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賬查得差不多了,子諾抽了一日的空閑帶着梨娘去游湖。兩人租了一艘小船,在湖面上晃晃悠悠,兩個人都覺不出這游湖趣在何處。船夫瞧兩人興致一般,便提議二人夜裏坐大船來游湖,比白日裏有趣許多。

子諾回來便讓程一去安排,等到晚膳時分,程一回來了,遞給子諾一個印鑒:“少爺,您吩咐的事奴才已經辦妥了,這是印鑒,上船的時候給人家看一眼就成。”

子諾接過印鑒粗粗打量一番:“這游船還做得這般興師動衆,果然是杭州城啊。”程一接了話:“那可不!您是不知曉,我跑了一下午,才找到這麽一艘便宜些的,這裏的人可了不得,都獅子大開口呢!”

子諾扭頭問他:“這花了多少錢?”程一提了口氣:“少爺,這印鑒你可得放好了,這要八十兩銀子呢!”子諾差點暈厥過去,她本以為游船幾兩銀子頂多了,沒料想這般貴,咬咬牙,沒有當着梨娘的面罵人,不能丢了她地主的面兒。

梨娘驚得大呼一聲:“這還有天理嗎?你快去問問,退了去,這游船不去也罷,這也太貴了,八十兩銀子,在樂康都能買座大院子了!”說着梨娘就要去拿子諾手上的印鑒,子諾躲了過去:“哎呀,難得出來就去看一看吧,或許人家值這些錢呢。”

子諾才不是這般大方之人,只是她程家在樂康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能一到杭州便這般落魄:“我程家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你放心便是。”

說着,子諾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小心翼翼地将印鑒放入荷包裏。梨娘看那荷包像是女兒家的東西,等程一退下,就問子諾:“你這荷包是買的?”

子諾照常吃着飯,沒覺出什麽不對勁來:“喜鵲做的,你要是喜歡,你讓她給你也做一個。”

梨娘挑了兩口飯吃下,瞥了子諾一眼:“我給你做一個吧?”

子諾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這荷包好好的,你費那心思去做什麽,若是壞了,讓喜鵲再做一個便是了。”

梨娘氣得不行,瞪着她:“你若是不動手搶,我看你是娶不到媳婦兒的。”子諾不以為然,依舊一副驕傲模樣:“你能嫁給我就偷着樂吧,多少人想嫁還嫁不了呢!”

兩人吃了晚膳,也沒想着換身衣裳,就帶着程一去了碼頭,那裏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往大船上走了,程一找到要乘的大船,帶着子諾和梨娘過去。子諾掏出印鑒,遞給那人,那人一口一個“老爺、夫人”叫着,帶着人往裏頭進。

那人全程跟在子諾邊上,子諾顯得有些不自在:“你不必跟着我,我們自己會逛。”那人領了命就退下了。

子諾找了個位置坐下:“這貴果然有貴的道理,你看人家這嘴甜的,這态度好的。”梨娘哼了一聲:“誰若是給我那麽多錢,我也能這麽嘴甜。”

子諾一聽,連忙從兜裏掏出一張銀票塞進梨娘手裏,梨娘看着銀票不明所以:“做什麽?”子諾靠過去,攬住她,清了清嗓子:“叫幾聲夫君來聽聽。”

梨娘将那銀票塞回子諾手裏,偏過臉去:“我才不要。”臉上泛着紅。程一在後頭瞧着忍不住笑了出來,子諾嫌他礙事,啧了一聲:“你去問問,這裏有沒有什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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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娘趕緊攔住:“哎呀,我們都吃飽了才來的,就別吃了,這裏的東西指不定多貴呢。”子諾擺了擺手:“沒事沒事,就問問,若是貴就不吃了。”

程一過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了:“少爺,夫人,這船上有吃的,您要吃什麽,都可以說,不要錢呢!”

子諾大嘆一聲:“你怎麽不早打聽清楚!虧我們還吃了那麽多才來,虧了虧了。”梨娘趕緊對着程一揮了揮手:“你趕緊去看看,有什麽好吃的端上來,我還能吃點。”

子諾有些擔心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別為了一點錢,吃傷了。”梨娘瞪了她一眼:“我同你這個敗家子講不通。”被稱為敗家子的子諾雖不服氣,倒也回不了嘴,開始東張西望起來。

她們坐在二樓的欄杆邊上,中間有個臺子,子諾瞧見樓下走來一群姑娘,有些興奮地推了推梨娘:“你看你看,原來這錢貴在這兒呢!”她記得,上次去花樓只是那般坐了坐就花了五兩銀子。

子諾話音剛落,就被梨娘踩了一腳。子諾趕緊擡起腳揉了揉,十分委屈:“你踩我做什麽?”梨娘看都沒看她一眼:“不小心踩到的。”子諾哪裏相信,她方才分明就是瞧準了用力踩的。

姑娘們上臺表演,程一也端了一些點心和酒水過來,子諾看得十分認真:“你看那最邊上的姑娘,方才動作都跳錯了,哈哈哈。”她聽梨娘沒有反應,便轉頭去看她,見梨娘沉着臉,一臉不悅,立馬止住了笑:“這些姑娘真難看,都沒我媳婦兒好看。”

梨娘歪過頭不理她,子諾也沒了心思看表演,扯了扯梨娘的衣袖:“不如我們去外頭看看?”梨娘沒有說話,倒是站了起來,子諾趕緊跟上,又止住了要跟上來的程一:“你在那兒占着座,別讓人搶走了。”

兩人站在外頭,吹着風,倒是比裏頭惬意不少,湖面上亮着燈,有不少來往的船。子諾去拉梨娘的手:“冷不冷?”梨娘卻把手抽了回來,沒有說話。子諾歪着頭看她:“梨娘,你怎麽了?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不高興。”梨娘這般說着,子諾卻是不信:“手都不讓拉了,還說沒有。”

梨娘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不遠處的船上,男男女女靠在一處你侬我侬。子諾轉了轉眼睛,繼續問道:“我以後不這麽亂花錢了,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梨娘深吸口氣:“我不是為了這個不高興。”

子諾一聽,皺起了眉頭:“那你是為了什麽不高興?”

梨娘看了她一眼,又轉回頭,嘆了口氣:“我為了一根木頭不高興。”子諾越發奇怪:“木頭?哪裏的木頭?”

“有根木頭總是在我門前敲啊敲,又在我心上撓啊撓,只是鬧了半天,她終究只是跟木頭。”梨娘意有所指,子諾倒是聽出來了,湊過去小聲問道:“你在說我?”

梨娘不去看她:“少自作多情了。”

子諾正想着怎麽哄梨娘,卻見旁邊靠過來一個男子,輕佻地拿着紙扇擡起梨娘的下巴:“姑娘姿色不錯,跟爺走吧。”

梨娘還未曾反應過來,子諾一手拍掉那人手中的扇子:“哪兒涼快呆哪兒去!”梨娘這才反應過來,生怕子諾與人起了沖突吃虧,拉住子諾往後退:“不要吵架。”

那人哪有這般好打發,一把扯住子諾的衣襟:“哪裏來的窮小子,一副窮酸樣也敢學人來風流?”

子諾一手抓住那人的手,另一手打在那人的手肘處,擡腿一踢,将人摔倒在地上:“別用你的髒手亂碰!”

這人顯然沒料到,眼前這人瞧着弱不禁風,穿得也不精貴,伸手倒是不錯,只不過他竟然敢明目張膽搶人邊上的女伴,自然是有備而來,他身後的仆從瞧見他吃了虧,立馬上前要對子諾動手。

子諾是學過拳腳功夫的,一時之間也沒吃虧,只不過架不住對面人多。旁邊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眼看動靜越來越大,便有人勸子諾:“這人在杭州蠻橫慣了,你便把你身邊的姑娘讓給他吧。”

子諾氣得臉上漲得通紅,瞪了那人一眼:“讓你個頭!媳婦兒能讓嗎?”大家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小子竟是帶着娘子來的,難怪這般激動。這也不怪他們,這游船一般都是男子前來,這船上有姑娘,點一個姑娘作陪便是游船的樂趣。也有帶了女伴來的,只是像子諾這般帶着妻子來的,真是少之又少。

這動靜鬧得程一也趕了過來,程一的身手不錯,與子諾一起,倒是将幾人都打倒在地。那人不服,喊着叫老板出來。

梨娘趕緊拉着子諾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你沒有傷着哪裏吧?”子諾甩甩手:“沒有,他們打不過我們的。”梨娘越發生氣:“你在外頭就不能消停些嗎?惹了麻煩我可怎麽辦?”

子諾正要開口寬慰幾句,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方才那人指着管事:“你就是船家嗎?”

“我只是個管事的,姓張。”張管事倒是絲毫不慌,那人繼續喊着:“你們老板呢?叫你們老板出來,這船上怎麽什麽人都放上來!”

張管事走到子諾邊上:“這就是我們老板。”這一下,衆人都大吃一驚,就連子諾也吓得不輕:“你,你認錯了人。”

張管事笑了笑:“老爺帶印鑒來了,我們怎會認錯?”子諾趕緊從懷裏掏出荷包,又從荷包裏掏出印鑒:“你是說這個?”

張管事接過印鑒仔細看了看:“沒錯的。”說着,又将印鑒遞回給子諾。子諾接過印鑒,倒是不再糾結:“既然你說我是東家,那船上都該聽我的吧。”

“那是自然。”張管事微微對着子諾彎了彎腰。子諾指着方才那鬧事之人:“那就先靠岸,将這等無禮之人趕下去,把錢退還給他,以後接待客人要看清楚,這種無禮蠻橫的人,縱是給再多的錢也不準進。”

張管事領了命,果真命人照着子諾說的話去辦,連帶着也請了幾位“差不多”的客人下船。子諾又讓張管事送了點心給上船的姑娘,好生賠禮道歉。她估摸着,梨娘遭遇這般,別的姑娘定是也受驚了。一時之間,本就零星幾個姑娘,倒是對這船家大加贊賞。

張管事拿着一疊賣身契,遞給子諾:“老爺,方才午後談得急,許多事都沒談攏。船上還有一些姑娘,原先是有賣身契的,只不過原來的東家把船賣了,這些姑娘也不知該何去何從,老爺要一并買了嗎?”這些是原來的東家吩咐他做的,賣身契也提前給了他。

子諾瞥了一眼梨娘,清清嗓子:“我買姑娘做什麽,我當然不買。不過我可以替夫人買,這樣吧,你算算看多少錢,問原來的船家買過來,回頭再問問那些姑娘,若是想贖身的,便宜些到夫人這兒将賣身契買回去,若是還想繼續在船上待着的就好好待着,賣身契就放夫人那兒,這些姑娘有什麽事也找夫人去,不必找我。”

“那船上的夥計……”張管事還沒問完,子諾揮了揮手:“這些事,你明日再來與我細談,我今兒是陪夫人出來玩的,你不要來煩我們。”

張管事一走開,子諾趕緊湊到梨娘邊上讨好着:“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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