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5]

桃花開的如斯燦爛嬌紅,如同沾染在她衣裳上的血花。

忘不了她毫無血色的蒼白,忘不了她充滿憎恨與不信的眼眸,忘不了她的視線不再投射在他的身上。

他錯了嗎?終究是做錯了。

惹草是誰,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明了,那原先就是他的血肉,能不清楚嗎?

知道她恨他是為了何事,但前塵往事都随着時間的過去所封印住了,只有零星的片段會在接近她的時候憶起。

他知道自己的記憶是個禁忌。

她要他記起過往的種種,卻不知道關鍵就在于她處處袒護的人身上。

他的存在是為了成就蒼生,這是他誕生的唯一使命,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動了手,立意從此守護在她的身旁,即使她魂飛魄散——卻不想她心心念念、處處袒護包庇的惹草居然挺身而出,壞了他的計劃。

傷了她,也傷了他。

一抹清香随風飄至,一身白衣的她翩然而下,與桃色相映着分外的虛無飄零。

看着她投入葉陌的懷裏,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

他與她朝夕相對,卻從來得不到她全心全意地信任,而如今這份信任卻如此毫無保留的交與另外一個男人。

惹草的死,責任全在他的身上,看到她難過,他有那麽一個瞬間要把自己的心髒活生生的剖出來獻給她——可是,他不能,他肩上是六界的生靈。她的恨意太深,他的死不但不能夠舒解她的糾結反而可會導致生靈塗炭。

這個險,他不能冒,也沒有這個本錢去冒。

看着她在葉陌懷裏貪杯,他幾乎按挪不住自己沖了出去。又一次的,理智戰勝了心髒占據了他的大腦。

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的豪飲,他卻沒有什麽可以去做,乃至不敢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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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次,他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

她臉頰生紅,倒了在葉陌的懷中,叫嚣不斷。顯然是醉了。

葉陌揉摸着她的頭發,眼裏是無盡的溫柔,靠在她的耳邊輕輕的開口,聲音雖小卻铿锵入耳:「縱我活了十萬多年,終究有一天也會離你而去。他若記不起你,我陪你就是了。」

終于,他按挪不住,從暗處步出。

「沉不住氣了?」葉陌沒有移動半分,保持着原先的動作,手輕柔的撫着懷中人兒的頭發,生怕驚醒了夢中人。

「嗯。」他諾諾的應道。

「若是他,我總不會發現,可現在躲在暗處的卻是你。」葉陌感嘆地道。

他不解,但在距離二人五步之遙的地方坐下。

「他是我的後輩,卻是我漫長的生命中,唯一害怕過的人物。即使是帝,你們尊稱的父帝,也從未讓我如此驚慌害怕過。」葉陌輕嘆。

他知道眼前人忽然說出往事,定是有所提點,因此他聽着眼前的男子并未說話,只是耐心地聽着,眼睛卻緊緊地鎖緊在男子懷中酒醉的女子臉上。

「世人都不知他當年為何執意到人間歷劫,只有一直在背後默默注視着他的我明白。」葉陌調整好坐姿,姍姍道來:「斷絕七情六欲是神仙的規條,但情欲帶來的歡愉又豈是神仙就可以抵擋的?于是這規條自然而然的被衆神仙所忽略了。女娲和曦和兄妹的結合逆天而行,懲罰降臨在六界之中,但凡血親不得相愛交合。他一個傻小子就因為動了情,逼着自己下凡歷劫,望以時間可以砍斷情絲。」

聽着葉陌毫無起伏波動的聲線,他心中忽然有絲了然,卻仍是不動聲色。

飄零的桃花恰恰落在懷中人兒的臉上,葉陌伸手撚起,遞給了他:「這傻丫頭乃是六界七情六欲的結晶,喜怒哀樂較尋常人家為之大起大落,情竅未開便被析徹那小子告白,大怒之餘揭了他的逆鱗。」

「七世輪回,或悲或喜。」葉陌說着眼角透露了一絲暖意:「丫頭也是失了自制力,第一世就愛上了一個男子,壞了無情無欲的懲罰标準,被貶去神職,原有不下于帝的強大神力被封印。」

「那男子……」他嗓子沙啞,像是有人用手捏住了他的咽喉,發不出聲,良久才尋回自己的聲音:「……是我?」

葉陌點頭:「你的介入讓她無法完成輪回,反意外讓她情竅初開。她恨你是有緣由的。」

桃花紛飛,霎那芳華。

原來她的恨,延續了數個輪回。

葉陌看着凋零的桃花綻放着最後的美麗,語鋒一轉竟問出了有失身份的問題:「我若放手,你會舍棄一切、全心全意疼愛她不?」

他一下子明了。

原來葉陌的溫柔,也是有緣由的。

興許是葉陌察覺了自己話語中的不智,緩緩地閉上了嘴,并沒有迫他回答,反而轉了個話題。表面看起來以就是平靜無異,其實兩人心中也自有了一番較量。

「你為蒼生做了多少傷害她的事情?」葉陌這般問。

他細細回想,心頭那塊大石越發的沉重。

「能讓她快樂不在傷心的,只有你。」

葉陌這話裏想要帶出的意思,他自當明白,于是沉靜的臉上開始浮現一絲讓人痛心的失落。幾乎是咬緊牙關,硬是從牙縫間迫出五個字:「她說我不配。」

葉陌笑了:「你以為現在的你配嗎?在我看來你連看她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察覺自己的語氣有點重了,幾不可聞的嘆息,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因為酒醉而睡得極沉的人兒。紅色的長發披灑一地,飄零而下的桃花花瓣穿插其中,使之顯得越發嬌媚,發香混合了桃花的花香,形成奇特的香味,将三人籠罩其中。

「這丫頭性子野,心卻無比的堅定,認定了就是認定了。」葉陌摟着懷中的人動作變得更輕柔:「所以就算你不配,你也是可以讓她快樂的。」

「我……」葉陌溫柔待她的舉止,刺痛了他的眼睛,悄悄地別過眼,心似乎在淌血:「我不可能任由她肆意妄為,致使生靈塗炭。」

天下蒼生,重責在肩,不得不選,不能不選。

她恨,其實他更恨。

她恨他忘記了她;他卻恨這個世界迫着他去遺忘她。

葉陌收回了墨線身上的視線,第一次認真地注視着他:「襲範,其實你不了解她。」

這句話,似曾相識,是當年他對她身邊那只自以為是的鳳凰說過的話。

「若然是她所愛的人心中所企盼的,她必會盡全力守護。」

「她愛我麽?」他出口的話很猶豫,帶着點點的不肯定。

這一次,葉陌直視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很久很久,良久以後他輕輕啓唇,出口的話卻無情的将他放置在一個萬劫不複的地方——

「所以說,你不了解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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