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這大半個月裏,店裏也來過不少住客,住的人不多,但同住一個屋檐下,難免會撞見點事情。
謝書亦和景洛雖不像以前那樣光明正大,但心細的人還是能看出兩人之間的關系。
這天,謝書亦清晨從景洛房間出來,正準備去廚房做飯,恰巧碰見了剛下樓的夫妻。
這對夫妻年紀是前些天住進來的,很挑剔,不是嫌價錢貴,就是嫌房間差。
這樣的客人不是遇到第一次,景洛很明确的說:不喜歡可以看看別家。
雖然嘴上說着不滿意,但也還是住了下來。
謝書亦跟兩人簡單問好。
兩人連理都沒理,直接當沒聽見。
謝書亦也沒在意,直接往廚房走,沒有聽到兩人在背後的嘀嘀咕咕。
***
景老板這幾天忙着和旅游公司談生意,回家都特別晚,中午飯也時常不在家裏吃。
那天中午吃過飯,謝書亦像往常一樣坐在院裏曬太陽。
只是天很陰,沒有太陽。
只有幾朵陰沉的雲。
察覺到快要變天了,他起身往屋裏走。
臨近樓梯口,隐約聽到了亂糟糟的吵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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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腳步,謝書亦起初沒在意,以為只是夫妻兩個吵架拌嘴。
但随着這吵架聲愈演愈烈,謝書亦隐約聽到了風橙的聲音。
風橙:“你再給我說一遍?”
女人一聽,嗓門也大了起來:“說就說,你個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打扮的這麽妖裏妖氣,晚上喝的爛醉回來,還不知道是幹嘛的呢。”
風橙:“你管我幹嘛的,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扇你。”
“怎麽着,還想打人呀。”
樓上越吵越兇,謝書亦嘆口氣,往樓上走。
“風橙。”
“哥,你別管,我今天非得好好教教這大媽怎麽說話不行,不然我怕她以後說閑話被人打死。”
女人依然冷嘲熱諷的說:“小姑娘家家的,品德不行,家教也不行,有沒有爸媽教哦。”
“你再說?”說着,風橙就往前一步走。
女人被吓一跳,連忙往後退一步。
“您說話過分了,”謝書亦攔住風橙,“房租給您退,您另找住處吧。”
“再求我住我也不住了,惡心死了。”
說着,女人似乎想起什麽,又鄙夷的看了眼謝書亦,說:“看你年紀也不大,長的也不醜,怎麽會喜歡男人,你爸媽不寒心哦。”
風橙:“關你什麽事啊,祝福的話不會說就閉嘴,大媽,我看您還沒進化好呢吧,不然您人過來了腦子怎麽還在上世紀?”
“你……”
謝書亦沒理睬她的話,接着剛才的話:“錢退了,大約三天能收到,沒事的話就請走吧,晚點天就黑了。”
風橙笑了笑,“還吵麽,不吵我回去睡覺了,大媽。”
女人不罷休,吵着還要說些什麽。
謝書亦:“阿姨,差不多行了,再說下去可能走不了了。”
這句話裏有話的威脅讓男人趕忙拖着女人離開,“別說了別說了,快走吧。”
女人也是有些怕了,被男人拉走以後,嘴裏依然罵着些難聽的話。
聲音漸遠,直至消失。
“哥,”風橙說,“別在意那些話,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謝書亦笑笑,“沒事,聽多了。”
風橙沒再多說,她打了個哈欠,“困死我了,繼續補覺去了。”
走廊裏又重歸安靜,謝書亦嘆口氣,心裏說不出的堵。
這些天裏,他聽過各種聲音,
有笑着祝福他們的
有視而不見的
有在背後指指點點的
有些話不明面說出來,永遠都不會那麽傷人。
這是謝書亦第一次這麽無措
他不想聽
但也逃不掉
謝書亦在過道站了好一會兒,隔了許久,他才擡起腳重新往房間走。
心裏堵的厲害,需要發洩。
來到房間,拿起筆,看着本子上寫的密密麻麻的字,他翻了一頁,筆尖點在了空白處。
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動筆。
劃了寫,寫了劃。
“惡心死了。”
“你爸媽不會寒心哦”
素淨的紙被劃破,被劃的亂七八糟。
天空陰沉的厲害,似乎正在預謀着一場傾盆大雨。
謝書亦坐在桌前,他皺着眉,呼吸沉悶,像是在竭力壓抑着某種情緒,又或者說正在極力發洩着某種情緒。
用某種別人看不見的方式
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
默默的
安靜的
不動聲色的
窗外起風了,天也陰的更厲害了,樹被搖的七歪八晃。
沒過多久,一道閃電劈過,接着一陣悶雷響起。
預謀了半下午的雨,終于轟轟烈烈的來了。
謝書亦不知寫了多久,劃破了一張又一張的紙,字跡早已算不上工整,甚至潦草的有些難以辨認。
雷聲雨聲蓋過了筆尖觸紙的沙沙聲,不知過了多久,他放下筆,長舒了一口氣:“為什麽會寒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寫了什麽,只是想到什麽寫什麽,沒有邏輯,也沒有內容可以深究。
看着寫的有些認不出的字跡,謝書亦無奈一笑,覺得自己有些過于孩子氣了。
窗外的雨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謝書亦茫然看一眼窗外,這才意識到下雨了。
他來到窗前,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帶傘了嗎?”
“那我去接你。”
雨勢絲毫不見小,随着門落鎖的聲音,房間裏又陷入了安靜。
謝書亦的字跡安靜的躺在紙上,潦草又清晰,沉默卻有力。
我們是姹紫嫣紅花海裏的每一株個體
我們形狀不一
我們顏色各異
我們拼命努力,尋找着愛的意義
殊不知被三言兩語打下定義
我們有不喜歡的權力
但傷害絕不能化作捅向別人心口的利器
好在世間永遠心懷善意
能夠包容一切合乎規矩的不同和差異
謝書亦接到景洛的時候,景老板已經被澆了個透。
說來也倒黴,景洛本是和章舟一塊去的,回來的路上天只是陰的厲害。
景老板自信的憑借着多年來的經驗,謝絕了章舟遞給他的傘。
沒想到,自己的經驗一向沒什麽準頭,路走到一半,雨就下了起來。
謝書亦給景洛打電話的時候,他正躲在不知道誰家門口躲雨。
所幸離的不遠,謝書亦沒多久就趕過來了。
撐開傘,把景洛拉到傘底,謝書亦笑笑說:“有些遺憾啊。”
景洛撩了一把濕答答的頭發,“什麽?”
“後悔沒跟你打個賭,”謝書亦把傘往景洛那邊偏了偏,“照今天這雨,你得洗半年的碗吧。”
“不過……”謝書亦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補充道,“我替你洗的那十五天的碗什麽時候還回來?”
“………”
“這雨真大啊,”景洛連忙扯開話題,“快走快走,不然一會更大了。”
“……”
“哎……”
回到家,景洛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一臉惬意的窩在沙發裏看電視。
謝書亦在廚房裏準備晚飯。
自從謝書亦學會做飯之後,景洛就省了許多事。
這些天确實忙,忙到在家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晚飯的時候,謝書亦問景洛:“生意談成了嗎?”
“成了。”
“什麽時候來?”
“夏天,七八月份的時候,這個旅游公司主要承包學生旅游,不過我這兒也沒太多地方,所以他們分兩個地方,除了咱們這兒,還有別家。”
“七八月份?”謝書亦重複一遍時間。
“是啊,怎麽了?”
“沒怎麽,”謝書亦笑笑,松了口氣,“有陪你的我就放心了。”
景洛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叫有陪我的?”
“景老板,”謝書亦放下筷子,表情有些嚴肅起來,“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什麽事?”景洛似乎已經猜到了,但還是問了一句。
“我……”謝書亦沉默幾秒說,“可能要出差一段時間。”
“出差?”景洛不解。
“……就是,”謝書亦停頓片刻,還是說出了那句話,“我得回去一趟。”
景洛低着頭,一時沒說話,隔了許久,他問:“去多久?”
“說不準,可能要三四個月,也可能更長時間。”謝書亦如實的和景洛說,沒有半點假話。
景洛聽完,沒有說話。
他一不說話,謝書亦更慌了,胡亂的解釋道:“除了工作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我說不準時間,但我保證一定盡快,實在不行……”
話沒說完就被景洛的笑聲打斷,“謝書亦,你慌什麽?”
“我……”
“沒事,”景洛說,“你忙你的,忙多久都沒事。”
他頓了頓,又說:“我從跑向你的時候,這些問題我就都考慮過了,不就是談幾個月的異地戀麽……”
謝書亦一時有些愣住了,“異地戀?”
“是啊,”景洛說,“這麽一想,還挺新鮮的。”
“謝書亦啊……”景洛看着他,“之前讓你等久了,現在換我等你了,”
“那咱倆……就算扯平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心裏這時候說不上什麽滋味,今下午的壓抑感和現在的幸福感交織在一起,脹的心裏又酸又疼。
謝書亦看着景洛,起身走向他。
“怎麽……”
話不等說完,謝書亦就俯身抱住了他。
“謝書亦,你怎麽回事?”景洛笑着問。
“沒事……”謝書亦的呼吸聲灑在景洛耳邊,很燙,“就是有點想你了。”
景洛笑着拍拍他,“膩歪……”
吃過晚飯,景洛照舊準備“逃走”,但這次還不等邁出步子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去哪兒啊,”謝書亦看着他。
“……”
“給,”為防止人再次逃跑,謝書亦一手抓着他,一手收拾碗筷,沒一會兒,推到他面前,“好好洗。”
景洛:“……”
這次,謝書亦成功當了次甩手掌櫃,他把碗扔給景洛後,在景老板的注視下大搖大擺的窩進了沙發裏。
“謝書亦!”
“好好幹,”謝書亦拿了個蘋果,咬了一口,“洗潔精你還記得在哪兒吧?”
“……”景洛冷笑着看着他,“謝書亦你什麽時候走?”
“六月底吧,怎麽了?”
“別等六月底了,”景洛端着碗往廚房走,頭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話,“你明天就走吧。”
“這不行,”謝書亦笑着朝他喊一句,“舍不得你啊……”
話說完,謝書亦又咬了口蘋果。
不知是不是吃習慣了
他竟然覺得味道還不錯
風橙的覺也補完了,下樓時,朝謝書亦打了聲招呼。
“高冷悄老板呢?”
“洗碗呢。”
謝書亦:“又要出門?”
風橙:“年輕人得多交朋友。”
“……”
景洛洗完碗出來,手還沒擦幹,他慢悠悠的走到謝書亦身邊,手在他身上随意蹭了兩下。
“那倆人走了?”
謝書亦點點頭,“走了。”
景洛沒問原因,但他大概能猜到。
“謝書亦,”景洛坐到他旁邊,“別人說什麽都不要在意,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我們。”
“我知道,”謝書亦笑了笑,“我們最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