與他教訓和懲處。

但在把人抱起來的那瞬間,賀辭東知道,情緒來源和這些全部無關。

僅僅是胸前這人半死不活的樣子,就刺得他失去了往日慣有的冷硬。

之前他冷眼看着這人在一夜間性格大變,看他找岑家麻煩,看他自信換了模樣轉身成為業內精英,事業如高樓平地而起。

岑景的變化連帶着影響了他,這種變化屬于滲透式浸入,無聲無息卻忽略不得。

但就算如此,他也能在意識到這種微妙情緒的同時,冷靜給人一份離婚協議,順便讓人從房子裏搬出去。

利用和算計一刻也不曾在他們之間停止。

但看着躺在自己胸前毫無知覺的人的那一秒種,賀辭東生出那種,這人的命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間那樣的錯覺。

重得他只能選擇抱緊他。

松開手仿佛都成為了一種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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