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文森看着肖恩，不發一言。
相信肖恩，他要是還是身為人的時候早就被他這種目光盯得心跳壓抑得似乎不能跳動，緣由的确是太過于銳利了。
文森那雙眼簡直像是要将他的一舉一動都給看透一樣，并且直指他的內心。
文森的确是有這種能力，因為肖恩多多少少也猜測到了文森起碼是高級魔法師的事實，不然氣場也不會那麽強大。
那麽年輕的魔法師……據肖恩了解，在這個大陸上面來說，可是很罕見的。
肖恩也知道自己走神了，可他也沒辦法，畢竟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所以他還是走神了。
文森顯然已經想好到底要怎麽和肖恩溝通，他收起魔法杖，冷聲問他：“你認為你知道他的下落，我就會不殺你？”
“起碼我沒告訴你之前你不會。”肖恩笑。
這點他很有把握。
因為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文森敢這麽出來的原因到底是因為什麽，起碼白天的文森肯定有和晚上的文森溝通，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要尋找骷髅。
——也就是他。
雖然肖恩也不知道夜晚的文森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答應白天的文森。
不過無疑的，他是能理解白天的文森的想法，無非就是想要從他的身上，找尋到解開他自身狀态的方法。
可惜的是肖恩絕對不會告訴文森，你要找的骷髅就是我。
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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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憑什麽相信你？”文森那雙黑眸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透。
“因為你別無選擇。”肖恩的表情堪稱優雅，對，請認準這個笑容，高校聯誼中的必備笑容，人畜無害，捕獵于無形。
“……”文森沉默，然後轉身：“走。”
他的語氣很冷，很硬，簡直就像是刀割的一般。
肖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跟着文森就回去。
将護城河的大橋放下來的衛兵才剛剛站崗不久，就看到這些日子都蠻為熟悉的魔法師迎面走來，而他後面正跟着他們盧森堡的公爵之子，肖恩·盧瑟。
衛兵立馬打起精神，尊敬的就喊出大人。
可惜的是兩位大人物似乎都沒有什麽心思理會他，文森直接與他擦肩而過，而肖恩則是對他眨了眨眼，不過僅僅這個動作，已經讓衛兵心生高興。
但相信肖恩，他的內心絕對沒有他的外表所表露出來的那麽輕松。
相反的，他壓抑着呢。
他就不明白，怎麽走到哪裏都能被麻煩纏身呢？要知道放在叢林裏面肖恩還是能理解的，畢竟那種地方天生就危險，然而放在這種人類社會之中，他——
為什麽還是會遇見文森？！
他們邁進了盧森堡之中，然後順着石梯走到了大廳，再轉入飯廳。剛剛起床不久，已經梳洗完畢的盧森和喬治安娜顯然已經坐在主位上。
見到兩人出現，喬治安娜愣了愣，随即便讓仆人加多兩份早餐。
兩人入座，肖恩沒動刀叉，只是看着文森，文森草草的吃了一點兒東西，便擡頭看着盧森：“不知道伯爵你會介意不。”
他話才剛剛開口，喬治安娜已經打斷他：“文森。”
衆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這位在場的唯一女性身上：“你邁克爾叔叔和我，還有你父親那麽相熟，你就稱呼邁克爾他為叔叔好了。”
“別見外。”
“……”文森動了動唇。
“沒事兒，”似乎也看出文森的不适應，盧瑟放下手中的叉子：“文森喜歡怎麽稱呼我都可以，對了，文森，你要和我說什麽事情？”
這個時候文森才将目光移到了肖恩身上。
肖恩真想翻一個白眼。
他怎麽會不知道文森是怎麽想的？
“繼續在這裏可能體會不到什麽，”看，文森的理由是那麽的有理有據：“我想說，不如将肖恩帶出去歷練一下。”
他說：“或許會體會更多。”
盧瑟看向肖恩：“是這樣嗎？肖恩。”
肖恩沉默，他能說什麽？
他的把柄可是被文森抓在手上，或許盧瑟和喬治安娜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變成了死靈只會是心疼，但是要是他們兩人一個緊張就導致了他們尋找了很多黑暗巫師光明巫師來幫他解決身體的問題。
那麽肖恩想，或許接下去的事情，還會慘過落在文森的手上。
畢竟這個世界上一直都不缺乏狂信徒，不管是對學識，還是對神靈，還是對什麽——
他的視線和文森的視線對上，随後他轉頭看着盧瑟：“是的，父親。”
“這——”盧森沉默了，他思考着。
喬治安娜問文森：“一定要出去嗎？”
文森點了點頭。
肖恩發現文森可真厲害，說謊都不見得他眨眼，就是那一副面無表情，理所當然，似乎本來就有這件事情的樣子。
不過他也只能沉默，想好待會兒到底要帶文森去哪裏，然後才好甩開他。
“出去歷練也是沒有關系的。”盧瑟說：“我相信文森你的意見。”
可肖恩還是想抗議一下：“可是肯定會麻煩到文森的，不如我就呆在這裏吧。”
“肖恩。”盧森的語氣冷了下來，他直視着肖恩：“你怎麽能半途而廢？”他說：“你別忘記你說過什麽。”
肖恩：“……”
這原本身體的主人可真沒有用，肖恩想。
盧森又看向喬治安娜：“不過這些日子可能要辛苦你了，安娜。”他抓緊喬治安娜的手：“你知道的，過幾日我要去聖都，國王召集。”
“我是無所謂的。”喬治安娜說着。
她心疼的目光落在了肖恩身上：“那要不要召十字軍他們回來跟着肖恩？我上次就說了不應該讓莫南德當肖恩的随從，你看看我們的肖恩差一點兒就……”
“而且，邁克爾，你別忘記了，外面不比我們盧森堡安全。”
肖恩無語，女性的母愛固然是好，然而過于泛濫，也是很容易導致後輩行差踏錯，顯然原主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他抿緊着唇，幹脆當耳邊風。
而且他也知道，文森一定會開口阻止的。
文森開口了，他直白了當的說：“沒必要，”文森也不看肖恩的表情，只是直視着他們二人：“我們只是出去歷練而已。”
“沒必要請那麽大排場。”
肖恩當然知道文森想什麽，文森他當然覺得沒必要，畢竟要是他們這些随從跟去了，對于文森來說，可是拖油瓶的存在。
至于喬治安娜說的十字軍，文森口中的大排場肖恩倒是一知半解。
不過鑒于這些日子都沒有在盧森堡看到強大的騎士以及魔法師，肖恩也明白，主要還是因為衆多魔法師和騎士都被派發到所需的位置上，而不是在安全的後方呆着。
而十字軍，應該就是盧森堡的領兵。
就像那天那個叫佛克的騎士一樣，佛克起碼是中級騎士，可他這段日子真的沒有再在城堡裏面看過他。
這麽就證明盧森所擁有的兵力壓根不在城堡內。
再加上盧森堡原本就是屬于一個半封建的地域，交通不太發達，也說不上多繁榮，旁邊也沒有什麽兇險惡獸，自然也就沒有天材地寶，所以也就更加的吸引不了那些獨行的傭兵以及魔法師。
想當初他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的關系才在這附近徘徊着的，然後巧合之中被尋找真正的肖恩·盧瑟的騎士們找到。
那麽也就證明喬治安娜外面壓根沒有那麽盧森堡那麽安全一說。
真是為孩子考慮周詳的女人。
肖恩看着喬治安娜，只可惜原主已經被死神收走了。
肖恩這邊想些有的沒的，而文森顯然已經和盧森和喬治安娜商量好，随後盧森便讓肖恩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等着和文森出發。
肖恩總有一種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雷火跟在他的身後，他試探性的問：“肖恩少爺，要不要屬下去申請……”
“沒必要。”肖恩自然知道他是在表達他的忠心，可他本身覺得要是有人跟上去反而更不方便他甩開文森，便言：“你保護我母親就好。”
“站在這裏等我。”他下了命令，然後直接走進自己的房間，房間裏面唯一要拿的，就是那塊黑礁石了。
入手，果然靈魂一陣通透的舒服。
雖然覺得多多少少對不起喬治安娜和盧森，但事實就是這麽殘酷。
肖恩将黑礁石放入自己的空間戒指。
然後又拿了一點金幣。
空間戒指簡直就是作弊器，相信肖恩的感覺，要是真拿着這麽一袋子的錢幣，肯定不方便，再加上他還要隐藏他那把骷髅鐮刀。
而如今有了這麽一個作弊器，頓時有一種玩冒險游戲的感覺。
雖然他身為主角，如今的骷髅身份怎麽說都寒酸了一點兒。
看了看他這半個月居住的房間，肖恩的目光還是放在了那懸挂在牆上的劍鞘上，他想了想，鐮刀是沒有辦法在這段時期拿出來的了，那麽劍也算是很好的近戰武器，所以他從牆上将劍給取了下來，別在自己的腰間。
确定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帶走之後，肖恩就邁出自己的步伐，雷火自然的跟在他的身後，好奇的看着肖恩：“少爺，你沒有什麽要帶的嗎？”
“文森都有。”肖恩一句話就打發了過去：“我就不用了。”
“那……”雷火顯然考慮的比肖恩本身更多：“那麽勞德爾男爵送來的白精靈……”
肖恩挑眉：“我不是和父親他們說了不用了嗎？”
“但是夫人已經将她安置在地牢了。”雷火回答：“如果少爺你離開之前不安排她居住哪裏，那麽她就要一直居住在地牢裏面了。”
“……”肖恩抿了抿唇，只覺得雷火這人也是神煩，哪裏來的那麽多同情心，可是一想到那日看到的那雙眼睛，肖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說了一句：“走吧。”
雷火顯然心情卓越了許多。
他們來到了地牢，依舊是那個極度幹燥，空氣不流暢，并且黑暗的地牢。
雷火推開了關押着白精靈那間房間的門，他側身退後，給肖恩讓了一條路，随後便站到了外頭去，給肖恩留出空間。
畢竟他也說不定肖恩想做什麽事情。
白精靈還被困在囚牢裏面，身邊就放着一些水果，精靈不吃雜食，僅吃水果的事情肖恩是知道，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他當日說出口的那一句由着她去，盧森堡這些仆人倒是真的由着她了。
這種掌握人的生死的感覺。
肖恩站在她的面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給回盧森也是不現實的事情，畢竟喬治安娜看的可嚴，而盧森自己本身也算是妻管嚴，肯定是沒可能的了。
可就在肖恩想着如何去處理白精靈的時候，畢竟精靈這個種族的确是神秘而古老的，在他的眼中還是能歸為人類這個範疇之中的生物。
而白精靈的視線已經落在了肖恩的身上。
那雙只有眼白的眼，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的眼，就這樣直直的看着肖恩。
她突然開口：“我看不到你的過去。”
肖恩皺起眉頭。
“我也看不到你的未來。”
這是什麽意思？這臺詞怎麽那麽熟悉？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白精靈的手抓住牢籠：“對吧？”
肖恩雖然亂了一拍，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事情就這樣被發現了？然而随後他卻淡定了下來，因為白精靈說：“你沒有生命，你不應該還停留在這裏的。”
“你不應該繼續在這個軀體裏面逗留。”
肖恩想，她指的應該是他是死屍的這一件事，他看着白精靈：“有時候沉默，或許比說出來得到的結果好。”
白精靈依舊看着肖恩，然而那種神情怎麽看都讓人越發越的毛骨悚然。
忽視那種不适感，肖恩問她：“對吧？”
“我只是這樣說而已。”哪想到白精靈什麽都不理他，只是自顧自的說着：“聽不聽就是你的事情了。”
“那麽萬能的精靈女士。”肖恩覺得有必要處理好她：“你的家在哪裏？”
他倒是還沒有果決到為了隐瞞自己的身份就能随便殺人的地步，畢竟世界上的精靈那麽多，那麽他要殺死多少精靈才能隐瞞住自己的身份？
所以肖恩想，眼不見為淨，将她送走。
白精靈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沒家了。”
精靈可以說得上是長生不老的生物，然而一旦她們內心的信念滅亡了，她們也就會變老，衰歇，甚至走向死亡——
她的身軀開始變得透明，同時她也在低唱着肖恩壓根不能聽明白的曲調，婉轉而動聽的。
肖恩沉默，只能看着白精靈的身體變得越來越的透明，然後慢慢的分散為細微白色的光點，一點一點兒的消逝在自己的眼前。
這算什麽回事？肖恩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覺，只能轉身出去。
不過當轉身那一瞬間，肖恩還是停了下來，他看到了白精靈遺留在囚牢裏面的東西，是一條手鏈，秉承着精靈掉下來的東西肯定不會是凡品的肖恩拿了起來。
入手雖然沒感覺，但是肖恩還是将他放在自己的空間戒指之中。
他出了地牢，雷火早就已經在地牢門口等他。
雷火剛剛問他怎麽了，肖恩就搖了搖頭，直接和雷火擦肩而過，離開，往樓上走去。
才回到一樓，經過徒長的走廊，肖恩就已經看到文森和盧瑟他們站在大廳裏面等他，這一屋子可都算是行動派，文森才剛剛提出意見，他們也不用準備一下，休息那麽一天，就已經讓他和文森直接出發了。
肖恩在他們的目光之中踏入了大廳之中，雷火留在了外頭。
“準備好了？”盧森上上下下看着肖恩，眼見他的腰間還是帶着騎士劍，不由得挑了挑眉，但一想到什麽，他又将話吞了下去。
喬治安娜顯然很舍不得他這個兒子走，她紅了紅眼，伸手就想去擁抱肖恩：“肖恩……”
可是肖恩退後了兩步：“母親，我不小了。”
在喬治安娜有些受傷的眼神之中，他挺直腰杆：“我會很快回來的。”
他撒了一個不算小的謊言，但絕對美好。
文森将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看向門口。
肖恩注意到了。
不明顯，但是肖恩似乎感覺文森有些失落。
這可真是恐怖的情緒，至少出現在文森的身上是這樣的，可是肖恩還是感受到了，多虧他靈敏的感官，文森就這樣木讷的看着門口，而他在和喬治安娜和盧森進行深情的告別。
肖恩想到了克瓦羅普家族只剩下文森一個人的事實。
只剩一人。
他對着淚眼摩挲的喬治安娜眨了眨眼：“母親，到此為止吧，在這樣下去，等會兒就到晚上了。”肖恩說，然後将目光落在文森身上。
他勾唇言：“更何況，文森還在等我。”
文森回過神，他扭頭看向肖恩，又看向盧森和喬治安娜，向他們點了點頭，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的神色如舊。
不過肖恩看得清楚，文森的瞳色，比以往更純黑。
壓抑得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