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岑景出來的時候賀辭東已經打開了袋子,他走過去,接過賀辭東遞來的勺子,頓了兩秒才說:“謝謝啊,送我來醫院。”

“不用。”賀辭東掃他一眼:“你要死了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岑景:“說話要這麽難聽?”

賀辭東:“既然嫌難聽就該具備基本的常識,你昨晚那種情況連求救都不會讓我很懷疑你的智商。你知道再晚一點送醫,你離真的燒成傻子也不遠了。”

岑景:“你不知道我嗎?故意的,想引起賀總注意呢。”

他昨晚先前已經吃過藥,後來是睡眠中失去的意識,別說自救,他連自己什麽時候暈過去的都不清楚。

賀辭東不鹹不淡地瞥他:“那你成功了。”

岑景:“……”

岑景發現自己跟這男人很少有能好好說話的時間。

起碼不能進入那種普通正常人的對話。

他倒是挺意外賀辭東居然順着他話下坡,放他剛過來那會兒,威脅警告一條龍服務。別說将他送醫,估計見了他,能幫忙叫個120都是祖墳冒青煙了。

這麽一想,一開始沒跟他對着幹其實是個好選擇。

這人吃軟不吃硬,照這麽下去,一年後兩人關系完全解除岑景肯定不至于毫無退路。

岑景對目前的情況,已經算滿意了。

不過這趟出差不遠千裏,來了24小時不到直接進了醫院,體驗也挺新鮮。

岑景看了看時間,說:“你回去吧,下午不是還要趕回程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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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辭東:“換航班了,兩天後,下午四點。”

岑景倏然看向他。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岑景還是不得不懷疑地問:“你要陪我住院?”

“我會給你找個臨時護工,負責你接下來兩天的生活。”

“所以?”岑景不解:“你待這邊幹什麽?”

賀辭東:“這邊合作方已經知道你進醫院了,估計這兩天會有不少人過來,你要是自己能應付,我馬上走。”

岑景:“我可以出院,今天,立馬回東城。”

賀辭東的眼神從他沒什麽血色的臉上掃過。

“不行。”

“為什麽?”岑景:“我有支配自己行為的權利吧。”

“你當然有。”賀辭東睨他一眼,“你現在能下床走回酒店,我就讓你出院。”

岑景:“……”

他知道這家醫院,距離酒店起碼也有兩公裏。

對一個剛高燒到完全脫力,并且沒有進食的人來說,岑景深切覺得自己被賀辭東侮辱了。

操!

賀辭東一個大男人,岑景左右不了他的決定。

不過他跟着推遲兩天回程,估計很多事都得往後推。

在病房裏這一會兒的功夫,手機的提示音就沒停過。

岑景忍不住:“賀總,你知道你這行為叫什麽嗎?”見賀辭東看過來,他說:“吃鹹魚沾醬油,多此一舉。”

他可不會領他的情。

賀辭東:“正好,你要真感恩戴德,我要懷疑的就不止是你了。”

岑景總覺得這話裏的意思有點微妙。

但他再看過去,賀辭東已經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了手機裏。

賀辭東效率很高,離開醫院回酒店不到半小時,請的護工就已經到了。

不過讓岑景意外的是,對方是個二十剛出頭的男大學生,背上背了個斜挎包,滿身青春朝氣。據他自己說是大學兼職,專業機構推薦來的。

賀辭東找人要求太簡單,能做飯就行。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服務對象是個這麽帥有氣質的男人。

見着岑景的時候表現得很緊張。

岑景這人對一般人都挺友好,何況他這會兒身體不行,臉上的倦怠換走了往日的精英形象,靠坐在床頭翻着閑書的時候,反而有些溫潤的書卷氣。

“別看了吧,你看半小時了,傷眼睛。”

這是這個叫周堯的男生進來這麽半天第一次主動和他搭話。

岑景任由他取走了手上的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天快要黑了,你是回學校還是回家?”

“我不回啊。”男生把背上的包取下來放在身後說:“要陪夜的。”

“陪夜?”岑景失笑:“我是感冒加胃痛,不是斷手斷腳,需要人陪的哪門子夜?”

“聘用邀請裏有這一條。”周堯說:“再說了,人生病總會有些脆弱的吧,既然請護工就證明沒有人陪你過夜,反正我也沒什麽事。”

岑景笑了笑,也沒強制把人趕走。

這周堯稍微熟悉一點後還挺話痨,跟鐘子良那家夥差不多。

他問了岑景不少問題,岑景為打發時間有一搭沒一搭應着他。

諸如哪裏人,做什麽的,來這邊出差還是有其他事情。

兩三個小時不到周堯已經認定了這是個很好說話的男人。

長得好看,脾氣好,病了也不會給人一種孱弱感。

簡直在發光。

周堯最後問:“你有女朋友嗎?或者,男朋友?”

岑景看着眼前這小心翼翼試探的男生,笑道:“別打我注意,我結婚了。”

“啊?”周堯鬧了個大紅臉,掙紮:“你騙我吧?你看起來也沒比我大多少啊。”

“真結了,沒騙你。”

岑景倒是沒覺得怎麽樣,還在上學的男生赤城熱烈,有些好感來得容易也單純。岑景因為兩輩子都沒怎麽體會過這樣的感覺,所以包容性很大。

周堯抓了抓頭發,有些被拆穿的不自在。

晚上七點左右岑景發燒有些反彈的趨勢,再次到了38度。

醫生給他挂了退燒的藥瓶。

周堯雖然因為之前的問題有點尴尬,但還是在岑景剛輸上液的時候說:“看吧,今晚還好有我在,不然你怎麽辦?”

岑景笑了笑沒辯駁。

正在旁邊寫單子的護士上午估計見過賀辭東,這會兒見旁邊出現了一個很年輕的男生,就問:“這誰啊?你先生沒在?”

岑景:“這是護工周堯,他忙,晚上不來。”

護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走了。

人剛走周堯湊過來,問他:“不是說你來這邊出差嗎?你那位一起來的?你們……感情不好啊?”

岑景看他,心想果然和鐘子良差不多,情商讓人着急。

雖然岑景不介意跟人閑聊,但也不會把私人情況到處說。

他掀開被子正準備下床。

周堯來扶他:“你做什麽?”

“去衛生間。”

“我陪你去吧,你這挂着吊瓶也不方便。”周堯說着取下架子上的輸液瓶,另一只手來撐岑景的胳膊肘。

岑景把瓶子拿過來,“沒事,我一個人就行。”

這病房的衛生間就那麽丁點大,他沒那種讓人站在旁邊看着自己的習慣。

周堯立馬把瓶子舉高,他身高和岑景差不多,但岑景因為另一只手不方便,反而失去了優勢。

這小子得寸進尺,拖着他手的另一只手換到了岑景的腰際,讓岑景第一次生出一種自己差不多是個半殘廢的錯覺。

病房的門就在此時打開。

岑景意外這人這麽晚來幹嘛?而且每次選在他要去廁所的時候?

賀辭東看着岑景身邊的人,目光從他腰上的那只手上掃過,再看向周堯的臉。

周堯幾乎在一瞬間就緊繃起來。

他原本猜測像岑景這樣的人,如果跟另外一半感情不和,那對方一定是個各方面都很糟糕的人。但此刻看到本尊,他才有種,對,對方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無論外形還是氣質,兩人都很搭。

雖然他看起來就不太好惹。

岑景突然因為手背上的一陣刺痛皺了皺眉。

剛剛動作幅度大,針已經歪了。

周堯看着輸液管裏倒流的一截血,突然結巴起來,“那個……那個……”

“沒事。”岑景出聲。

他簡單粗暴地直接把手背上的針給拔掉了。

同時耳邊響起了一聲愠怒的聲音:“你在做什麽?”

賀辭東話落的同時已經抓住了岑景的手腕。

血沒有止住,沿着他的手背劃過手指,已經開始往下滴血。

病床床頭的盒子裏有棉簽,賀辭東拿出兩根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轉頭皺眉吩咐旁邊的人:“去把護士叫來。”

周堯:“哦、哦好的。”

岑景看着匆忙跑出去的周堯的背影,還有心情笑道:“賀總,你把人給吓到了。”

賀辭東擡眼瞥他:“你心疼?”

“那倒沒有。”岑景代替他自己按着手背,坐回去說:“人是你找的,提醒你稍微有點雇主愛。”

岑景看着手背,挪開棉簽。

血立馬又冒出來一點止住的趨勢都沒有。

賀辭東再次遞了兩棉簽過來,“按住了,別松手,說你沒常識還真是擡舉你。”

“你不懂。”岑景說:“針已經歪了,等待護士到來的過程痛感只會延綿不絕,而我喜歡快刀斬亂麻,即便會流血不止。”

賀辭東沒說話,空氣中顯得很安靜。

等到岑景重新紮上針已經是十五分鐘過後,護士看着他沒好氣道:“只有不聽話的小孩子才會亂動出現這種情況,現在好了,明天你手背估計得青一大片。”

“沒事。”岑景說。

這個晚上周堯到底是沒能留下來,賀辭東坐在病房裏半小時,對方就主動提出先離開。

岑景對賀辭東這種攝人的氣場早免疫了,不過還是很理解周堯的不自在。

人都走了,病房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岑景:“你怎麽大晚上過來?”

“接到醫院電話。”賀辭東還帶着電腦,這會兒回着消息一邊應他:“說你高燒反複。”

岑景:“你請的人有陪護條例。”

賀辭東嗯了聲,顯然沒有專心應付他。

岑景也難得管他,他後知後覺發現賀辭東的襯衣下擺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了血點。

等他處理完了就拿出一件寬大的休閑上衣扔給他。

“換了吧。”岑景說。

賀辭東挑挑眉,拿着衣服一言不發地進了衛生間。

他前腳進去岑景就想起來自己上午換的全套衣服還在裏面放着,他走過去推開門。

岑景發誓兩人前後間隔不到十秒鐘。

而賀辭東已經脫掉了上衣。

他背對外面站着,岑景第一反應是身材真挺好。

然後就是他肩背的那片紋身。

那是岑景第一次看清他紋身的全貌,是狼頭,從一邊荊棘林中仰頭咆哮而出的狼頭紋身。大片荊棘遍布他半邊肩胛骨,從耳後一直到腰線往上的位置,整個圖案栩栩如生。

岑景很難形容,有種被黑暗纏繞的無力、也有種掙脫後新生的震撼感。

他們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裏。

岑景在鏡子中對上他的視線,評價了句:“紋身不錯。”

賀辭東嗯了聲,問:“要什麽?”

他的視線移到旁邊的置物臺,那件随意放在一套睡衣旁邊的深色四角褲。

擡擡下巴:“這個?”

“不是。”岑景退後,咔噠一聲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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