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時亂認錯真心
戰艦重新回到洛陽,已是黃昏,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鋪滿洛陽城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繁華。
李世民下了船,神色間仍是有些怔然,直讓身後一衆天策府的諸人皆是滿臉擔憂,都在猜測秦王殿下為何失态。
“行啦,別想那麽多了,人生在世,又何必過于懷戀過去的事,不如向前看,或許還有轉機。”這話中隐含着的意思是只有兄弟倆才能明白的含義,李建成按在李世民的肩上,低聲說道。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随即失笑出聲,“這倒也是。”
入了夜,李世民躺在床上卻是睡不着了,閉上眼便是今日寇仲傲然的語調,是李建成低聲的勸告,是上輩子承乾悲憤的眼神。
最後不知怎地,他突然憶起當年首次南下江都時,李建成從小巷的深處走出來時的樣子。那裏……不就是……難道說李建成其實也是……斷袖!
慢慢睜開眼睛,李世民突然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暈眩起來。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李閥衆人終于出發北上,往長安而去。
不知怎的,李建成總是覺得今日李世民看着他的表情很是奇怪,讓人有種說不出口的詭異感。他仔細思索近日的局勢,以目前的情況來說,他并不覺得李世民有什麽突然之間便要對付他的必要。
總之,在滿腹狐疑之中北上的李建成,委實納悶了好一陣。
此時,李閥的局面也并非高枕無憂。西有薛舉再犯長安,又有劉武周進攻太原,只不過李世民和李建成早已知曉後續的進展,此刻并不慌張,一邊往長安趕回,一邊沿路發出指令,遙控長安與太原的局勢。
眼看着長安近在眼前,官道上數馬疾馳,揚起陣陣塵土,而遙遙可以看到一個素衣女子立在道路上,身形似讓人覺得熟悉。
李建成眯着眼,仔細看過去,随即臉色一變,勒住了缰繩。
“是婠婠?”李世民亦是如臨大敵。
“是她,真不知她又要耍什麽花樣。”李建成無奈說道。
此時,婠婠似乎也注意到二人,笑着走過來,朝李建成盈盈拜下,只見她媚眼如絲,美豔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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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這廂有禮了。”未料到婠婠突然這樣,李建成吓了一跳,鬧不懂她是要做什麽。
“不知婠婠小姐來此,有何貴幹?”李世民搶先一步問道,此刻諸人都是全身戒備,眼睛都不眨的瞪着婠婠。誰知婠婠并不答話,反而轉頭看向李建成,只見眼波流離間,竟是有幾分哀怨的情緒。
“那日太子殿下在客棧中那般作為,後又與師妃暄設計暗算于我,若非家師及時趕到,奴家險些就要命喪當場,實在讓人很是傷心。奴家本對太子殿下一見傾心,太子殿下卻真是薄情啊。”婠婠輕聲說道,神色間的哀怨讓人憐愛萬分。
李建成一時無語,鬧不懂婠婠今日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婠婠小姐到底想要怎樣,不妨直說吧。”
婠婠輕笑起來,“奴家并無它意,只是臨到長安,與殿下打個招呼,以後若是戰場上相見,你可一定要憐惜我幾分,雖說我知道你心中只有秦王殿下一人,可也不能忘了奴家啊。”
“陰癸派現在連薛舉這種不入流的東西也看得上眼了?”李建成聽此,冷冷一笑,本能地将婠婠所言的後半句漏了過去,而李世民的注意力卻盡數在了後半句上,什麽叫“你心中只有秦王殿下一人”,這話在他耳中回蕩半晌,仿佛魔咒一般。
“這并非陰癸派的決定,而是我婠婠一人的行事,洛陽暗算之仇,自當一報。”說罷,婠婠赤着的腳輕輕在地上一點,便如鬼魅一般,飄然而去了。
李建成至此,仔細回憶薛舉一戰中所知細節,恍惚間想起來,似乎當時李世民因為被刺殺,而受了重傷,于是低聲道,“此番出征,你小心留意身邊。”
說罷,他一擡頭,便撞上李世民越發詭異的表情。
“怎麽了?”李建成下意識地問道。
“無事。”李世民回答,随即,諸人繼續前進。
進了宮,李淵早已等候多時,見李建成與李世民同來,高興地拉過二人的手,笑道:“你們終于回來了。慈航靜齋的師仙子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陰癸派方走,又來了個慈航靜齋,李建成對這些門派都有些煩悶,不過見此情況,恐怕師妃暄還是當了李閥的說客,下一步恐怕是要說服新敗于王世充的李密,投靠李閥了。
果然,二人入了偏殿,便見師妃暄仍是一身文士打扮,見二人過來,笑道:“妃暄屢次不請自來,實在有些失禮了。”
李淵殷勤道,“哪裏哪裏,師姑娘能來此,是大唐的福氣。師姑娘慈悲為懷,心系天下的情懷實在讓朕佩服。”
冠冕堂皇的調調啊,看着這樣的李淵,李建成在心裏忍不住有些別扭起來,想來恐怕是師妃暄向李淵透露了慈航靜齋選擇李閥作為輔佐的對象,是以才會如此殷切。只是他卻又不能不承認,至少在這個世界裏,慈航靜齋确實有些能量,要說服李密,靠慈航靜齋出面比他和李世民更具有說服力一些。
李世民對于師妃暄更是毫無半點敬意,幾乎只是單純的敷衍着,諸人談了一些天下局勢,師妃暄果然自請做說客去說服李密歸降,而李淵和李建成都同意了,李世民自然也無半點意見。
及至要離開,師妃暄才突然提示道:“妃暄聽聞陰癸派的婠婠似乎要對二位不利,近日若有征戰,還請小心謹慎一些為好。”
“不必師姑娘提醒,回來的路上,我們已經見過婠婠了。”李世民笑道。
“哦?婠婠這般嚣張,恐怕是胸有成竹,還請二位更要多加小心才是。”師妃暄皺眉道。
此時,李世民方被打斷的心思又漸漸活絡,想起婠婠言語中透露出的意思,忍不住一陣煩躁,直待送走了師妃暄便借故自己一個人躲了起來。
及至用晚膳時,才遇到來尋他的李建成。
彼時,李世民正斜倚在禦花園的一處石橋上,橋下碧波如畫,似有紅鯉竄來竄去。他将婠婠的話仔細回味了許多遍,腦海中卻不斷回憶起李建成的一言一行,只覺心裏五味陳雜的情緒怎麽也難以抑制。只是無論這種情緒多麽的複雜,李世民卻奇怪的發現,這其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和生氣,反倒是好像有點……高興似的。
微微閉了閉眼,李世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對李建成也有點什麽別樣的情緒。即便他們是兄弟,即便上輩子他們是仇人,只是這一遭,似乎并不是這樣的。
耳邊傳來一陣陣腳步聲,熟悉的讓李世民不用回頭也聽得出那個人是誰。
“怎地一個人躲在這裏?該用飯了,走吧,父皇已經下了旨,十日後大軍開拔,你我一同領兵,這一次,該是把薛舉一舉殲滅的時候了。”李建成低聲說道,聲音裏帶着些躍躍欲試的味道。
他可是費了好大得勁才說服了父親讓他也一起出征。要知道在上輩子,定都長安以後,他幾乎都一直在幫助父親處理政事,幾乎沒再參與過大的戰事。而他日後未能保住太子之位,也跟此有關。是以這一世,李建成很注意軍功和他在軍隊中的威望。
“大哥……”李世民恍惚回頭,下意識地輕聲說道。
“嗯,怎麽了?”看着李世民略微有些詭異的神色,李建成有點奇怪的問道,他總覺得自洛陽起,李世民就好像有點古怪似的。
“無事。”李世民張了張嘴,終究是一聲未吭。
出征之前,李建成又見了一次楊虛彥,叫他秘密随軍出征,伺機刺殺薛舉和其子薛仁果。
“你放心,我的劍出鞘,是必然要見血光的。”楊虛彥說道,“不過此事了了,我會離開李閥一段時間,往關中去。”
李建成點點頭,“可是為了不死印法?”
似乎沒料到李建成連這個都知曉,楊虛彥微微一愣,随即才說道:“這世間到底還有誰的秘密是你不知道的?我唯一從來沒有猜透的,就是你到底是如何知道這些秘密的?”
“這是我的秘密。”李建成笑道,“不過勸君一言,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虛彥知道了。”楊虛彥說罷,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房中。
李建成揉揉眼睛,無奈地發現自己便是身負長生訣內功,也從未看清過楊虛彥的身法。罷了,這些神出鬼沒的江湖人本就是他這樣的人鬧不明白的。
大軍開拔,只見長安城郊外,滿眼望去,笙旗蔽空,為首的李世民和李建成身披甲胄,騎在馬上,威風凜凜。李淵站在一旁,驕傲的看着兩個兒子,随即李建成抽出長劍,揚聲吼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