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4]
張眼是開的妖豔的桃花林。
一個淡得透明的男子一步一步地接近，淡淡的開口：「丫頭，你太傻了。耗盡神力去救一縷飄魂，值得麽？」
看見他說得淡然，我不欲他誤會，急切的辯解：「葉陌，他是我僅有可以依靠的人，失去了他、我生不如死啊。」
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然後道：「比他記不起你還要痛苦？」
我猛地擡頭，正好對上了他充滿後悔的眸色。
赤裸裸的話從葉陌口中說出來，雖然讓我傷心，卻遠遠比不上心傷帶來的一半痛苦:「他是魔鬼。」我如是道。似乎将他貶得越低，我的心就重新有了跳動的理由。
「什麽山盟海誓到最後不過是時間的煙幕，終究會淡忘的。」他視線仿佛落在了遙遠的那方，穿越了桃花林，落在彼岸的那個人身上。
「葉陌，你試過愛上人嗎？」我問，手撫上左胸，感受着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如果你愛過，你就會明白。」原來，心死了，心還會跳。
葉陌聽到我的問話，回過頭看了我一眼，視線再度落在虛空的桃花樹上，眼底盡是落寞：「傻丫頭，神長生卻不代表不死。你耗盡神力，折損陽壽，被仙神兩界視之為敵，這又何苦？」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魂飛魄散你不怕？」
我低頭默默的看着未着鞋子的腳尖，半響才應道：「葉陌。我怕。」
他上前，淡淡的桃花香流竄入鼻，手輕輕的放在我的腦袋上揉了揉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別怕。我在。」
聽到他的答話，我依舊有點茫然，怔怔的不知做何反應，直到接觸到他眸中的溫柔，以及唇角微彎的優美弧形，心中一動，卻是無比的依賴。
我踏前一步，伸出雙手穿過葉陌的腋下，緊緊地摟住他的腰身，把腦袋埋在他的胸前，呼吸着他身上帶着的桃花香，忽然失去了傾訴的欲望。
他回擁着，也不語。
Advertisement
似乎在他的面前，什麽話都可以不用說了。
我知道的，他懂我。
他也是知道的，我懂他。
依偎在他的胸膛，側耳傾聽着他平緩的心跳聲，零亂的心緒仿佛一瞬間就平複了下來：「葉陌，和我說說父帝。」兩人的心跳漸漸重疊，嘴角悄悄的彎上——他是我在這個世間最後的一個親人，只有他能夠給我帶來一絲絲溫暖。
「邗庚那小子為你毀掉元神，非但重創神魔兩界，其它的四界都陷于慌亂之中。帝他耗盡神識和魔聯手，将拭魔封印在血蓮池，修複六界的漏洞後便消失了。」
我苦笑着，不是沒有想過父帝的消失與我有關，只是一直抑制自己去想，如今事實擺在眼前，還輪到我去逃避麽？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若當年我沒有生氣揭了白龍的鱗，若當年我沒有被父帝封住了神力，以我的力量與魔抗衡并不是難事。」這樣就不會遇上了他，也不會有那七世的輪回，也不會有無可磨滅的愛戀。
腦海中閃過種種可能，又被僅存的理智磨滅得灰飛。
苦澀在唇邊徘徊。
「丫頭，這是命。」
葉陌心痛的揉着我的頭發，左手憑空拿出了一壺桃花酒，遞了給我。我站直身子，退後了幾步才接過桃花酒，一把打開了壺蓋，桃花酒香彌漫周遭，我像是受了蠱惑般吸飲了一整壺。
桃花露酒，忘憂忘愁。
攀在葉陌的肩上，臉頰桃色的向他讨了一壺又一壺，一飲而盡，一滴不留。
我這輩子本就沒有如此豪飲酒水的經歷，每次偷嘗都會被那個人發現，然後勒令我不得再喝，因此每一次都是淺嘗辄止，倒也未曾試過酒醉。
如此一來不由想起了第二世時與那個人暢飲至天明的往事，臉上幽幽的笑着，卻是心知某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也不能夠複返。
背靠着葉陌而坐，輕風吹過頓覺臉上涼涼的，擡袖一拭，袖口竟然變得濕潤。什麽時候起桃花露酒能讓人流淚了？
「多久沒與你一同暢飲了？」葉陌淡漠的聲音自背後幽幽傳來。
心中一個想念：我與葉陌、白龍還有邗庚曾經一塊在這個地方暢飲桃花仙露、行酒令、載歌載舞，無比快意舒暢。只是……我目光閃了閃，滿是不屑的說：「快兩萬年了吧？葉陌，你老了呀。」擡手又是一口桃花露，卻差點吐了出來，甜膩的酒，竟然變得如此甘苦、難易吞咽。
「是阿，我是老了。」
葉陌突然轉過身，我頓時失重，酒喝多了，幾乎頭重腳輕的倒在地上。連忙用手支撐住身體，不明了的轉身看着他，只見他驀地嘴角一挑，目光灼灼：「你身上的刺倒是越來越多了。」
灌了一口桃花露，視線卻沒離開他越發明媚的雙眼：「如果你沒有欺瞞我半分，或許這下我會很乖順的學貓朝你瞄瞄的叫。」言下之意是我已經知道了他有事情滿着我沒有告知。
葉陌還是那個樣子，卻是低垂下眼簾不去與我直視，接過了我手上的酒壺淺酌了一口：「你回答得還真夠坦白直接啊。」
我沒再回話，這桃花露酒後勁極是厲害，只覺得腦袋沉沉重重的，令人非常不适，這下倒是沒什麽精力去想些有的沒的，桃花露酒的奧秘竟然就在這裏，也難怪別人說喝酒能夠忘憂忘愁。
我拌過葉陌的身子，葉陌仿若未聞，任由我舞弄他的軀體，我順勢尋了個舒适的位置細細躺下，心中一時神游：如今能夠如此毫不保留不帶任何目的待我的人，似乎就只剩下他一個而已……
「丫頭接下來是打算要幹什麽呢？」葉陌見我不說話，應許是怕我難過，便又提起話題，淡淡的問道。
我沉默了很久，左右思量，最後才想出了一個比較明确的答複：「替惹草報仇。」其實我心裏想的又何止這般簡單？
七世的相遇相知，七世的相識相交，七世的相愛相戀，七世的相恨相憎，七世的擾攘與沉淪……那紛紛擾擾的輪回重遇，那轟轟烈烈的愛恨情仇，那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那刻骨銘心的前塵往事，又豈可單單憑借這片言只語而淡化釋懷呢？
這般安撫着自己，卻是抑制不了心中的慌亂與無邊的疼痛。
未料葉陌卻說：「這不是件好差事啊。」
「管他的，葉陌你可別像其它人一般來阻止我，我不欲與你站在對立的位置互相較量，這樣我很累。」輕描淡寫的說着，言辭卻盡是懇切。
葉陌一個松怔，似是未曾想過我會這般說。
「我不管事很久了。」葉陌回答得不快，語氣慢慢的卻沒有一絲憂郁。
聞言，我默不作聲的撐開迷蒙的雙眼，直直的逼視着葉陌可容納百川的眸色，葉末并沒有躲開，就着我的雙目盯着我，眼底帶有一絲溺寵。第一次，我如此認真卻又如此卑微的懇求：「葉陌，全世界都可以誤會我抛棄我，唯獨你不可以。」
「嗯。」語氣中帶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惆悵。
「事情完了以後，我來這裏給你當打雜吧，你願意收留我麽？」
葉陌明顯遲疑了好一會，才默默的道：「願意的。」
再過了一會，我便昏昏沉沉的。
耳畔仿佛傳來了葉陌的輕嘆聲和交談聲，但是已經聽不仔細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