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轉變
後來袁荊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魏程。
組織遭遇了重大的變故,魏程正想方設法地恢複元氣,畢竟這麽多人在等着飯吃,進監獄的那些手下都有家人,也不能撂下不管。
這些人出獄之後的着落也是一個問題。
根據美國法律,任何被判處一年或一年以上徒刑的“非美國公民”,不管是否緩刑,都要被驅逐出境,而且終生不得返回美國。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80%的外籍罪犯在服刑後被驅逐到了七個加勒比地區和拉丁美洲國家:牙買加、洪都拉斯、薩爾瓦多、哥倫比亞、墨西哥、危地馬拉和多米尼加共和國。這些人被有關部門遣送到目的國之後,立即就會陷入無人過問的境地,通常只能得到少量費用,或是身無分文,生活沒有着落。因此,很多“犯罪僑民”會在當地組織黑幫,繼續從事犯罪活動。這些人向當地居民強征保護費,并與當地黑社會組織争權奪利,經常爆發暴力沖突。這個後果是災難性的。這些地區的經濟狀況本來就已經很糟糕,當地居民過着十分貧窮的生活,而黑幫犯罪的日益猖獗又使很多人又生活在恐怖之中,國家的建設平白增添了新的困難,嚴重影響了發展。近年來,一些拉丁美洲國家相繼向美國提出了停止驅逐外籍罪犯的要求,但這個要求遭到了美國政府的回絕。也有的國家也開始紛紛采取措施打擊黑幫勢力,但收效甚微。
就是因為不想落到如此境地,在小白和虎骨他們為袁荊出了氣之後,最主要的負責者逃回了泰國。
魏程也答應過他的手下,如果有一天獲了一年以上的刑,定會在這些人出獄後幫助他們去亞洲,安排今後的生活,并交給每個人一筆數額不菲的補償金。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無所顧慮地做事。
魏程其實很貪。
他在亞洲的生意不小,但卻又盯住了美國這一塊兒肥肉。
不過一塊兒肥肉确實美味。
美國黑手黨實力漸漸衰落,亞裔黑社會正好補上空檔。美國政府的打擊力度非常大,并且給背叛者的待遇也極端優厚,多數黑手黨會在坐牢和背叛之間選擇後者。在這種沒有法律可以提供保障的組織力,成員缺乏忠誠是非常致命的。而年輕一代不顧幾十年的傳統和聲譽,任意行事,使得新老這兩代人矛盾重重。前幾天,剛有一名參議員指出,亞裔黑社會犯罪面已越來越廣,涉及的層次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并且今天還會比之前更加得勢。這種說法并非危言聳聽,就整體而言,亞裔移民是最守法的一族,但同時,也是最喜歡窩裏鬥、自己人吃自己人的一個群體。在精密電腦、通訊設備及地下錢莊的操縱下,亞裔黑社會已完全适應跨國的經營形勢。這種黑道分子并不聽命于類似意大利黑手黨教父之類的首腦,而是各自為政,或者進行合作聯手。
他們攻擊亞裔社區,從向華人餐館強要保護費到脅迫商人投資非法的生意等,花樣很多。其中一種無本生意就是所謂的“抄家”,公然入室,非常猖狂,脅迫主人交出未申報的財産。這些亞裔社區的人根本不敢去報案,因為這些錢本身就是逃稅的産物,或者他們本人就是非法滞留。走私毒品的也不少,但是他們在自己的社區之外便吃不開,于是,在毒品運來之後,會利用別國更有組織的集團分銷出去。
魏程最近需要很多錢。
正道上的公司雖然開了一堆,也賺了不少,但魏程終究不是一個老實的人。
可是經此一回,魏程似乎也并不想再做那些高風險的非法生意。
于是他瞄上了移民這一塊兒。
袁荊想,這還真是最理想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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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程利用他在亞洲各國的資源,将快要待不下去的黑道、罪犯、娼妓等以政治避難的形勢運送到美國去。這活兒就像海洛因一樣容易賺大錢,并幾乎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甚至都不需要洗錢。在法律上,這幾千萬美元,就是合法的。反正又不會有任何人吃虧,美國不會起訴這些移民,也不會将他們遣返。
魏程在亞洲的代理會與有意向的人具體談,然後用他在泰國時就游刃有餘的偷渡生意将這些人全部集中在曼谷,等候護照和簽證。成功率相當高,收費也相當驚人。如果這些人到了美國之後不想給剩下那部分的錢,魏程就将他們轉給別國仍然在做黑道的那些“朋友”,于是他們只能拼命工作來償還債務,有些甚至會參與犯罪。
魏程有一天打電話給袁荊,好像頗為得意地告訴袁荊說,自己已經成了合法良民。
雖然不是原話,大概就是那個意思。
“……”
袁荊其實已經從小白和虎骨那裏聽說了,魏程為了以後安頓那些進了局子的人,正像個搬運工一樣,利用在亞洲的資源,把必須離開亞洲的那些罪犯、娼妓、黑道一個一個地往美國送。
“……怎麽了?”沒聽見袁荊的回話,魏程似乎有些掃興:“不信?”
“信。”袁荊說:“那天小白和虎骨告訴我,你将最後幾個黑道生意也給撤了。”
“嗯。”魏程笑了笑:“袁荊,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我暫時不會涉及違法的東西了。”
“哦……”袁荊一時半會兒有點摸不準魏程的意思,只好随口敷衍了一下:“挺好。”
“袁荊,”過了幾秒鐘,魏程才在那邊輕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會高興。”
“……嗯?”
魏程說:“沒什麽。”
“哦。”
魏程突然覺得心裏堵。
他把自己洗白了,袁荊沒有任何反應。
他本來認定,袁荊不希望自己一直涉着黑。現在看來,大概是自作多情。
魏程想,袁荊,大概真的就像那天說的,對他已經沒想法了。
……
挂下電話,袁荊想,魏程最近對自己好像還真透出了那麽一點認真的意思。
魏程活到現在,大概還沒有經歷過求而不得。
再過一陣子,這股勁兒過了,也就不會再纏了。
對魏程那種人來說,就是喜歡挑戰些有難度的事情。
但魏程終究是個聰明人。明白了不可能有戲唱之後,便不會再将時間和精力用在這上面。
袁荊從未見過魏程感情用事的時候。
那個人一直将得失計算得清清楚楚,吃虧的事,是不會做的。
想起剛才的電話,袁荊覺得有點好笑。
魏程似乎覺得自己正完成了一個了不起的轉變。
袁荊知道,魏程根本就沒意識到,他現在正在做的這件事情,雖然對美國來說不違法,但是在亞洲各國看來,依然也還是犯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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