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樣想,也是大善。”在幾個一等丫頭中,她年紀最大。當初夫人買下她進府,小姐不過一歲,如今小姐成了王妃,她也已年過雙十。她早便說過不願嫁人,好好守着王妃已經是她所有念想,王妃能有這番轉變,實是再好不過。
曲輕裾看着木槿,突然想到木槿花的話語是溫柔的堅持,這個名字于眼前的女子再合适不過。前身的身邊有這麽一個全心全意為她的丫頭,也算是一大幸。
閉上眼睛,曲輕裾不去看對方眼中真摯的關切,“木槿的心意,我是懂得。”
木槿眼眶微紅,卻是笑着道:“王妃這話可是羞煞奴婢了。”說完,便掩着臉走了出去。
王府書房裏,賀珩合上一封密信,把它浸入一盆水中,才對明和道:“南邊的事不去管,大哥與三弟鬧得火熱,我還是看着好。”
明和點了點頭,看了眼盆中已經花掉的信,轉而道:“王爺,膳房的人已經敲打了,新上來的管事是個聰明的,已經去正院請了罪。”
賀珩點了點頭,對這件事并不怎麽放在心上,只是道:“曲氏乃是本往嫡妻,該有的體面不能少。”想起曲氏一反往日素淡的華麗打扮,眉梢微動,“至于王妃日後行事如何,就先瞧着。”
明和沉默點頭,這主子與女主子的事,他做下人的自然無法多言,不過他總覺得今日的王妃與往日大不一樣,不僅僅是穿衣打扮,就連眼神也變了。他身為府中總管,也見過王妃不少次,總覺得王妃似乎由一只不起眼的灰毛兔變成了……兇悍的母狐貍?
意識到自己在妄測主子,明和頭埋得更低,阿彌陀佛,該打該打。
☆、難堪
新的一天到來,王府裏的側妃妾侍們皆老老實實到了正院請安,結果等了近半個時辰,也沒見到王妃的面。
其他三人倒還好,只是木然的坐着,只有馮子矜面上露出了一絲不耐,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做出拂袖便走的事。
喝了一口茶壓下心頭的焦躁,馮子矜壓低聲音問身後的丫頭:“春雨,這都什麽時辰了?”
春雨看了眼門外,太陽已經升起,只好道:“主子已過了辰時。”
江詠絮冷眼瞧着馮子矜主仆兩的動作,垂眼看着自己藕色裙擺,仿似一根沒有知覺的木頭,只等着王妃到來。
又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幾人才看到王妃身邊的大丫頭木槿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一臉歉意的對四人深深一福:“側妃姨娘們請回吧,王妃說了日日請安未免折騰,日後三日請安一次便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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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體恤。”等了大半天,沒想到就得了這麽幾句話,在場四人心情五味雜陳,表情各一,年紀教為年長身份又是側妃的江詠絮上前笑道,“既如此,我們便不叨擾王妃。”
“王妃日理萬機,若是昨日通知我等,也不必今日再叨擾一回,是我等魯莽了。”馮子矜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我等粗野之人,散漫慣了,總歸不夠細心,還請王妃多多包涵。”
聽着馮側妃不陰不陽的話,木槿面上笑意不變,只是再次對其福身一禮:“馮側妃不必多慮,王妃素來寬和,必不會因這等小事動怒。”
兩人四目相對,木槿眼帶笑意,略略低着下巴,擺出恭謹的模樣。馮側妃笑容越來越冷,最終不過是帶着貼身丫頭春雨與夏雲拂袖離開。
其他三人倒是謙遜客氣許多,皆帶着笑意離開正院。
出了正院,三人才松了口氣,羅吟袖忍不住低聲道:“如今正院的氣勢愈發吓人了。”
江詠絮掩嘴一笑,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那位可是王妃,我等受寵與否,也怠慢不得。”
韓清荷在四人中年紀最長,也是由殿中省安排到王爺身邊通人事的丫頭,聽到江詠絮的話雖不喜,內心卻不得不承認,她原以為王妃今日還會讓她布菜,誰知竟是連面都沒露便讓她們回去了。
“若是得王爺看重倒還好,若沒了寵…”她苦笑着開口,回頭看了眼正院,“日後還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這話一出,三人都沉默了,如今她們沒有子嗣,日後會如何誰也料不到,王妃若要拿捏她們,也不過兩句話的事。
正院中,曲輕裾梳洗完端坐在銅鏡前,把玩着一柄玉如意。見到木槿進來,才懶懶站起身,扶着銀柳的手在外間的桌前坐下,才開口問道:“她們可有誰不滿?”
“其他幾位倒還好,只是馮側妃刺了幾句,”木槿上前給她挑了幾筷子菜,笑着道,“奴婢對她也沒有太客氣,所以馮側妃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示意不用人布菜,曲輕裾漱口後開口道:“這樣做很好,世人常說宰相面前七品官,你是我面前的大丫頭,一言一行便是我們正院的臉面,你可以知禮,但不可以退縮懦弱,當初我退了一步,也不見她們誰敬了我半分。”
聽聞王妃這話,木槿明白王妃這是要把自己放在首位了,心頭激動,面上卻仍是笑着:“奴婢謹記。”
曲輕裾點了點頭,便埋首用起早膳,待放下筷子,便又是漱口洗手,待一切收拾好,便是新一天的開始。
“王妃,奴婢不明白,怎麽讓側妃侍妾們三日一次請安,”銀柳不解道,“不說其他府上,便說原來昌德公府上,繼夫人也是讓姨娘們日日請安的。”
“她們日日來于我又有好處,省得我用不好一頓早飯,”曲輕裾扶着她的手邁出門檻,看着院子裏一片綠意,心情頗好道:“我也懶得日日早起梳妝等着她們請安。”
銀柳恍然點頭,小心扶着王妃的手走到院子裏,這個院子不小,假山水池拱橋鮮花一樣不少,下人們也各司其職,但是銀柳總覺得,這個院子冷清了些。
“王妃,昨日您說要收進內院用的小太監可要讓他來磕個頭?”木槿見王妃站在橋上用魚食逗弄水中的魚兒,輕聲開口,“若是不見,可又安排他做何事?”
把手裏的魚食全部扔到水裏,看着這些金色小魚蜂擁而來,曲輕裾笑着道:“讓他過來吧。”
不一會兒,便見那個被自己改名為黃楊的太監跪在自己面前,曲輕裾仔細打量他,面容清秀,瞧着挺老實的模樣,她頓時一笑:“起來吧,院子裏伺候的太監也個領頭人,日後你便管着這些人,至于還要做什麽,你心裏有數便是。”說完這話,就見這個黃楊再度重重跪下謝恩,曲輕裾笑看一眼木槿:“木槿是我身邊伺候多年的人,你若不明白的事,便去請教她。”
黃楊口中說是,又給木槿行了一個禮。木槿回禮笑道:“王妃見你聽話,才擡舉了你,你別浪費王妃一番心意便是。”
“木槿姑娘請放心,奴才定會小心伺候王妃。”黃楊倒沒說些有的沒的,可見也知道王妃不愛聽那沒用的話。木槿見狀在心裏點了點頭,雖不知有多大用處,但至少有些眼力,不算蠢笨。王妃方才說了這些話,便是表明日後內院所有下人以她為首了,她無以為報,只能以事事小心處處留意來回報王妃看重了。
黃楊本沒有料到自己會得王妃看重,心裏狂喜,別說這會兒只給木槿行了一個禮,便是再讓他磕幾個響頭也使得。待退下後,他臉上才露出幾分狂喜之态,回頭看了眼還在橋上的王妃。誰說王妃是個木頭人呢,他瞧着府裏再沒女人比得過王妃娘娘了。
眼見黃楊退了下去,曲輕裾嘆了口氣,頗有些無聊的靠着橋柱,忽聽着遠處傳來幽幽笛聲,笛聲似憂似嘆,又似一個女子的哭訴,她看着笛聲傳來的方向,有些疑惑的問:“這個時候哪來的笛聲?”
木槿等人臉色微微一變,竟無人開口。
曲輕裾見狀,輕笑道:“難不成這人我不能知曉?”
“王妃,那邊是翠幽苑,聽說住的是一位大人送給王爺的花魁。”木槿見王妃面色如常,才繼續開口道,“奴婢聽聞這個叫雲傾花魁名動京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王爺常去她那裏坐坐,只是雲傾姑娘性子清高,至今還是姑娘。”
意思是王爺至今沒有把這位花魁吃到嘴裏?曲輕裾笑出了聲,頓時對那笛聲興趣少了大半,若真是清高之人,哪裏會任由別人送到王府來後才擺出這種姿态,欲拒還迎總歸是美人經久不衰的好手段。
拍了拍手,曲輕裾扶着銀柳的手:“去別處瞧瞧。”
幾人還沒走出幾步遠,便見一個有些眼生的小太監朝這邊跑來,他一見曲輕裾便行了大禮:“奴才小甘子見過王妃,王爺使奴才來跟王妃說一聲,午膳王爺要來正院裏用。”
“本王妃知道了,”曲輕裾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圈,才想起這小甘子是端王身邊常用的太監,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清楚,“王爺已經回府了?”
小甘子回道:“原已回了,只是還未進府,便遇到誠王殿下,便讓奴才來傳了話,想是要晚一會再回府。”
既然這樣,方才翠幽苑裏的笛聲便不是因為端王在才響起了,這個時候恰是端王回府的時間,笛聲響起得也太湊巧了些。
這麽美好的笛聲無人欣賞也太寂寞了些,不如自己去欣賞一二?
“既然王爺還有一會兒回府,那讓膳房的人備好午膳,讓人去翠幽苑說一聲,本王妃甚喜雲傾姑娘的笛聲,一會兒便去拜訪。”曲輕裾扶了扶鬓邊的蝴蝶雙飛翅步搖,笑眯眯的開口。
小甘子聞言一愣,随即行了一禮退下,轉身往翠幽苑走去。王爺雖對翠幽苑的女人有一兩分興趣,但在王爺身邊伺候多年的他心裏明白,一個小小花魁,是比不得王妃貴重的。
一進翠幽苑,便見到倚着葡萄架吹笛的雲傾姑娘,顧不得欣賞對方的笛聲,小甘子上前道:“雲傾姑娘,王妃甚是喜歡你的笛聲,等會便要屈尊過來,還請你好好備着。”
笛聲頓時停了下來,雲傾冷冷看着小甘子,淡淡開口道:“我這兒地方狹小,哪裏值得王妃屈尊降貴。”
聽到這話,小甘子怪笑一聲:“你這地兒好與不好,小的是不知,但是王妃要來便是給你臉面,你只管好好備着便是,難不成王妃如何還得跟你報備不成?”不過是個玩意兒,還真當自己是人物了?這府裏上下,除了王爺身邊得用幾人,誰敢跟自己擺這個譜,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雲傾見小甘子拂袖便走,一張芙蓉面青青白白,說不出的難堪。
☆、我是憐惜美人的人
翠幽苑在王府的西面,雖說偏了些,但環境很清幽,曲輕裾扶着木槿的手,穿過一個半月門,翠幽苑的大門近在眼前,守門的嬷嬷以及翠幽苑的管事早早的候在了門口,見到曲輕裾,忙帶着一臉笑迎了上去。
膳房裏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府,一夕之間,再無人敢給王妃沒臉,君不見就連王爺也站在王妃一邊,他們不過是些下人,哪裏敢開罪主子。
“奴婢們見過王妃,”管事嬷嬷笑着上前,給曲輕裾行了一個大禮,又讨好的對幾個大丫頭一笑,“裏面備好了茶點,王妃快歇歇。”
“勞煩,”曲輕裾微微颔首,不去看管事嬷嬷以及看門嬷嬷臉上讨好的笑,蓮步輕移進了翠幽苑。
王妃明明待她們客氣,但是兩個嬷嬷偏偏覺得王妃滿身貴氣,把姿态壓得更低了。
翠幽苑并不大,但是勝在精致,曲輕裾掃了眼四周,最終視線落在院中的白衣女子身上。手執竹笛的女子确實很美,一身白色廣袖裙更是把她陪襯得纖塵不染,瞧着還真不像是樓裏出來的花魁。
雲傾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并不受王爺寵愛的王妃,原以為是個普通的女人,誰知竟是如此奪目的美人。鳳目柳眉,梳着漂亮的飛仙髻,垂額墜着的紅寶石恰恰落在眉間,更是讓那白皙的皮膚顯得吹彈可破。一襲華貴的月色蜀錦廣袖飛仙裙穿在她身上,仿似專為她才做出這種裙子,說不出的好看。只那腰間的壓裙角玉佩,便比她自己所有東西都貴重。
這便是傳說中的端王妃了?
雲傾有些愣神,莫名覺得有些自慚形穢,捏着竹笛的手緊了緊,她柔柔的道了一個萬福:“雲傾見過王妃娘娘。”
“雲傾姑娘不必多禮,”扶着木槿在葡萄架下的雕花紅木椅上坐下,喝了一口小丫鬟呈上的茶,“這茶倒不錯。”
“這茶的水是我每日清晨采集的露水所泡,能入王妃眼,我也不算白弄一遭,王爺也甚是喜歡這茶。”雲傾向前走了兩步,笑着答道。
木槿聽到她的自稱,皺了皺眉,埋首見王妃神色如常,面色便恢複如常。
端着茶盞的手一頓,曲輕裾擱下茶盞,用手絹試了試嘴角,“想必雲傾姑娘知道本王妃所為何來,不知是否有幸欣賞一下雲傾姑娘的笛聲。”她可沒有興趣喝什麽花兒草兒上的露水,誰知幹淨不幹淨。
“王妃,我并不是貴府的樂姬,”雲傾面色蒼白,一副受辱的模樣看着曲輕裾,“雲傾技藝拙劣,不敢入王妃娘娘的尊耳。”
這話一出,整個院子頓時安靜下來,伺候雲傾的丫鬟更是吓得瑟瑟發抖,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就連看一眼曲輕裾方向的勇氣也沒有。
笑看着對方寧死不屈的高潔模樣,木槿把擦拭過嘴角的手絹扔到桌上,單手襯着下巴,纖細的手指撚起一塊精致的糕點。
“放肆!”木槿沉下臉,“不過一個別人送到王府的花魁,竟然敢這麽對王妃說話。當真是從腌臜地方出來的,半點規矩都沒有,來人,掌嘴。”
雲傾驀地睜大眼,不敢相信王妃敢這麽對她,難道她不怕王爺覺得她不賢惠?
還不等雲傾想明白,只覺得左臉火辣辣的疼,打她的竟是之前一直讨好她的管事嬷嬷,她捂着臉頰顫聲道:“你敢…”
“雲傾姑娘,得罪了。”管事嬷嬷哭着臉上前給雲傾幾個耳光,心裏卻暗暗叫苦,如今她動了雲傾,可能惹得王爺動怒,可若不動雲傾,是必要開罪王妃的。怪只怪她不走運,偏偏被分到這個地方伺候。原想着能有油水可撈,誰知這次竟要做那照鏡子的豬八戒了。
眼見美人挨了幾個嘴巴,原本漂亮的臉蛋也變得狼狽,曲輕裾擡起頭,挑眉道:“這是做什麽呢,本王妃素來是愛憐美人的人,雲傾姑娘品性高潔,你們不可與她為難。”說完,嬌嬌俏俏的斜睨了木槿一眼,“木槿,還不給雲傾姑娘道個不是,我往日瞧着銀柳是個急躁的,怎麽你這個丫頭也學着銀柳了?”
在場衆人默默垂首,聽着王妃“責備”木槿姑娘,心下不由得想,這把人打了踩了臉反說自己是愛憐美人,王妃這般的手段,哪裏像是木頭人。便是木頭,也是要柔韌的柳樹,讓人挨了打,還要怨風太大,才讓柳樹不小心刮了人。
木槿聽了曲輕裾的話,便往前幾步,在離雲傾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屈膝一禮:“還請雲傾姑娘見諒,奴婢今日冒犯了。”
雲傾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老婆子,用手捂着臉頰恨恨的看了曲輕裾一眼:“木槿姑娘言重了,你是王妃娘娘面前第一紅人,雲傾不過低賤之人,哪裏敢怪你。”
曲輕裾食指輕輕點着桌面,聽到雲傾這話,挑眉笑了笑:“雲傾姑娘深得王爺喜愛,豈會不如木槿一個小丫頭。”說完,讓人賞下傷藥,見雲傾一副受辱的模樣,笑得儀态萬千,“既然雲傾姑娘覺得本王妃不配聽你的笛聲,那便罷了。”
被推到一邊的管事嬷嬷鼻子裏重重呼出一道氣,不識擡舉的東西,在王妃面前擺什麽譜兒,當真以為自己是王爺心頭好不成?
雲傾身後的丫頭臉色越來越白,待曲輕裾這話說出後,已經吓得噗通一聲跪下了,這個王府裏除了王爺便是王妃最尊貴,自家主子這般行事,那是明晃晃的不把王妃放在眼裏。莫說王爺對主子不過抱着玩玩的心思,便是真寵愛主子,今日這事主子也落不下一個好。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丫鬟吓得連連磕頭,“雲傾姑娘不懂府裏的規矩,請王妃恕罪。”
“剪雲,你這是做什麽,”雲傾捂着臉,眼淚倒是一滴也沒有掉,她倔強的睜大眼,“你沒有錯,跪什麽?!”
“姑娘,你便少說兩句吧。”跪着的丫鬟也便是剪雲心裏暗暗叫苦,自從這幾日分到雲傾姑娘伺候,她便覺得雲傾行事在王府會惹事,忐忑不安好幾日,果真引來了禍事。想到這她只好又重重磕了兩個頭,不敢再發一言。
曲輕裾嘆了一口氣,她見這個剪雲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或許這個丫頭是在王府裏待的時間久了,倒比雲傾看得明白。無意為難這個小丫頭,曲輕裾示意身後的丫頭把這個剪雲扶起來,不再有興趣去瞧雲傾忠貞又倔強的模樣,站起身對旁邊的木槿道,“回吧。雲傾姑娘既然不稀罕王府,日後這翠幽苑的用度減一半。”說完,又指了指把額頭都磕破的剪雲,“這個丫頭也不必在此處伺候了,本王妃瞧着她長得齊整,去茶房伺候吧。”
剪雲聞言一喜,她這是成王妃的人了?當下大喜,一個勁兒謝恩。
“這院子今天可真熱鬧。”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曲輕裾朝門口望去,就見到端王帶着兩個太監走進來,這兩個太監曲輕裾記憶裏有些印象,正是端王跟前得用的明和與錢常信,比之前的小甘子更得端王臉面。
曲輕裾剛張嘴,便聽到雲傾悲悲切切的開口了:“王爺。”
這聲王爺聲音柔和,如莺輕啼,又如銀鈴叮當,偏偏又帶着一分戀,兩分怨,三分悲,四分堅強,實在讓人一聽便心頭清顫,心生憐惜。
勾起唇角笑了笑,這雲傾不愧是名動一時的花魁,難怪那官員巴巴送了進來,這本事一般人還真抵擋不住。前世她見多了娛樂圈的真真假假,一眼便看出這位冰清玉潔的雲傾姑娘帶着什麽心思。
賀珩聽到雲傾的呼喚,淡淡的看了眼,便移開視線向曲輕裾看去,“本王聽小甘子說王妃到這裏賞曲,怎麽不聞曲聲?”
雲傾意識到不對,神色微變,面色更加楚楚可憐的看向賀珩,誰知對方視線落在王妃身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方才不知王爺也來賞曲,倒是妾的不是了,”曲輕裾走到賀珩身邊,可惜的看了雲傾那張微腫的臉,“這下可怎麽是好?”
賀珩這才看向雲傾那有些可憐又有些狼狽的臉,不甚在意道:“罷了,這個樣子也無賞曲的興致,本王還是回了。”說完,見曲輕裾淺笑的模樣,只覺得對方鬓邊的步搖微微晃着,讓自己眼睛發癢,便補充道,“等下早些回正院,本王還等着與王妃一道用膳。”
“王爺的話妾怎麽會忘,”曲輕裾輕聲一笑,眼波流轉帶了些魅惑的味道,“王爺別忘了才是。”
賀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顫動的步搖,才笑着離開,出了翠幽苑,他回頭看了眼翠幽苑,對錢常信與明和道:“本王記得庫裏有一枚鸾鳥展翅金步搖做得十分精巧,你們讓人送到正院去給王妃戴着玩。”
錢常信與明和二人換了個眼神,口中忙應下了。只是皆有些感慨,往日瞧着王妃柔柔弱弱的模樣,今日才知看走了眼,這手段還真是又辣又利落。更想不到的是,王爺竟然也不動怒,眼瞧着是要随王妃任意管理後院了。
賀珩走後,曲輕裾看着面色晦暗的雲傾,笑吟吟的扶着木槿,視線掃過整個院子,開口道:“本王妃早便說了,本王妃是個講理又憐惜美人的,今日你以下犯上雖是大錯,不過美人難得,便饒了你吧。”說完,懶懶的掀了掀眼皮,看向管事嬷嬷,“日後這翠幽苑你要好好打理,雖降了雲傾姑娘一半用度,但別怠慢了她。”
管事嬷嬷滿口稱是,但等王妃一行人離開,管事嬷嬷便對雲傾啐了一口,揚聲道:“還不好好伺候咱們高貴的雲傾姑娘回房,人家可是連王妃也配不得她伺候的仙子,咱們這些俗人可要好好伺候着,免得王爺責罰。”
這話一出,四周便有人小聲笑了,王爺方才正眼也沒瞧雲傾,管事嬷嬷這話說得真夠剜心的。
☆、美好午餐時光
出了翠幽苑,曲輕裾伸手撫了撫鬓邊的步搖,扯了扯嘴角,沒有想到這個端王對女人的玩意兒感興趣。剛才他摸這步搖時的眼神,還真有些讓她不忍直視。這王爺也真可憐,這麽點癖好還躲躲藏藏。
不知自家王妃已經把王爺想成冬天地裏的一顆小白菜,銀柳道:“王妃,奴婢不明白,為何要把剪雲弄到正院。”
“你這蠢材,這麽淺顯的事還不明白?”木槿看了眼四周,輕聲道,“那剪雲是府裏的人,對雲傾必不會有多大的忠心。今日王妃能把剪雲弄到正院,明日就會有其他人動心思。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誰知道其他妾侍身邊有沒有想往高處走的呢。”
銀柳一時恍然,又吃驚于木槿對王妃心思的了解,她有些明白王妃為何隐隐把木槿放在第一得用的位置了,她看了看王妃與木槿,第一次認真的意識到,王妃與往日已經不同了。
王妃收拾了翠幽苑那位花魁美人的事兒已經傳開,曲輕裾還未回到正院,這一路上便遇到好幾個行禮的丫鬟,而這幾個丫鬟正是其他側妃或是妾侍身邊的人。
剛到正院大門口,曲輕裾就見玉簪與金盞站在門口,見到她回來,兩人都面露喜色走上前:“王妃,錢常信帶着人送了好多東西來,說是王爺特意給您的,這會兒錢常信還在,您可要見上一見?”
曲輕裾點了點頭,進了正院的正房外室,就見錢常信與幾個太監低眉順眼的站着,屋裏的桌上還放着不小錦盒與錦緞,瞧着東西不少。
見王妃進來,錢常信行禮道:“見過王妃,這些都是王爺讓奴才給您呈過來的。王爺還說了,王妃若是有什麽需要的,只管吩咐了下面的人去辦。”
“替我謝謝王爺了,”曲輕裾打開最上面的一個盒子,裏面是一支點翠雀釵,她笑着合上蓋子,“錢公公特意跑一趟,受累了。”
“不敢不敢,”錢常信忙道不敢,又雙手奉上一個團福字錦盒,“這盒子是王妃特意吩咐奴才呈給王妃的,望王妃喜歡。”
木槿接過錦盒呈到曲輕裾手裏,曲輕裾打開盒子,眉梢微微一動,伸手拿了出來,頓時屋裏一陣輕嘆。
這是一支鸾鳥步搖,只是做工難得的精巧,微微一動仿佛鳥兒是活得一般展翅欲飛。木槿站得近,甚至能看清青鸾身上的每一條紋路,那眼珠是上好的瑪瑙石鑲嵌,木槿一時竟看呆了。
“好漂亮的步搖,”任是曲輕裾也驚呼了一聲,這樣的東西配得上一句巧奪天工了,便是她前世也未見過這麽精致的東西。想必這就是傳說中皇室的尊貴了,曲輕裾莞爾一笑,看向錢常信:“有勞錢公公,這步搖我甚是喜歡。”
剛走在門口的明和恰好看到這個笑,心下一陣嘆,這笑當真是明豔動人了,便是馮側妃和雲傾姑娘與之相比,也要遜色幾分。他忍不住瞧向走在前面的王爺,也不知王爺如何想。
“你喜歡它,也算讓它有了用武之地了,”賀珩走到曲輕裾面前,拿過她手中的步搖,親手替她換下了原本那支步搖。
滿屋的下人紛紛低下了頭,王爺與王妃親近他們是看不得的,待王爺贊嘆出聲,他們才敢擡起頭來。
“果真再合适不過你,”賀珩後退一步,看着那青絲見得步搖,露出滿意之色,“王妃青絲如黛,襯得這步搖愈加漂亮了。”
曲輕裾面上帶着羞澀的笑意,低下頭不與賀珩對視,她是個庸俗的女人,當然喜歡別人誇獎她,只是眼前眼前誇她的人不那麽簡單,讓她不能相信這只是簡單純粹的誇獎。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所以等兩人坐下後,沒有太多的話可說,幸好一道道呈上的膳食解了兩人之間的寂靜。
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讓兩人沉默的用着膳,倒也沒有尴尬的氣氛。曲輕裾看着賀珩用膳的姿态,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是她見過的人中,用膳姿勢最漂亮的。這舉手投足,比前世所謂的貴族禮儀看起來賞心悅目多了。
所謂秀色可餐,賀珩這個樣子讓曲輕裾胃口大開,忍不住讓人給她多添了一碗飯。不過這個舉動在其他人眼中,就成了“哎呀,王妃果真對王爺情深一片,有了王爺連飯都多用了一碗。”
賀珩也沒有想到曲輕裾會用得這麽自在,府裏其他女人在他面前皆是小口喝湯,輕聲用菜,怎麽到了王妃這兒,他偏偏覺得王妃瞧自己的眼神一陣陣怪異。
一頓午飯用完,曲輕裾眼瞧着跪在自己面前高舉銅盆的丫頭,很快洗了手讓人起身退到一邊。
賀珩看了眼曲輕裾,收回視線道:“王妃身子好了起來,本王也放心許多,日後這後院便由你好好打理,有什麽事不明白也不必擔心,錢常信與明和是府裏的兩個管家,若是有什麽麻煩事,交給他們便是。”
接過木槿呈上的絲帛擦着手,曲輕裾道:“這些日子妾身子一直不見好,沒有替王爺好好管理後院,實在無顏見王爺。”說完,又看了眼站在角落裏的錢常信與明和,“他們兩人把府裏大小事情管理很好,想必日後妾也沒多少可煩心的。”
聽到王妃這話,錢常信與明和兩人把頭埋得更低,以示自己的謙卑與尊重。他們即便是王爺面前得用的人,但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王妃掌管後院乃是天經地義,他們兩個奴才算得什麽?
把漱口茶水放到一邊,擦淨自己的嘴角,賀珩見王妃面帶笑意靠着椅背的慵懶模樣,上揚着嘴角:“這後院一直由他們管着也不像樣,日後你就多費心。”他垂下眼睑,看着面前桌案上的青花茶盞,仿佛對後院的女人必不看重,“你是本王的正妃,其他人都比不過你。”
這話算得上皇室男人對大老婆有份量的承諾了,曲輕裾眼角看向賀珩,正好看到對方擡起頭,兩人四目相對,雙雙讓自己臉上的笑變得更加和煦,仿似多年的老夫妻,讓人看不出半點不是。
“妾無能,只能盡力一試,不求別的,只求王爺回家時有個輕松地兒。”曲輕裾笑得一臉燦爛,“王爺這般信任妾,是妾的幸事。”
賀珩瞧着眼前女人明豔的笑,想起了她的出生,雖是嫡出的昌德公府小姐,可惜出生不久生母便去世。而昌德公喜愛繼夫人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京城,甚至有傳聞昌德公在原配有孕時,便與繼夫人不清不楚了,甚至還借用《洛神賦》來抒發自己對繼夫人的感情。待原配去世,昌德公便急急迎了繼夫人進門。甚至連府裏的姑娘皆用《洛神賦》裏的字詞取名字,倒是羨煞京城不少夫人小姐。倒是讓人忘記可憐前一位昌德公夫人以及她出生不久的女兒了。
這麽想來,自己這位王妃名字便取自“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绡之輕裾”這句了。給前妻所生女兒取一個代表自己與現任夫人深情的名字,昌德公此人當真不知是深情還是無情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前妻所生的女兒很可憐,好在她還有一個靠譜的舅家,不然還不定能活到這麽大。生在皇室的賀珩,很清楚那些陰暗的手段,自從王妃進門性子木讷,他也不意外。反倒這兩日,王妃的行為讓他意外了。
莫不是自家王妃往日在昌德公府為了活命一直忍着性子,到了王府才漸露出真性情?
曲輕裾對賀珩的想法并不感興趣,她面帶笑意的靠在椅背上,等着賀珩再度開口。這個男人不簡單,她可不想貿貿然開口,給自己添不痛快。
“王妃不必擔心過多,你是本王王妃,身份尊貴,府裏的下人若是做得不好,只管打發了便是,”賀珩微微眯眼,“我端王府容不得欺下瞞上的下人。”
“是,”曲輕裾笑了笑,把話題轉到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上。
兩人又交談了小半柱香的時間,賀珩才起身道:“你身子剛好,等下午休一會兒,晚上我再過來。”
發現賀珩已經把自稱從“本王”換成了“我”,曲輕裾就明白,這位端王對自己已經有起碼的敬重之意,她跟着起身把人送到門口,眼看着人漸漸走遠,才淡下臉上的笑意。
身後的木槿上來,見她神色平靜,猶豫一下開口道:“王妃,王爺夜裏過來,可要做什麽?”
曲輕裾挑了挑眉,如今已經這個樣子了,她還不至于矯情到不願意與王爺同床共枕,用手絹試了試臉頰上不存在的汗水,“該如何便如何,我去歇會兒,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