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梅蘭小鎮,泰倫斯已經堅持了五天,每天都會到加斯特公爵的別院門口靜坐,若是有興致了，會繞着小院周圍轉上幾圈。
對于這位行為詭異的"客人",公爵府的仆人們起初都是戒備着的,只要視線範圍之內有這個人,就都會關注着這個人的行動，可是五天下來,那人卻一點異動都沒有，每天就是在門口坐着，一副"正在沉思,請勿打擾"的樣子，要麽就是繞着他們的小院散步,尤其是他們的公爵大人一切正常，完全無視了那個人，所以仆人們也開始無視那個人。
"老爺，第六天了。"小樓的走廊上，加斯特公爵和莫爾管家站在床邊，看着外邊坐着的泰倫斯。
"帝都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他皇子離開的第二天女王陛下就知道了，于是加快了籠權，不過有二皇子四處奔走，也有修少爺之前的的布局，所以沒那麽順利。"
"修？"加斯特公爵挑眉，有些詫異地看着莫爾。
說實話，修做的事情，他還真是不知道幾件。那個孩子，不知不覺間已經成長成了比誰都強大的人啊，這強大當然不是指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心、他的智慧、他的思想。
"我們離開帝都之後，修少爺就利用開店積攢的人脈，讓帝國職位不高的官員們都站在了有利于我們的立場上。那些官員雖然職位不高，但卻是政府中負責辦事的人，他們的行為可以影響到高層決策的實施速度和情況。而且，也有幾個高層的官員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所以帝都的情況一直都是利于我們的。"
"修的心思，竟然已經缜密到這個份上了嗎？"連他都沒有想過要布這樣的局，修竟然想到了。難道他一開始開店就是為了這個？
"蘭伯特少爺跟修少爺在一起的時候，似乎也都是聽從修少爺的決定呢。"莫爾管家笑得一臉自豪和驕傲。
"是嘛。"
他也看得出來，蘭伯特似乎很喜歡這個哥哥，以前，受外界傳言和他的态度的影響，再加上本身課業繁重，蘭伯特幾乎沒與修見過幾次，每次見面也多是擦肩而過，相互打個招呼。
作為一個一直被教育着以維護家族名譽和榮耀為己任的孩子，會自然而然地避開那些給家族"抹黑"的人，也同樣會去結交那些給家族帶來"榮耀"的人，蘭伯特與修的親近，恐怕就是因為蘭伯特發現了修身上的發光點。
在帝都中長大的孩子，有幾個是純粹因為友情而聚集在一起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哪一個都是因為利益相結識，然後因為性格相靠近？幾乎沒有。
有的時候，加斯特公爵認為，自己是對不起這兩個孩子的。在他的心中，那個人留下的帝國高于一切，所以當發現修是"廢物"之後、在有了"天才"的蘭伯特之後，他便忽視了修，然後一門心思地想要将蘭伯特教育成第二個自己，強大，且忠心。
因此，他的孩子們沒有天真無憂的童年，他們一個在孤獨中成長，一個在利益中摸索。很慶幸，兩個孩子都保持住了自我，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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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若是讓一切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畢竟那個人和屬于那個人的一切，在他的心裏都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莫爾，帶他來書房，我有話要跟他說。"沉思半晌，加斯特公爵嘆一口氣，去了書房。
"……是，老爺。"老爺終究還是放不下帝國，放不下那個人啊。
"大皇子日安。"
"管家？"正在沉思的泰倫斯聽到聲音，有些驚訝地轉頭。
"大皇子請進，我們家老爺想要見見您。"
"加斯特叔叔？知道了，勞煩管家帶路。"
"大皇子請。"因為泰倫斯突然換了稱呼，莫爾一愣，略微詫異地看了泰倫斯一眼，什麽也沒說，帶着泰倫斯去了加斯特公爵的書房。
"加斯特叔叔。"莫爾剛打開書房的門，泰倫斯就一步跨了進去，恭敬地喊了一聲。
加斯特公爵一愣，看着泰倫斯的目光似乎有些飄遠。
"坐吧。"
"抱歉，這段時間給加斯特叔叔添麻煩了。"泰倫斯先主動承認錯誤，然後才坐下。
"你……有什麽想要跟我說的嗎？"
"父王……是個什麽樣的人？"
加斯特公爵一愣，倒是沒想過泰倫斯思考了這麽多天，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呵呵，都這麽大了，突然問這個問題好像是有點丢人。"泰倫斯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是，叔叔也知道，我們四兄妹對父王除了英明這樣的印象，就再沒有別的了，父王是什麽樣的人，父王喜歡什麽，雖然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但是，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了。"
"他是一位無畏的勇士，也是一位無私的皇帝，但是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我無法給予評價。"看着眼前的泰倫斯，加斯特公爵就禁不住會想起自家的兩個孩子。
上了年紀了，曾經追求的那些轟轟烈烈都逐漸遠去，那些榮耀和輝煌漸漸變得模糊，即使能力變得更強了，那些無懼無畏為所欲為的日子也不可能再有了，那些激情和任性早就在這麽多年的與人周旋當中被磨滅。
駐足回頭，身後陪了自己幾十年的只有妻子，和兩個跌跌撞撞的孩子，安靜地追随在他的身後。那些曾經不屑的平淡，突然就變得彌足珍貴。
之前，加斯特公爵還想着再為帝國打拼幾年，等泰倫斯真正長大了，可以應對政治場上的所有情況了，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然後，真正地去履行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責任。
只是沒想到，計劃不如變化快。
"父王建國的時候，是想要完成一個什麽樣的願望？"父親嗎？父王作為一個父親而存在的時間雖然非常短，但是泰倫斯知道，他是一個好父親，至少在他看來，是一個好父親。
"願望嗎？"加斯特公爵想了想，"沒什麽願望，只是純粹得在體驗征服的快感，征服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責任，于是就成立了帝國。"
"竟然是因為這樣随便的理由，就去承擔起一個國家的責任。"泰倫斯愣了愣，然後搖頭失笑。
他從來沒想過，帝國的成立，竟然只是因為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游戲一樣的征服。但是泰倫斯也可以想象那種征服之後證明了自己無人能敵的快感。
"就是因為這樣的理由。"現在想起來，也确實覺得可笑，但也就因為曾經的那種沖動和瘋狂，他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但是，先王在臨死前曾經說過，建立這個帝國，是他不負責任的結果，卻也是他扛起自己肩上的責任的結果，雖然辛苦，但是當看到那些弱小的人們因為自己的決定而展露笑顏，當聽到那些人們感激的聲音之時，就覺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所以他希望這個帝國能一直延續下去。"
"如果沒有父王的臨終囑托、如果父王沒有把帝國當成是責任，加斯特叔叔還會為這個帝國做那麽多嗎？"
"不會。"加斯特公爵果斷搖頭。
"是嘛。"泰倫斯微垂着頭，讓人看不清臉色。
"今天讓你來，其實只有一句話想要告訴你，作為一個王者，并非是帝國為你所有，而是你為帝國所有，帝國不是你的工具，而你，是帝國的工具。"
"加斯特叔叔真的不跟我回去了嗎？"
"呵，不會了。"加斯特公爵搖搖頭，"你們都長大了，這個帝國，我跟路德早晚都是要放手的，與其在我們兩個老頭子身上浪費時間，你不如去讨好一下奧蘭。"路德，即阿德利諾公爵。
"伊尼亞斯公爵？"泰倫斯挑眉。
"嗯。"
"叔叔您跟修說了同樣的話。"
"哈哈。"加斯特公爵一愣，然後開懷大笑，"如果你有信心的話，可以試着游說修，如果修肯幫你的話，帝國的未來，不可想象。"
"呵呵。"泰倫斯苦笑，"這回我可是把修惹毛了，他能幫我去除掉上古的魔獸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加斯特公爵笑着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還能跟叔叔這樣談話，我很高興。"
"嗯。快點回去吧，鄧尼斯怕是要撐不住了。"
"嗯，我知道了。"泰倫斯點頭。
"你們放手去做吧。"加斯特公爵沖泰倫斯笑了笑。
"……是，謝謝加斯特叔叔。"泰倫斯一愣，然後鄭重地點頭。
加斯特公爵擺了擺手，泰倫斯起身，鞠躬，轉身，走人。
"老爺，女王陛下那邊……"泰倫斯離開之後，莫爾蹙眉看着加斯特公爵。
"她以為自己的手上有權利嗎？"加斯特公爵冷笑一聲，"我和路德怎麽會讓她拿到權利？這帝國，只能交給亞爾維斯家的人。"
莫爾管家沒再說話，自家公爵大人對先王的那份情和那股子執着，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如若不然，那主仆的契約，也不會以這種形式延續下來。
瞄了一眼加斯特公爵領口裏面，莫爾暗嘆一口氣。
先帝，離開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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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基友的文，主受，1v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