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遇襲巧明心意
于李建成和李世民來說,沒有什麽比輕車熟路的戰場更讓人覺得無趣,這場仗,他們打的有些漫不經心,讓底下的将士們看了,只覺二人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布置,竟好像是知道了對方的全部布局和戰力一般,輕而易舉的找到薄弱之處,屠殺、殲滅,不過如此,真真的用兵如神。
只是婠婠的話仍然如影随形,在這方面,李建成要比李世民緊張的多。
入了夜,将士們安營紮寨,李建成和李世民則是帥帳裏計劃明日的戰事。薛舉被他們的攻擊打得連連退敗,眼看便要退回自己的地盤去了,而李世民和李建成顯然不準備放過他們,有斬草除根的機會自然是趕盡殺絕。
“明日我們兵分兩路,從南北兩面同時夾擊,然後在這裏彙合,以薛舉的作風定然會往北邊逃竄,到時候我親自去拿他。”李世民指着地圖,低聲對李建成說。
“如果不出意料,斷後的定然是薛舉的兒子薛仁果,這一個就不留活口了,到時候我殺了他就去接應你。”李建成點點頭說道。
商量好了明日的事宜,兩個人這才卸下風塵仆仆的铠甲,吩咐士兵打了水進來簡單洗漱一下。帥帳中央有一巨大的屏風,屏風前乃是一張巨大的地圖,下面則是桌椅,用來與諸位軍中将領開會,而屏風後面則是兩張木床,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休息的地方。
行軍途中,素來艱苦,兩張床都不大,堪堪足夠二人平躺,若是睡覺不老實就要跌下去了。
吹了油燈,李建成卻坐在床邊沒有休息的意思,李世民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怎麽了?”
“大戰前夕,我怕陰癸派的人過來。你先睡,我守前半夜,你守後半夜。”李建成說着,輕輕抽出随身佩戴的佩劍,黑夜中只見一道寒芒閃過,正巧映出他的雙眸,清亮的,不見半分疲色。
李世民不知怎地,又想起那日婠婠說過的話,悶不作聲。
夜裏北地天涼,李世民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就着帳外的火把光芒,可是看到李建成坐在床邊,支着手臂打瞌睡。夜裏似乎起了風,只聽見帳外風聲咆哮,幾乎湮沒了其餘所有的聲響。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李世民方要起身去換李建成的班,便感到帳外有人進來。
沒錯,是感覺。
莫名的那一刻,李世民便感到帳外壓抑而來的殺氣。婠婠破帳而入的那一刻,李世民已從床上一躍而起,赤手空拳地和婠婠對了一掌。
天魔勁的威力驚人,讓李世民倒退了幾步,婠婠卻幾乎無礙,反倒又襲向了李建成。
此時,李建成已經清醒過來,長劍出鞘,朝婠婠劈了下去。婠婠卻是輕巧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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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帳內狹小的空間讓長生訣的威力難以正常發揮,卻最利于陰癸派詭谲的功夫。李世民只覺婠婠的身形忽左忽右,幾乎拿捏不住,只能循着本能攻擊,順便還把李建成擋在了身後。
兩個人也算有幾分對敵的經驗和默契,李建成手中長劍一振,輕巧地朝婠婠送過去,誰料天魔勁突地發作,卻是讓他幾乎攥不住劍柄。
女子輕笑起來,手指開合,猶如花開,而李建成手中的劍竟是瞬間被攪脫了手。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婠婠小姐的功夫似乎更上一層樓了。”李建成的長劍脫手,心裏咯噔一下,嘴上卻是有意試探以及吸引婠婠的注意力,以為李世民争取時間。
“哪有,人家一直都很厲害的,只不過以前沒有機會和你們兩個正式的單打獨鬥一番。”婠婠嬌俏地眨眨眼。
心知婠婠不肯據實相告,李建成也無暇顧及,只是繼續引她的話說,“那我倒也先謝過婠婠姑娘以前都是手下留情了。”
婠婠輕笑起來,不說話,只袖口一擺,兩條絲帶飄出,竟是将李建成所有的後招封死。這本是極難得,卻因為三人皆置身在帳子中而成了可能,這狹小的空間裏,李建成已經退無可退,只得運起長生訣,硬受這一擊。
誰知,還未待他準備好,便見李世民渾身一顫,朝他撲了過來。
婠婠的這一擊,結結實實打在李世民身上。那柔軟的絲帶撞上人體,灌滿的真氣發出“噗”的一聲輕響,才四散開來。李世民吐出一口鮮血,撲在李建成懷中。
“哎呀呀,還真是癡心一片啊。”這一擊用了九成的功力,以李世民的體質恐怕當真有性命之憂。是以婠婠眼見目的達到而外面熙熙攘攘,似乎有人趕了過來,便輕笑着揶揄了一句,隐匿在了黑暗中。
李建成愣愣地半抱住李世民,沒注意聽婠婠說了什麽,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世民,方才的舉動,若算上在洛陽的那一次,已經是第二回,李世民為了他受重傷了。李建成有點不敢置信,這個絲毫不把兄弟性命當回事的家夥到底是怎麽了?
輕輕咳嗽出一口血,李世民掙紮着直起腰,将唇角的血跡抹幹淨。
門外的士兵們至此才沖了進來,便見地上有些微血跡,而兩位主帥都站在裏面。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
“無妨,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刺客,已經被我和秦王一起打跑了。你們幾個在外站崗還是要用心些,免得損了咱們大唐的顏面。今日就算了吧,我和秦王也要就寝了,你們将地上的血跡擦幹淨就好了,不必聲張。”李建成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按在李世民後心處,給他源源不斷的輸入內力,用長生訣內力為其療傷。
待士兵們出去,李世民才又咳出了一口血,臉上帶着一絲病态的嫣紅。
“不必這麽緊張,我還死不了。你還是保存些內力,明日上戰場來用吧。”李世民輕聲道,胸膛起伏不定,顯然仍是難受。
“現在感覺如何?”心知對方說的有禮,李建成猶豫了一下,還是撤了手,扶着李世民到床上躺着,又拿了被子蓋在他身上,幫他禦寒。
李世民內力空虛,無法運功驅寒,可憐巴巴的打了個冷戰,随後才斷斷續續地說道:“大概是傷了肺腑,只覺得有些胸悶罷了。好了,今日先睡下吧,明日我稱病不出,恐怕有你忙得了。”
“我需要你推薦一個人選代替你出征。”
“要尉遲敬德去吧。要殺薛舉,得需一員猛将。”李世民低聲道。
“好,就依你。你現在好好休息一下,待殺了薛舉,我們可先去太原稍作休整,再行回長安。”
“嗯。”李世民乖乖閉上眼,或許是受傷的緣故,李建成覺得此時的李世民似乎透出那麽幾分乖巧。
“今日為何救我?”下意識的李建成低聲問道。
疲憊至極的李世民在半迷糊半清醒的狀态中,聽李建成這樣問,下意識的低聲呢喃道:“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奈何這聲音太小,李建成沒有聽清。
第二日,局勢卻和李建成預料之中的不同。狂風之夜,似乎最易刺客,就在昨夜,楊虛彥潛入薛營,刺殺薛舉成功,只薛仁果一個,哪裏還能力挽狂瀾,不過一日的功夫,薛舉集團便徹底瓦解。麾下諸人,無不投降。李建成采取寬大的策略,将投降的士兵盡數收編,壯大了李閥的勢力。
忙了一整日,入了夜,李建成才堪堪得了空回軍營。
一路奔回營地,下了馬,他便看到李世民穿着一身盔甲立在門前,臉色雖然蒼白,氣色卻比昨日好了很多。李建成欣慰一笑,“還不錯,氣色好了很多。”
李世民亦是笑了起來,“說來還要多虧了和氏璧,若非和氏璧拓寬經脈使我近日來功力深厚了不少,昨夜,我恐怕就要當真折在婠婠手裏了。”
想起婠婠,李建成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鬧不懂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仔細觀察着李建成坦然的表情,李世民似乎有些摸不透對方的心思,難不成他還以為自己不知道,所以準備繼續裝蒜下去?還是他只是顧忌太多,所以裝傻充愣?
不過無論如何,這一回他漸漸有些看透了自己的內心,昨夜幾乎本能的反應讓他連撒謊的機會都沒有,而李世民無疑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
李建成說:或許世間當真有那樣的感情吧,可以強烈到忽略彼此的身份、性別。
他原來不懂,然而昨天夜裏,他卻似乎終于懂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