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長安冷月刨心意

李世民奪門而出,卻不知此刻李建成內心的翻湧,呆呆立在那裏,許久都未動分毫。唇角尚在火辣辣的刺痛,方才那個吻所留下的觸感仍在那裏,這一次,李建成再不能如過去那般将事情揭過去,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他竟是真的那樣想的嗎?”想到當初李世民“哄騙”石之軒的話,李建成只覺得像是熱天裏澆下一盆冰水,透心的涼。

衣櫃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寇仲先一步跳出來,還未擡頭,便聽李建成道,“你們今晚不要離開,我想起些事來,先走了。”說着,李建成推門離開,徒留下其餘三人莫名其妙又有些狐疑的表情。

他唇上的痕跡那般明顯,又怎麽能讓那三人看見,只得徑直出了太子府,尋一個沒人的地方,待嘴唇消了腫,才好再回去。

此時,天已全黑,長安宵禁,李建成亦不願與巡邏的士兵沖突,便運起輕功往郊外走。

昏暗的長安城,悄無聲息,夜色似乎将一切包裹其中。

李建成沿着小路疾跑,繞過巡邏的士兵,在一處角落裏呆下,忍不住無聲的笑起來,莫名其妙怎地将自己弄的這樣狼狽。随即又憶起李世民今日所言所語,不禁臉色微沉,眼底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原本那些略微暧昧的動作他只當那人是鬧着玩的,便是有些出格,也讓自己主動不去想,然今日李世民所為,李建成卻是無法再騙自己了。

有寇仲和柴紹的例子在前,李建成又怎會不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只是卻不知他是從何時起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們可是親兄弟啊。一時之間,李建成只覺滿心的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空曠的街道上,突地響起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那細小的聲音若非李建成內力深厚,幾不可聞,可見對方也是輕功高強之人。

李建成屏住呼吸,慢慢從角落裏站起來,此處已是死路,若要離開,他必要和來人打上一個照面,是以略有些遲疑。

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慢,來人終于轉過最後一個巷口,轉了過來,李建成已取出貼身藏着的匕首,随時準備撲上去。

“大哥?怎麽是你?”李世民的臉上露出驚異之色,李建成亦是納悶。

“晚上不睡覺,你亂跑什麽?”李建成皺了皺眉,将匕首收了回去,此刻他十分不願見李世民,今日晚上的事讓他覺得有些尴尬,眼下見着李世民,他竟是不知該以何種态度相見。

“大哥不也是。”李世民笑了起來,手心一翻,露出一排三十二根透骨針,被月光照得現出寒光來,“方才我若手快一步,大哥恐怕就要受這皮肉之苦了。”

李建成微微一怔,才恍惚明白,李世民這般錦衣夜行,恐怕并不是如他一般,出來散心的,“你到底要做什麽?”

Advertisement

“本來是想出來看看,能不能抓到柴紹的。”李世民慢條斯理地說着,“寇仲和徐子陵一起北上,我就不信柴紹能安安分分,呆在南方。天策府諸人都與柴紹熟悉,柴紹為人機警,其餘人未必能降得住他,反不如我親力親為,說不定還能套到些有趣的消息。”

“秦王殿下還真是算無遺策啊。”李建成冷笑道。

夜間風起,天氣微涼,李建成不願在外面呆下去,往外走去,準備回太子府。

李世民看着李建成略微帶着些怒意的臉,輕輕嘆了口氣,右手一擡,将李建成一把拉住,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只靜靜望着他的臉出神。

“你到底……”李建成本是惱怒,話未說完,卻看到李世民左肩上一抹血痕,似是從衣衫透出來的,不禁沒了聲音,“傷還沒好?”

“原本是快好了,今日又裂開了。”李世民苦笑道。

這傷口極深,一個月來,沒少讓李世民吃苦頭,偏偏他不願讓天策府諸人知道傷勢,只仗着長生訣硬撐了一個月,眼看已好的差不多,奈何卻偏偏被李建成一掌拍下去,從裏到外震裂了傷口。

李建成想到今日在太子府的事,心情一時複雜,不知該說些什麽。

“大哥這是在內疚?”橫豎無外人,李世民也不再掩飾自己的傷口,右手扶住左肩,玩味地笑起來,“你總是這般心軟。”

“你我的差別,不用我說,你也很清楚了。”李建成皺了皺眉,不想再與李世民多牽扯,轉身便要離開,卻被一把拉住,下一刻,他感到自己被人從後面抱住。

李世民摟住李建成的腰,力道很大,他卻已經顧不得傷口的痛感,“今日太子府若非我手下留情,明日便有可能是你的死期,大哥就不能給弟弟一點好臉色嗎?”這樣哀怨的語氣經由李世民說來,讓李建成格外不适應,只覺後背發了涼。随即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嗤笑,“這樣的調子果然不适合我。”說着,李世民松了手。

李建成轉過頭去,便見李世民的肩膀上的血跡似乎又重了些。

“你到底要幹什麽?”他惱怒地說道。

“我要你。”李世民坦然答道,“若你肯與我一起,這皇位我拱手相讓,寇仲徐子陵等人也不會加害,我會轉而幫你對付魔門,這天下也依舊是我們的。不過……侯希白不能留在長安。”

李建成一時氣結,隔了許久才出聲,“你瘋了,我是你大哥。”

“那又怎樣,上輩子我還殺過你呢!重活一回,反正也是白賺的一輩子,我李世民想幹什麽不行。”說着,李世民往前一步,狠狠瞪着李建成,“你若不肯,就休怪我拼個你死我活。”

李建成被李世民的氣勢壓着,不經意地後退了一步,“你這瘋子……”

“瘋嗎?我倒是不覺得,反正有柴紹和寇仲在前……”李世民輕笑起來,“算了,早就知道你絕不肯的,又何必在這裏白費口舌,不過你記得,我許下的條件哪怕是到了玄武門也依舊有效,我等你來找我。”說着,李世民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建成方如夢初醒,只覺得今日所經歷的一切,都像是夢一般。

回到太子府,天色已微微發亮,寇仲徐子陵和侯希白都還未睡,見李建成回來,都是一臉的擔憂。

“我無事,你們莫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李建成苦笑起來,不知自己此刻神色飄忽,眼底充着血絲的模樣有多麽駭人。

三人見他這般說,也只得将滿腹的疑問咽下去,只侯希白卻心知肚明,柔聲道,“既然如此,那建成你就休息吧。”

寇仲也點點頭,經過另外兩人的療傷,他已恢複了不少,是以與徐子陵一起在太子府另尋了個僻靜角落休息,而侯希白則回了他在長安的居所。

待李建成上了床,已是黎明時分,身體的疲憊卻也無法使他入睡,腦海中一遍遍的回蕩着李世民說過的話,心緒不寧的厲害,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才迷迷糊糊睡去。

自那日起,李建成與李世民又是數日未見,只是這一回卻是李建成在故意躲着李世民,不肯與之相見,直到杜伏威與師妃暄到達長安,李建成和李世民代表李淵出城迎接,這才又碰了面。

李世民心知這人是故意躲他,卻并未有什麽不高興,他早就料到以李建成的性子會是這樣。更何況那夜他所說的話本就是多餘之言,事後想想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尴尬。說又何用,李建成那樣的人,若是不願意,便是殺了他也一樣是不願意。

想到這裏,李世民心裏微微苦笑起來。

遙遙地,杜伏威的人馬已到了眼前,只見這年過五旬之人卻依舊身體硬朗,騎在馬上,神采飛揚,而他身邊,師妃暄罩了一頂鬥笠,白紗遮了面容,只偶爾微風吹過,露出她白皙的肌膚。

“杜先生還是風采依舊啊。”李建成騎着馬迎上去,臉上挂着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李公子,哦,不對,現在該叫太子殿下的身姿卻是比以前更淩厲了。”杜伏威嘴角微勾,似乎早已料到此時的情況,随即他轉了眼睛,看向李建成身側,“這位就是秦王殿下吧,倒是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杜伏威打量着李世民,一邊說着,神色間卻流露出一股警惕和懷疑的模樣,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想起洛陽一戰,李世民差點把寇仲殺掉,李建成忍不住感嘆,這杜伏威倒是個護犢子的主兒。

李世民自然早已料到,欠了欠身,并不答話。

與杜伏威寒暄過後,李建成又轉頭看向師妃暄,溫聲道,“妃暄一路也辛苦了。”

師妃暄将白紗撩起,朝李建成盈盈一笑。

随即諸人一同進宮,李淵早已備好酒宴在此等候。

此番杜伏威來降乃是李閥一件大好事,宮中的宴席一直擺到晚上,直到入了夜,才散場。李建成帶着杜伏威到了早已安排好的住處,一進屋,便見到兩個不速之客。

“寇仲徐子陵?”看到兩個人賓至如歸的坐在杜伏威的床上,李建成吓了一跳,脫口而出。

寇仲徐子陵嘻嘻哈哈笑起來,“老爹,好久不見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