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聊心事同床共枕
慢慢平和心中的起伏,李建成放下油燈,岔開了話題,“你們方才說有能讓家父造反的辦法,可是東溟夫人的賬簿?”
“正是那東西。”寇仲有些意外于李建成竟也知道此事,随口說道,“反正我們也答應了美人兒師父去偷拿賬簿,到時候便順手幫個忙成少便是了。哎,也算是還你的人情。平白無故的,你已經救了我們兩次了,怎麽說我們也要還你們一回。”
雖說寇仲和徐子陵比李建成小了近一旬,但寇仲偏偏要喚李建成“成少”,徐子陵聽他這樣說,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建成也是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外號。
素來都知道寇仲這人喜歡給別人起外號,不過李建成卻沒想到自己竟會得了這麽一個,一時之間哭笑不得。
眼看李建成不和他們計較,徐子陵卻是不好意思起來,羞愧道,“寇仲就這麽個脾氣,看着誰都想起個外號。”
李建成微微一笑,道,“無妨。那兩次幫你們一個小忙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況我也都得了好處啊。你們該是聽到,鷹揚派在南直鎮的損傷,你們那個老爹武藝高強,卻偏偏栽在你們倆手裏,只因為他對你們還尚有幾分真心,下回見他,恐怕沒那麽容易再逃脫了,莫要再耍心眼,若惹得他動了殺機,怕是不好。”
此刻李建成的心中當真歡喜。他記得書上曾寫寇仲與徐子陵互稱“仲少”“陵少”,而此次寇仲既然稱呼李建成為“成少”,便是當真把自己是自己人。有《大唐雙龍傳》的兩個主角做好友,不枉費他之前費了那一番功夫。
“我們那便宜爹爹就算武功再高,又怎有我們揚州雙龍來的英明神武啊。”寇仲見李建成當真不生氣,越發放肆的嬉皮笑臉起來。
“話不能這麽說,杜伏威的厲害并不是你們想的那般簡單。”李建成正色道,見兩人不願多提,便又岔開話題,“待會兒再讓世民去尋兩件衣服,你們身形差不多,應該是穿得。”
寇仲徐子陵二人未料到李建成竟莫名提了杜伏威,心中一陣狐疑,卻終是沒說什麽,或許是因為李建成幫了他們這麽多次,卻從來沒有擺出居高臨下的施恩和悲憫又或者世家子弟的架勢,又或者正如雛鳥情結,對于這個毫無目的的對他們倆好的人抱有的好感,是以對杜伏威的事,寇仲和徐子陵都只是停頓了片刻,沒有反駁。
見此,李建成又拿出銀兩,說道:“先換過了衣服,再好好睡一覺,天亮了我再叫你們,不過先說好了,若是失手被捉,我可是救不了你們。”
聽到李建成又是給銀子又是給衣服的,寇仲和徐子陵有些別扭起來,說道,“本是要還你人情,怎地總還是覺得欠了你的。”
李建成笑起來,“與人相交,哪需要分得這麽清楚,你們兩個不必介懷。人不人情的,又有什麽分別。便是你們一直不還人情,我也還會幫你們,就算你們還過了人情,日後我若是身陷囫囵,難不成你們會只看不管?”
二人聽得有禮,随後便準備去換了衣服,回來時便見李建成房中床鋪已經鋪好,寇仲急忙擺了擺手,“我們睡地板就成。”
“那麽大一張床,睡三個人也足夠,你們要是願意,只管把我當大哥便好。”
“這床三個人卻還是有些擠了的,不若大哥今晚去我那裏對付一下?”寇仲和徐子陵還未說話,李世民便率先插嘴,李建成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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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了寇仲徐子陵睡下,李建成與李世民又分別沐浴,只穿着貼身亵衣。
李建成自幼皮膚白皙,骨架均勻,身形并不高大,平素裏穿着衣服看不出來,此刻只穿了亵衣,竟似乎比李世民還要瘦削一點,衣衫微敞,胸口露出一點透着粉色的白皙,李世民則要比李建成精壯一點,渾身上下透着精悍。
許是因了那個“濟世安民”的故事,兩個人的氣氛多少有些尴尬。
李建成卻還要好些,今日他徹底打亂了李世民和寇仲徐子陵的相交,且将那兩人拉攏到了自己這一方,屆時,待寇仲決心為天下黎民放棄争奪天下野心之時,只要不出意外,他定會來支持自己。
因了早已知曉,兩個人日後會與突厥頂尖高手跋鋒寒、花間派傳人侯希白稱兄道弟,另有江淮軍杜伏威的全力支持,還有陰葵派的绾绾、魔帝石之軒之女石青璇、慈航靜齋的高手師妃暄等人有意無意的協助,此二人日後的成就少不了這些人有意無意的幫忙,而這些人脈才是李建成的重點,這樣的勢力疊加,于李建成來說,足以在日後與李世民一争長短了。
是以,李建成今日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即便是那個濟世安民讓他覺得難受了那麽一刻,卻也之時那麽一刻罷了。
可是李世民卻并非如此。
他雖然不明白為何李建成會那般重視那兩個小混混,卻也感覺到了那兩個人絕非常人,說出那個濟世安民的典故,李世民不但是為了試探寇仲和徐子陵,更是為了試探李建成的反應。
雖說結果還是令人滿意,但是他心裏卻悶得厲害,他實在想不通,以李建成素來的冷情,怎地就對那兩個小混混那般上心,簡直便是拿他們兩個當弟弟一般。
“在想什麽?”李建成見李世民遠遠地盯着自己發愣,心裏暗自猜測李世民的想法,卻是毫無頭緒,只得随口問道。
“沒什麽,只是在想那個寇仲和徐子陵當真能夠偷到賬簿?東溟夫人武功已臻化境,座下更有四大護法,若他們二人被抓,把我們供出來的話恐怕不妙。”李世傑聽李建成問他,這才恍惚間回了神,随口說道。
“寇仲和徐子陵都素來機警,便是失手被擒也總有脫身之法,何況便是他們當真供出我們又如何,若無實質的證據,東溟夫人絕不會為了兩個混混而開罪李閥。”知道李世民沒說真話,李建成也無所謂,淡淡說着,率先爬上床,蓋上了被子。
過了一會兒,李世民也鑽了進來。
兩個人近年日漸疏遠,更別提同塌而眠,是以都有些尴尬和別扭,只得各自睡了一邊兒,後腦對着後腦,兩不相看,方好受了些。
隔了許久,李世民才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待寇仲徐子陵二人,耐心教導,猶如親弟,比對我和元吉還要好,卻原來也不過是利用嗎?”
李建成睜開眼睛,心中恍然明白,李世民方才恐怕是在考慮自己對寇仲徐子陵那麽好的目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譏諷地笑容,日後殺兄弑弟的人如今竟然還會問出這種可笑的問題,“我見寇仲和徐子陵身世悲慘,卻運勢極強,又心思機警,實乃可造之材,是以有了惜才拉攏之心,日後若李閥起事,此二人當堪為将才。當然,這可又比不上世民你的濟世安民來的有趣。”李建成淡淡地說着違心的話,終究是忍不住刺了李世民一句,讓李世民面色立時有些難看。
他本是想要試探李建成對寇仲徐子陵的态度,卻不想對方竟直接道破了自己的野心,竟是一時怔忪,輕笑起來,“那不過是個杜撰的小故事罷了,大哥莫放在心上。”
李建成譏諷道,“市井流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背後杜撰的那個人。世民胸懷大志,有這樣濟世安民的志向,實在讓大哥欣慰的很啊。”
不過我也尚且好奇,這一世,待到他日你我兵戎相見的一刻,世民,我的好弟弟可還能親手搭弓,用羽箭刺透你大哥的胸膛。
“弟弟哪裏敢當,大哥胸懷天下,卻是比世民更有遠見卓識,世民還有很多事要和大哥學習呢。”李世民輕輕笑起來。
心知對方在暗自刺探寇仲和徐子陵的真正意義,李建成暗自冷笑,壓低聲道:“世民不會當真不知,寇仲徐子陵二人身懷楊公寶庫之秘密,江湖傳聞得楊公寶庫者得天下,雖有些許神話,但足見這楊公寶庫之利害。”
“哦?”李世民音調微微揚了揚,口氣裏卻有些不以為然,“天下之争,哪裏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傳說可以确定的,大哥将賭注壓在這上面,實在是有些偏執了。”
“這是自然,不過錦上添花總歸是不嫌多的。”李建成閉上眼睛,嘴角微勾,“好了,莫想那麽多,明日還有我們忙的呢。”說罷,李建成一拂衣袖,擱置在桌子上的燭火瞬間熄滅。船艙裏一片昏暗,只遙遙地能聽到外面水浪激蕩船身的聲響。
因了身旁多了一人,李建成睡得極淺,及至下半夜,他恍惚間從睡夢醒來,聽到身旁窸窸窣窣地翻騰聲響。
“世民?”在這個到處都是武林高手的世界,李建成自來時起就經常遭到刺客的夜襲,雖然大多都是些三腳貓的小角色,不過偶爾幾次失誤也讓他吃過些苦頭,是以他一聽到聲響,便全身繃緊,随時都可以一躍而起。
“大哥……”李世民的聲音傳來,出乎意料的竟然帶着一絲哭腔,如同小孩子似的啜泣聲隐隐約約地傳來,讓他為我一怔。
李建成翻了個身,就着窗外的絲絲縷縷的月光仔細看着李世民的臉。
他這個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會親手殺死他的弟弟。
不過此刻他們還在共享一張床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尚不足一尺,而李世民滿臉都是泫然欲泣的脆弱表情,眼珠在眼皮底下來回滾動,和小時候那場大病時一般,似乎正在夢魇。
“做多了虧心事嗎?”李建成低聲冷笑,手上卻輕柔地拍着李世民的背,湊在他耳邊輕聲喚道:“世民?世民?醒醒……”
少年的表情既恐懼又痛苦,像是在做什麽逼不得已的事,手指緊緊地攥着,身體繃得緊緊的,嘴裏仍在喃喃道,“不……不要……”
李建成無法,只得更湊近了一點,繼續喚道:“好了,醒醒,世民?世民?”
下一刻,李建成被對方猛地抱住,那般強硬的力道幾乎把他的骨頭都跟着捏碎了。
倉皇失措間,李建成還在發愣,下一刻卻被對方徹底禁锢了雙臂,若是反抗,恐怕自己的內力會傷了李世民的身體。
“世民,醒醒!”李建成心中暗自懊惱,音調漸漸揚高,又花費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終于将人喚醒過來。
李世民的神色猶自帶着夢魇的驚恐,額頭上盡是冷汗,後怕的模樣讓李建成很是無奈。
“終于醒了。”李建成松了口氣,“快放開我。”
李世民聽罷,這才恍惚間回過神來,松開了手。
“夢到什麽了?竟這般害怕。”李建成狀似随意的問道,只眼裏卻帶着幾分認真。
李世民閉上眼睛,淡淡回答,“無事。只是些魑魅魍魉之類的東西罷了。”
“哦?”
黑暗之中,李建成閉上眼睛,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容。
窗外,月光正好,江水蕩漾間,尚是一派波光粼粼的美景,而屋內,悄無聲息的船艙裏,那細不可聞的悠長呼吸裏,卻有着異樣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