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5)
笑道:“朕久等你不歸,就打算跟着去給母後見禮,誰知道會遇到一個無視規矩的大膽選女,還敢跟朕誣蔑皇後。”
“哦?”曲輕裾嘴角含笑看着魏珠抖得更加厲害,“不知魏姑娘說了本宮什麽好事?”
魏珠吓得瑟瑟發抖,她原本不忿曲輕裾這樣的女人做皇後,誰知才不過說幾句話,皇上便動了怒,如今見曲輕裾與往日不同的強勢模樣,害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魏姑娘若是不想說,本宮也不為難你,來人……”
“皇後娘娘,您還記得兩年前嗎?”魏珠擡起頭,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當時姑祖母跟臣女爺爺定下了口頭承諾,您可還有印象?”
錢常信聽到這話,示意讓宮人們都退開,只餘下近身伺候皇上皇後的幾個人。也不知道這個選女發瘋會說什麽,既然皇上與皇後沒有叫她閉嘴,他就只有讓下面的人不去聽。
“你說兩年前祖母跟舅公有意讓本宮與你哥哥做親一事?”曲輕裾倒是落落大方,她搖着扇子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魏珠,語氣驚異道:“本宮有皇上這樣好的夫君,哪裏還記得這種沒影的事,對了,你哥哥叫什麽來着?”
我的皇後娘娘呢,您怎麽就這麽大刺刺的說出來了,這讓皇上怎麽想?木槿緊張的看向皇上,結果只看到皇上滿臉的笑意,當下便糊塗了,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雖然在聽到曲家有意讓曲輕裾嫁到魏家後有些惱怒,但是賀珩很快被曲輕裾後來的那句話弄得通體舒爽。這話說得對,有他這麽好的男人,別的男人還算什麽?
更何況輕裾與魏家的婚事只是提了一下,并沒有真的定下來,他還不至于為了這種小事遷怒輕裾。
依照曲家待輕裾的态度,他可不相信曲老太太是想為輕裾好。想到曲輕裾嫁進王府時帶來的豐厚嫁妝,賀珩冷笑,定是為了圖謀田氏當年留給輕裾的嫁妝。想到這,他冷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魏珠,“滿口胡言,竟敢抹黑皇後,實在膽大包天!”
魏珠聽出皇上語氣裏的不滿,忙道:“請皇上明鑒,民女所言句句屬實,當初若不是先帝賜婚,姑祖母就答應魏家的提親了。”
“既然婚約未成,自然說明朕與皇後在一起是天意,你在朕面前故意提及這些事,難不成是想毀皇後清譽?!”賀珩聲音越來越沉,厲聲道,“魏氏之女家風不正,規矩不嚴,傳朕旨意,凡大隆朝皇室者,不可納魏氏女為妻妾,魏氏女永世不得送選女入宮。”
這旨意一出,等于是斷了魏氏女子的青雲路了,曲輕裾看着面無表情的賀珩,笑着轉過頭,視線落到癱軟在地的魏珠身上。
“拖下去,賞四十大板送回魏家,”賀珩握住曲輕裾的手,冷道,“今後若是有選女在宮裏随意亂走,通通杖責四十後趕出宮。”
一個被皇上下令打過板子又送出宮的女人,這輩子別想嫁出去了。曲輕裾看着魏珠被太監拖下去,嘆了口氣,“我不過是由一個不受待見的嫡女成了皇後,竟是如此容不得別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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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這樣的人到我面前誣蔑你,這些人是把我當成了傻子,”賀珩扶了扶她鬓邊的銀角釵,語氣格外溫柔,“別為了這種人傷神,走,陪我去午睡一會兒。”
曲輕裾笑了笑,“有皇上在,我傷什麽神,皇上英明睿智,絕世無雙,千秋萬代。”
“朕的千秋萬代不也是你的?”賀珩笑開,心情很好的帶着曲輕裾回了天啓宮後殿,至于剛才的事……
輕裾有了他這麽好的男人,還會去想別人?!
錢常信與木槿四目對上,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一種感慨的情緒,然後默默的跟了上去。
“魏家的女人被趕出了宮?”賀淵一腳踢開給自己按膝蓋的太監,這些日子他常常要去壽康宮跪着給先帝祈福,膝蓋早青了一大塊。
“本王的皇兄對皇後可真是癡心一片,連這種事都能忍,”他冷笑道,“他倒是好手段,才多久時間,就把朝上的人壓得服服帖帖了。”
站在下首的高铎聽到這話,猶豫了一下才道:“王爺,如今形式比人強,我們不如暫時按兵不動,等待好時機?”
“好時機?”賀淵嗤笑一聲,“如今本王在朝上的人已經被打壓得七七八八,老大的人早就站到新皇一派了,父皇重用的幾個大臣中,田晉珂和羅長青與皇後關系匪淺,自然會盡心扶持新帝,至于魏炆廣陸景宏這種人,不用新帝用手段,就是新的保皇派。父皇的禪位诏書是當着好些大臣拟的,印是他親手蓋的,你說本王還有什麽好時機?”
高铎沒有想到瑞王把現實看得如此清楚,猶豫着道:“既然如此,王爺您何不好好替皇上辦事,這樣皇上也不好再針對您。”
“賀珩那樣的人,面上做得比誰都漂亮,狠起來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賀淵本來是十分傲氣的人,可是短短兩月,便被現實打壓得去了一半的傲氣,“就算本王歸順了他,他也不會待本王多親近。何況本王也不想捧着他,”他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本王就見不得他好。”
高铎默默的看了賀淵一眼,這種沒事折騰的行為,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精神啊?
“如今魏家的人該怎麽辦?”他猶豫道,“皇上待皇後情比金堅,魏家這種手段不過是自取其辱,他們若是求到王爺您該怎麽辦?”
賀淵冷笑道:“當初是他們求着讓本王幫忙,如今他們自己愚蠢,把事情辦砸了,與本王何幹。”說完,他召來何福兒,“日後魏家人若是上門,通通不見。”
“是,”何福兒記下後,猶豫了片刻後道,“王爺,西側院的曲側妃病重,是否給太醫院下帖子,招個太醫給側妃瞧瞧。”
“這種由王妃管的事,問我作甚?”賀淵不耐的擺手,顯然已經不把西側院的人放到心上。
何福兒當下便明白了,正是因為王妃不管,他才拿了瑤溪的好處來求王爺,看這個樣子,西側院的那位是失寵了,他日後也不必在西側院費心了。
高铎作為門客,聽到王爺後院之事,自然閉緊了嘴,待何福兒退下後才道:“王爺,在下聽聞您有一位側妃乃是皇後的妹妹,不知是否就是這位?”
賀淵不解高铎的意思:“确實是她,只是皇後與曲家感情不好,這個曲氏也沒有什麽用。”
高铎笑了笑:“既然如此,請恕屬下說句逾越的話,王爺确實不宜待曲側妃太好,不然放在別人眼裏,就會以為您是在為曲氏一族不平,皇上就更加有理由針對您。”
賀淵擺擺手道:“不過是個玩意兒,本王還不至于為了她下那麽多心思。”
高铎笑着作揖,“王爺高見。”
☆、92·因果報應
“主子,”瑤溪紅着眼扶起床上的曲約素,待她坐穩了轉身端起桌上冒着熱氣的藥碗,“把藥喝了吧。”
曲約素渾身乏力的靠着床坐着,接藥碗時看到瑤溪帶着燙傷的手,苦笑道:“是我連累了你,你跟在我身邊這些年,何曾去做過這些。”即使她沒有看到,也知道這藥是瑤溪自己找地方熬的,如今王爺不來她院子裏,王妃又處處看她不順眼,府裏誰還搭理她,就連這個院子的下人都敢偷奸耍滑,指桑罵槐了,更何況廚房的人。
“主子您說什麽,”瑤溪勉強擠出一個笑,把燙傷的手攏進袖子裏,“快些把藥喝了吧,睡一覺就好了。”想起方才何總管說的話,她的笑意幾乎快撐不住,如今就連王爺也不願幫主子了,日後該怎麽過下去?
曲約素幾口喝完碗裏的藥,見到瑤溪這個模樣,嘆息一聲:“瑤溪,你還記得五年前我父親的生辰宴嗎?”
瑤溪從曲約素手裏拿過空碗,小幅度的搖了搖頭。
“你不記得也正常,我卻是記憶猶新,”曲約素苦笑,“當年我不小心摔壞了父親屋內的一件瓷器,當天是父親壽辰,摔壞東西不吉利,我十分害怕,便故意使計讓人把大姐引到了父親屋裏……”
瑤溪聽到這就想起來了,她記得老爺壽辰過後,氣得給了大小姐一個耳光,還罰她在院子裏站了一晚上,後來大小姐病重,夫人不給大小姐請大夫,若不是田家來人給大小姐送東西,只怕大小姐當年便沒了。她沒有沒有想到此事與主子有關,更沒有想到主子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心計,她猶豫片刻後道,“奴婢記得那年大小姐差點沒了。”
“是啊,差點沒了,當時我是害怕又愧疚,”她咳了幾聲,“可她怎麽就活下來了呢,若是當初她沒了,嫁到端王府的便只能是我了。”
瑤溪拿着碗的手一抖,她看着滿臉病色的主子,扶着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道:“主子,您病了,不要胡思亂想,奴婢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她出了屋子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還記得當年木槿跪在主子面前苦求,讓主子向夫人求情給大小姐請個大夫的場面。
那個時候主子滿臉無奈,以孝道之名婉拒了木槿,後來讓自己送了幾粒藥丸子給大小姐便沒有提起此事,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個樣子,她摸了摸手臂,大夏天裏竟覺得有些寒。
“這不是瑤溪嗎?”一個穿着綠褂的丫頭見到瑤溪出來,揚聲道,“曲側妃可好了,我們家主子可是十分惦念呢。”
“還未好呢,多謝姨娘挂念。”瑤溪笑得有些難看,這位是一位姨娘身邊伺候的丫鬟,平日與她沒有多少來往,如今連姨娘身邊的丫鬟都能嘲笑主子了。
“這麽熱的天,那可真遭罪的,”這個丫頭語氣突然一變,“聽說皇後娘娘未出嫁前受過家人虐待,你說……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報應?”
她見到瑤溪變了臉色,笑着拍手道:“這老天長了眼的,作惡多端的人,有什麽好下場。”綠褂丫鬟微微一屈膝,“我敬你是個忠仆,你且多為自己想想吧。”說完,轉身便走開了。
瑤溪看着這個丫鬟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笑,照着原路往廚房走去。
魏家送進宮的選女在先帝孝期違反宮規,被皇帝責罰被趕出宮一事,很快便成為京城中的笑話,魏家在京城中好歹也算有些臉面,這下卻是顏面全無,連門都不好意思出了。
這些選女經過層層選拔,原本是有機會被先帝賜給宗室或者納為後宮伺候的人,結果先帝駕崩,別說需要守孝的皇室,就連普通百姓一個月內還不能嫁娶呢。
可是他魏家倒好,在孝期間就想讓女兒勾得新帝注意力,也不想想當今是什麽性子,是貪花好色的人麽?更何況帝後情深已經是大隆朝人人皆知的事,他魏家的女兒難不成貌似天仙,不然何來的自信亂闖禦花園?
魏珠被送回魏家後的第二天,便被魏家人送到京郊的女道觀裏去了,美其名曰修身養性,為先帝為皇上祈福。
衆人都知道,這不過是魏家給自家扯的一塊遮羞布而已,如今皇上已經下了明旨,魏家的女兒不得進入皇室,魏家人這算是要沒落了。
三個月的孝期很快便過去了,但是賀珩仍舊以孝期的标準來要求自己,身上的穿戴也十分注意,引得天下人再次誇贊帝王的仁孝。
但是不管怎樣,按理此時的賀珩是可以納妃進後宮了,不過後宮所有人都清楚,皇上根本就沒有去後宮的意思。
慶德三十四年八月初六,乃是欽天監選出近半年最為吉利的好日子,紫微星以及伴星皆很奪目,又有凰鳥昂首之勢,所以當日舉辦封後大典最合适不過。
大隆朝的封後大典十分隆重,先祭拜上天,念祭文;再由帝王與帝後祭拜祖宗,以示先祖,此女便是皇家自己人。再然後由皇帝為皇後親自插上鳳釵,描眉。最後便是皇後穿着鳳凰袍接受文武百官以及命婦們的朝拜。
銅鏡前,曲輕裾穿着由織女們連夜趕工三個月做出的鳳凰袍,明明這一層層的衣服看起來繁複又華貴,可是穿在身上卻不覺得有多累贅。
最外面這件廣袖曳地鳳凰裙明明沒有鑲金嵌珠,可就是漂亮得足以閃瞎人眼睛。
眼看着賀珩認認真真的替自己描完眉,又溫柔的為自己插上鳳釵,她露出一個笑。
做完這一切,兩人的手牽在了一起,賀珩與她雙手交握,一起走向高臺之上。高臺上擺着龍椅與鳳椅,龍椅在左,鳳椅在右。
曲輕裾在鳳椅前站定,微微擡起下巴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看着這些人齊齊朝自己跪了下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然後便是三拜九叩大禮,曲輕裾與賀珩并肩站着,看着這個場面,她莫名覺得有些心潮澎湃。
“起,”禮官揚聲道,“樂起。”
樂聲響起,有些肅穆又有些輕靈,曲輕裾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樂曲,但是看着百官們躬身站立的模樣,就能猜到自己這個封後大典可能算是高規格的待遇。
待樂聲停了,曲輕裾與賀珩同時坐下後,便是這些官員們按品級單獨再拜一次,然後命婦們再來一次,光是看人給自己下跪,曲輕裾都坐了一個多時辰。
待這些人參拜完畢以後,賀珩開口道:“今日乃是封後大典,又是朕繼位之年,所以特大赦天下為皇後積福,凡流放者皆減六十裏,凡服刑者皆減一年,死囚皆延後一月行刑!”
下面的人皆口呼皇上皇後仁慈,福澤萬年。
曲輕裾沒有想到賀珩會在封後大典上大赦天下,雖說一般新帝繼位總要大赦一回,可是特意等到今天才頒這個旨意,這也太……
她側頭看着身邊的人,無奈的笑了笑。
封後大典雖然辦得極其隆重,但是後面賢妃等人的晉封大典就簡單多了。賢妃的倒還好,其他三個就比不上先帝時同位分妃嫔晉封的場面了,尤其是平才人,那才叫一個寒酸,若不是當日有皇後的賞賜下來,宮裏幾乎無人知道當日便是她正式晉封的日子。
這人啊,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宮裏都是人精,哪裏還看不出是怎麽一回事,這平才人不受皇上待見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既然皇上都不待見了,他們哪裏還願意去捧着?
馮子矜這才知道宮裏的日子有多艱難,每日送來的飯菜是涼的,茶葉是陳的,還都是些品相不好的,若是缺了壞了什麽,讓殿中省補上更是難上加難。
她鬧過吵過,最後發現送來的東西越來越差,甚是有時候連送也不送,如今幾個月過去,她才真正的知道,何為奴大欺主,深宮難熬。
“主子,韓良娣來了,”夏雲匆匆走近屋內,面色有些不好看。
馮子矜苦笑着站起身,出了內室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韓清荷,她腳下頓了頓,走到她面前福身道:“嫔妾見過韓良娣。”
“平才人請起,”韓清荷笑着打量馮子矜一眼,對方身上穿着一件八成新的暗色褙子,全然不見當初在府裏的嚣張,她放下茶杯擦着嘴角道,“你這裏的茶葉太澀了,明日我讓人給你送些來。”
馮子矜婉拒道:“不必勞煩韓良娣。”
“那怎麽行,當年妹妹在王府時可是非雨前龍井不喝,如今進了宮,怎麽能委屈自己呢。”她站起身道,“今日陽光正好,不如才人陪我一道走走?”
知道她故意給自己難堪,馮子矜卻無可奈何,只好跟在韓清荷身後。
走在前面的韓清荷露出冷笑,當年馮子矜折辱自己時,可比自己做得無情多了,她現在這點手段還算不得什麽。想到這,韓清荷回頭看了馮子矜一眼,面上的笑越來越明顯。
日後有她受的,她曾經受過的那些折辱,不能白受了。
☆、93·舊案
因為孝期已過,禦花園裏擺放的花也姹紫嫣紅起來,韓清荷看着這美麗的禦花園,想起當年她以良家女身份入宮做了選女,後來被韋太後安排到皇上身邊伺候,轉眼五年時間過去,她已經成了這座皇宮主子其中之一。
不時有宮女太監路過給她行禮,她享受別人向她低頭時的感覺,仿佛這樣她便能忘記自己低微的出身以及過去的不如意。回頭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的馮子矜,她露出滿意的笑意:“逛着禦花園,我就想起在王府裏陪平才人逛園子的時光。”
馮子矜聽到這話沒有開口,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韓清荷,再慢慢的收回自己的視線。
“看平才人的臉色,似乎很不喜歡陪我一起逛園子?”韓清荷嘲諷的笑道,“還是說,平才人瞧不起我?”
“良娣高高在上,嫔妾一個小小的七品才人哪裏敢瞧不起?”馮子矜冷道,“嫔妾只是在聽良娣說話而已。”
韓清荷正欲開口說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擊掌聲,她心裏一喜,往旁邊退一步跪了下去。
“妾見過皇上,”待暗色金紋靴子走到自己面前時,韓清荷語氣嬌柔的俯首,可是下一秒,她就看到一雙金縷繡鞋出現在金紋靴旁邊,她一愣,随即又道,“嫔妾見過皇後娘娘。”
曲輕裾看着跪在地上的馮子矜與韓清荷,她倒是第一次聽到韓清荷用這麽甜美聲音說話,她看了眼沒有什麽反應的賀珩,開口道:“免禮,起來吧。”
“謝皇上,謝皇後娘娘,”馮子矜慢慢的起身,她擡頭朝皇上望去,發現皇上的視線根本就沒有放到她與韓清荷身上,便木着臉低下頭,一言不發。
“不曾想會在此處遇到皇上與皇後娘娘,”韓清荷不想放棄在皇帝面前露臉的機會,她容貌雖不及馮子矜,但是笑起來卻另有一番味道,“倒是嫔妾們擾了皇上與皇後娘娘興致了。”
曲輕裾看着她笑顏如花,勾了勾唇角,沒有說話。
“既然知道擾了朕與皇後的興致,還不退下?”賀珩語氣極為冷淡,他看了眼穿金戴銀的韓清荷,眉頭皺了皺,“退下吧。”
韓清荷臉上的笑意已經僵住了,她沒有想到皇上竟是半點情面也不顧,不由得轉頭看向皇後,卻發現皇後臉上的表情至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仿佛早就知道自己會出醜似的。她難堪的站起身福了福,“妾告退。”
眼見韓清荷退下了,馮子矜也跟着行禮告退,走之前還多看了眼賀珩與曲輕裾,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兩人般。
待兩人退下後,曲輕裾才笑着道:“韓良娣伺候皇上這麽些年,容顏倒仍舊未改。”韓清荷十六歲開始到賀珩身邊伺候,如今也不過二十一歲,放在她前世,那正是大好年華,放到這裏年齡就有些偏大了。
“是嗎,朕倒不記得她以前是什麽樣子了,”賀珩往福壽宮方向看了一眼,“不用惦記這些人,我們去母後那裏用膳。”
福壽宮裏早知道皇上與皇後要來陪太後用膳,所以早早就把東西備好了。兩人到的時候,韋太後正在給院子裏一盆花修剪枝桠,見到他們兩個後,韋太後便起身讓兩人跟她進屋。
洗完手擦幹手上的水,韋太後對兩人道:“哀家讓小廚房的人備了你們愛吃的菜,等下多用些。”
“勞母後挂念了,”賀珩起身對韋太後一福,但是舉止卻比在外面要随意很多,足見母子之間感情很融洽,“酒糟鴨掌可要多備些。”
“行了,你的鴨掌,兒媳的鴨舌,哀家都讓人備着,少不了你們的,”韋太後顯然也喜歡兒子在她面前親近随意的态度,她嘆了口氣,“如今孝期雖過,但是哀家的千秋還是不必辦了。明日哀家便下一道懿旨,言明今年不辦壽宴,更不受朝臣賀拜。”
賀珩這次來,本來也是商議韋太後壽辰一事,但是他沒有想到母後盡是如此的直接,不宜大辦是真,可是連朝臣賀拜也不受是不是顯得冷清了些。
“哀家知道你孝順,但是哀家此舉也是思慮再三後做得決定,”韋太後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皇兒你要記得,拿到了東西,還要拿到名聲,行事周全才是大善。”
旁邊的曲輕裾聽到這話,深以為然,做戲要做全套,名利雙收才是真正的人生大贏家。不過,說這些話時,不背着她這個兒媳婦,真的好麽?
“母後的心意我明白了,”賀珩點了點頭,“那等母親千秋之日,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好好用一頓飯。”
“好,”韋太後笑開,視線掃過老老實實坐在一邊的兒媳,“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頓飯比弄那些沒用的熱鬧來得舒心。”她這個兒子,能當着她說這種話,可見對曲氏是真的上心了。
曲氏沒有外戚之患,又是堂堂正正的皇後,待日後曲氏生下孩子後,還免了繼位之争,帝後情深倒也不算什麽壞事。
“既然母後不辦千秋,那兒媳的千秋也省了吧,”曲輕裾的生辰在下個月,她皺着眉道,“反正宴席上吵吵嚷嚷,也沒什麽意思。”
“行,咱們娘倆的千秋都省了,還不用受那麽多的折騰。”韋太後笑了笑,對身邊的丁嬷嬷的,“這午時也快到了,讓廚房的人伺候着上菜。”
丁嬷嬷領命下去,待出了屋子,丁嬷嬷才笑着搖了搖頭,明明太後與皇後娘娘是兩種性子不同的人,可是這相處着相處着還真處出感情了,在皇家能有這般的婆媳關系,還真是難得一見。
不過皇後娘娘也是妙人,在太後面前撒嬌嬉鬧什麽都做得出,仿似把太後當成自己親娘一般。想到皇後娘娘早逝的生母以及惡毒的繼母,丁嬷嬷嘆了口氣,皇後娘娘不容易,想必是真的把太後當自己娘親了。
一頓飯下來,三人吃得都很開心,韋太後看着曲輕裾一臉滿足的坐在椅子上,便笑着道:“吃飯七分飽乃是養生之道,你這樣用膳可對身體無益。”
“母後,兒媳這會兒正在長身體,不多吃怎麽行,”曲輕裾笑呵呵的道,“吃不飽怎麽長身體。”
韋太後被她的話逗笑,指着曲輕裾道:“對對,要長身體,待你長大了,就給哀家生孫子孫女玩。”這話說完,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賀珩眼看着自家母親與媳婦越聊越開心,他默默的端起消食茶喝了一口,原來自家媳婦還沒有長大,自家母親準備拿他的兒女逗着玩。這個場景真的是婆婆兒子與兒媳而不是丈母娘女婿加女兒麽?
第二日,太後與皇後便頒發了懿旨,大意便是先帝剛去不久,她們無心在千秋時取樂,天下人的心意她們感激在心雲雲。
當下百官大贊聖母皇太後與皇後娘娘賢德忠孝,乃是天下女子楷模雲雲。
賀珩聽着百官對自己母親妻子的贊譽,道:“朕之母親皇後無心取樂,朕為先帝之子,豈有心做萬壽宴,今年朕的壽宴也免了,衆位卿家不必相勸。”
諸位朝臣自然是勸了再勸,然後在皇上堅持下無奈放棄,最後三呼皇上仁孝,君臣都滿意了。
站在下面的賀淵面上露出嘲諷的笑意,韋氏母子慣愛做戲,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忘做戲博得美名。
“臣有本奏!”待君臣和諧一片後,右丞魏炆廣向前一步道,“皇上,臣前幾日路遇一個十三歲乞兒,見其可憐,便有意收留,誰知竟聽聞一件驚天大事。”
朝上氣氛頓時凝重起來,賀珩眉頭微皺道:“魏右丞快快講來。”
“臣聽乞兒所講,才知他從江南一路乞讨進京,其父乃是江南某位官員府上的管家,因發現這位官員勾結瑞王殿下而被殺害,甚至連累全家,幸而乞兒因調皮躲在家中地窖中,才僥幸留下性命。”說完,他雙手高舉一本賬冊,“這是被害管家留下來的賬冊,小乞兒一路受盡苦楚小心護着此物,還請皇上一覽。”
此言一出,滿朝皆靜,卻沒有誰敢替瑞王叫屈。
“呈上來,”賀珩看向賀淵,“瑞王,可有什麽話要說?”
賀淵冷笑,拱手道:“皇上,臣弟是被人冤枉的。魏右丞用一個不知身份的小乞兒來冤枉臣,甚至還假造賬冊,其心可誅。”
賀珩從太監手裏接過賬冊,随手翻開一頁看了看,面色平靜道:“事實真相如何,朕自會派人查明,退朝。”
諸位大臣一時間也不知道皇上真實的想法,若是相信瑞王,那就不會讓人去查。可若是不信,那也應該勃然大怒才對,這般平靜,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
但是聰明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皇上這是要清算瑞王之前的老帳了。當初江南一案不清不楚的被先帝壓了下去,皇上既然心系江南的百姓,自然不會當此事不存在。
恐怕江南很快就要迎來一場大清洗。
☆、94·胃口大開
江南一案舊事重提,但是這一次沒有誰為瑞王求情,皇上也沒有特意派位高權重者去江南調查,反而下了聖旨讓大理寺與刑部共同合作,查清此案。
原本有人猜測皇上會借此次機會弄垮瑞王,誰知道皇上竟然對這事公事公辦,既無意偏袒自己的兄弟,也不趁機清算自己的異母兄弟,倒是讓不少人感慨皇上的胸襟。
賀珩究竟是不是如此的有胸襟對于曲輕裾來說,并沒有那麽重要,如今她在後宮裏一家獨大,吃喝玩樂不要太開心。
天氣漸漸入秋,她的胃口也越來越好,酸的辣的都愛吃,到了九月底的某天晚上,一口氣吃了兩碗飯,一碗酸辣魚,一碗香菇豆腐魚頭湯,明明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偏偏她就喜歡吃,吓得賀珩當天晚上陪她逛了大半個時辰的園子。
曲輕裾生辰在九月底的倒數第二天,當日韋太後在福壽宮辦了家宴,除了他們一家三人以外,就只有母後皇太後、晉安長公主、賢妃在場,其他三個妃嫔只在宮門外磕了一個頭,便讓她們回去了。
江詠絮是後宮妃嫔中,唯一位分在一品妃位上的,她出現在宴席上,就表明了皇後的賢德大度,容得下後宮其他女人。但是江詠絮心裏明白,自己是什麽身份,該做什麽事,所以行過禮後,選了離賀珩最遠的角落坐下,安安靜靜的在旁邊裝雕塑。
因賀珩登基以後,給晉安公主的兒女提升了爵位,所以京城衆人知道,晉安公主與新帝感情深厚,所以先帝所有公主中,唯有晉安公主的地位沒有受任何的影響,京城中的人仍舊是小心捧着敬。
這也算是人之常情,親爹做皇帝與異母兄弟做皇帝,那還真是兩種待遇,也難怪一些公主會在繼位之事上選擇站位,晉安公主這算是做出了一個正确的選擇。
有眼睛的都知道,當初新帝還是端王時,晉安公主與端王妃就特別的親近,當初在端王遇刺消息傳出後,晉安公主當即便送了不少藥材給端王,這種種行為不是擺明了晉安公主的立場?
另外一個受益者大概就是誠王了,原本是個親爹不疼的小可憐,但是如今也算是新帝信任的人之一,嫡妻與皇後還有些關系可以拉,地位反而比先帝在時要高了。
“皇後的胃口真好,”一頓飯下來,晉安公主有些驚訝的看着曲輕裾擦嘴,半天才道,“能吃是福啊。”
“不算多吧,”曲輕裾喝了一口宮女呈上來的消食茶,有些疑惑的看向身邊的賀珩,問道,“真的多?”
“你吃得開心就好,”賀珩笑了笑,看着對方白皙嫩滑的臉,手指微微抖了抖,才忍下要伸手去捏的沖動,轉而對身後的明和道,“今天的酸菜魚頭和宮保牛筋做得很好,掌勺的廚子是誰,有賞!”
明和記下兩道菜名,知道這是皇後娘娘愛吃的,便示意身後的小太監去禦膳房賞廚子。
韋太後端着茶喝了一口,笑着道:“最近幾天輕裾的胃口确實越來越好,哀家看着她吃東西,都覺得胃口大開,多吃半碗飯了。”
母後皇太後聞言便笑道:“妹妹與皇後的好胃口,便是我在長寧宮也聽說了,聽說禦膳房的人如今整日想着如今研究新糕點新菜式,就盼着能得你們青眼。”
“看來咱們娘倆的好吃的名頭是傳開了,”韋太後對曲輕裾笑了笑,全然不介意宮裏有人傳這些事,她對母後皇太後道,“姐姐,你我相識也二十多年了,先帝在時咱們處處小心,時時在意。如今兒女大了,我們也不用小心翼翼的過日子,趁現在能吃能喝,還是多享受享受吧。”
母後皇太後倒是沒有想到韋太後會說出這一席話,她微微一愣後才笑開,“你這話說得對,人生苦短,我們熬了大半輩子,總不能白熬。”她與韋氏本就沒有利益沖突,如今端王繼位後,待她也十分不錯,就連記在自己名下的晉安公主也是所有公主中最受重視的,現如今她只是個悠閑的太後,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曲輕裾聽着兩宮太後猶如姐妹般的交談,若是不知情的,還真不相信兩人曾經伺候一個男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