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奈良京子的事還不是最離譜的。

最離譜的是,當我問起觀月玉枝時,山際小姐顯得比我的反應還吃驚:“你們怎麽知道阿玉的?她都死了兩年了。”

山際小姐不僅和觀月玉枝認識,甚至她爸爸還得到過她贈送的一副自己的肖像圖。

那副畫作極為精美,已經是可以拿出去标價售賣的地步了。

“阿玉她……”山際小姐思索了一下用詞,繼續說:“真的不是那種普通有天賦的畫家,她是那種可能百年才會出現一個的天才。你們能明白嗎?無論誰看到她畫畫的過程,都只能激動到說不出話來,心裏只餘鬥大的‘天才’二字。”

觀月玉枝雖然與她父親相識時間僅僅半年多,但是與他們家的關系很好,她與觀月也是朋友,而送給山際刑警的那幅肖像圖更是用心至極。

那副畫僅僅是看畫技,都能嗅到其中的價值不菲的味道。

“我原來還打算親眼看到她成為世界聞名的畫家呢。這樣一來,這幅畫就會像梵高的畫一樣價值連城。”

“可誰想到,她居然親手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然而那時候因為爸爸因公殉職的事,家裏兵荒馬亂,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等到我們了解到事情,她的屍體已經被殡儀館自行處理了,連骨灰都找不到……”

山際小姐敘述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落:“我覺得非常對不起她,好歹以前也算是朋友一場……對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她說到難過處,眼圈都有些紅了:“您們是從哪裏得知她的?”

“因為她是我們現在一則委托的中心事件人物。”我大概描述了一下表面的事件,把推理都隐去不講,只說我們懷疑觀月玉枝很有可能就是她父親去世當天,把殺手從樓上掀下來的異能者。

不僅如此,山際刑警和觀月玉枝的死亡時間只差一天,極有可能是有關聯的。

山際小姐的關注點卻角度極為清奇,完全超乎了我們的預料。

“柳川?”山際小姐的聲音有些驚疑不定:“是不是一個黑發藍眼、長相極為俊美的少年?”

我糾正:“是青年,他看上去怎麽也有二十多了……”

我忽覺不對,連忙追問道:“您認識他?!”

“我從阿玉那裏見過他的照片……可,可他不叫柳川啊!”

山際小姐幾乎驚叫出來:“他雖然沒有正式被觀月先生收養,但是幾乎就是他們家裏的養子!我與觀月認識的時候,他還在美國H大讀金融學碩士呢,怎麽會回來改名,還去有錢人家裏當管家——”

說到這裏,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一副極為驚恐的樣子。

——也就是說,柳川僞造了身份記錄,在花山院家所做種種,費勁心力,都是為了逼迫我們出面,查到後續的事件!

那他為什麽不自己查呢?豈不是更方便?

我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柳川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

一直在吃吃吃,只是埋頭聽我們說話的亂步終于出聲了:“但是我不太喜歡他。”

确實,亂步這孩子雖然話說的是Ky了一點,但是本質上還是非常善良的孩子,加上社長教導有方,可以說是完全就是正義秩序陣營的,自然是不喜歡柳川這種使下作陰謀手段的人。

“那你喜歡我嗎?”

我有點好奇,以前我曾經在知乎上看到,亂步比較容易對聰明的人産生好感,像我這種傻不愣登還反應慢半拍的,大概是沒有希——

“喜歡啊。”亂步不假思索地說:“不然我才不和老師出外勤好嗎?”

我懷疑他是在驢我:“你不覺得我有點傻嗎?”

亂步想了想:“是挺傻的。”

我忍不住捏緊了奶茶的壁!

“但是你合我意啊,傻就傻呗,我還是勉強帶的動的。”

亂步吃掉了最後一個章魚小丸子,嗚嗚着伸了個懶腰:“啊,好撐噢……對了,山際小姐。”

山際小姐看向這位有着全國最強推理異能的小偵探:“有什麽事是我可以幫到您們的嗎?”

“我們可以去你家裏看看那副畫嗎?”亂步問。

“您們想看?好啊,不過這幅畫不在我現在租住的公寓,而是在我家的老宅裏。”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從父親去世以後,媽媽就非常傷心地賣掉了橫濱的房子,轉而搬到鄉下的老宅去住了。”

“但是這幅畫因為畫的太過于精美,就被保留了下來,現在代替了父親的遺照,被挂在了我們家的客廳裏。”

她想了想:“既然這樣,我今天回老宅一趟,給您們掃描出來吧!這樣二位就不必還跟我大老遠跑一趟了。”

“您大概什麽時候能掃描出來呢?”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是急用吧?”山際小姐點頭:“我也是刑警,我理解的。這樣吧,我今天盡快趕回去,我家裏就有掃描的機器,最遲九點就能發過去。”

“如果您們能夠查到我爸爸被害的線索,就再好不過了。”她補充問道:“我看您今天提到了石野涼議員……”

我猶豫了,因為不想這麽快就把她牽扯進讓她死亡的事情上:“他的事我們還在調查中,不太确定……那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在留下了聯系方式以後,我們就暫時別過了。

——

晚上回了晚香堂,我自動選擇留下來加班,順便等一等山際小姐的掃描畫。

然後我就和亂步看起了動漫。

福澤谕吉:“……”你們倒是稍微嚴肅一點啊!

九點還沒到,郵箱裏的郵件就來了。

福澤谕吉不得不打斷對着《銀魂》哈哈哈的我們:“暫停一下,開工了。”

他遞過來一個電腦,上面顯示了山際小姐掃描過來的畫作,正是她之前所說的父親的肖像畫。

那是一副超寫實主義的肖像畫,筆觸極為細膩逼真,畫裏的山際刑警一身警服正裝,看上去英武不凡,但是好像也沒有什麽問題。

“這是ip地址嗎?”

已經戴上眼鏡的亂步指着山際刑警身後的背景,那是一片已經有些斑駁的白牆,上面被人用醜了吧唧的鉛筆寫了一串數字,就好像是孩子在牆上的亂塗亂抹,任誰一眼看過去,都很難發現。

我趕緊抄過一支筆,把這串數字記載了小本子上。

“這個背景看起來也有點奇怪,他身後好像是一個被封住的壁爐。”福澤谕吉指着屏幕:“這種樣式的壁爐在一百年前還很流行,但是現在幾乎已經銷聲匿跡了,因為這種花紋當時日本對于歐美用物的拙劣模仿,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使用了。”

只看背景總感覺有點幼稚,山際刑警的身後也有一些這樣随意的兒童簡筆畫,加上畫的極為逼真,可能很難有人去仔細觀察。

亂步冷不丁說:“這是在孤兒院吧。”

我和福澤谕吉警覺擡頭!

“你們還記不記得,觀月玉枝和奈良京子出身于同一家孤兒院的事?”

亂步指着畫作的右下角說道。

斜着的牆壁上,模模糊糊地用什麽東西,寫了【阿玉&京子】的字樣:“看這裏。”

那塊地方,被孩子用小小的愛心圈了起來。

繪畫就是有這樣的力量,能夠讓人讓你穿越時間與空間的局限,穿越生與死的界限,去看到本來看不到的東西。

亂步看向福澤谕吉:“觀月玉枝的資料上面寫了她是出身于哪家孤兒院的嗎?”

“寫了。”福澤谕吉說:“還好,一個小時前,我拿到了她的資料。你要是問的早了也不會有。”

“那我們現在就去瞧瞧吧。”

聽到亂步一反常态地發出了不屬于他的勤奮發言,我和福澤谕吉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感覺到了我們的視線的彙集,亂步別開臉,好像在掩飾什麽情緒一樣:“等結了這委托,差不多也該新年了……我已經調查好要吃什麽了!”

但是我卻捕捉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煩躁。

亂步他,有點難過了呢。

——

社長讓人快速地查了一下那個ip地址,果然是觀月曾經所在孤兒院的坐标。

但是這家孤兒院還是讓我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疑惑。

盡管孤兒院在這麽些年的缺少養護下,看上去非常破舊了,但是還是可以看出它曾經的輝煌,我能感覺到建造之初,似乎并不是用來作為孤兒院的。

整個小樓作西洋風,連高高的彩色窗格,看上去都和教堂裏的那種小窗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你們說這樓,是不是不太像孤兒院啊?”

福澤谕吉似乎非常遲疑究竟要不要說,“幫我查資料的友人說,他在圖書館裏的舊報紙的電子檔裏找到過,這裏以前确實不是孤兒院……”

漆黑的夜晚,只有稀疏的幾盞路燈亮着光,勉強能夠照亮寒冷的冬夜馬路。

我們扒開路邊的灌木叢,從鐵絲網裏鑽了進去,就這樣直接進入了孤兒院。

“……這裏最早是大正時期建起來的旅店,因為地處偏僻,好不容易熬到大戰後,沒想到直接被國家征用為了……”

福澤谕吉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除了它的曾經的前身:“招待美軍用的,特殊俱樂部。之後政府不願讓其閑置,僅僅是重新裝修以後,就重新改造成孤兒院,作福利惠民之用。”

福澤谕吉的看似平靜的聲音裏已然充滿了悲怆:“這對于皆是混血的觀月父女來說,幾乎代表了一個噩夢般的符號。”

他們的人生從這裏開始,現在也要從這裏徹底終結。

無奈的命運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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