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楊晉擡頭瞧她,伸手遞過來一個小盒子,盒子被銀色的亮紙包裹着,上面是用紅色綢帶打制的蝴蝶結,精致耀眼。

楊晉淡淡的說:“這是送你的。”

秦清躊躇未接。

楊晉未收回手,幽幽的說:“以往的禮物你沒收就算了,這份就收下吧!”他頓了頓,“以後不一定有機會送了。”

聽人這樣說,秦清便伸手接了過來,放在眼前搖了搖,裏面嘩嘩作響。

秦清問:“是什麽啊?可以現在打開嗎?”

楊晉搖頭:“還是回寝再看吧!”

秦清呵呵的笑:“好!謝謝啦!”

楊晉擡手指指前方,示意秦清随他走走。

倆人安靜的走在校園的馬路上,馬路的盡頭是新建不久的圖書館,此刻圖書館燈火通明,有來來往往的同學不斷進出,左側是戶外運動場,一群男生在燈光下打球,發出砰砰的響聲,右側是隐在暗處的實驗樓,透着幾分詭異。

楊晉突然開口:“秦清,你畢業有什麽打算?”

“在這裏找份工作,繼續生活,”秦清慢悠悠的說着,“不然還能怎樣?”

楊晉似有感悟,自問自答:“我們相識多久了?從大二到現在,有三年了。”

秦清點頭:“是啊!”

楊晉拿眼瞧着秦清:“我要回哈爾濱去了,公務員的面試也過了,下個月就去報到了。”

秦清由衷的祝福:“挺好啊!能回家和父母在一起,工作又好,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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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晉卻問:“你家又不在這裏,你為什麽想留在這裏呢?”

秦清悶聲答:“我家那裏工作的機會少,而且,我回去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忽又語氣變得輕松,“這裏畢竟是大城市,機會多啊!所以我要留在這裏。”

楊晉深深的望着她,低聲說:“哈爾濱也有很多機會——”

秦清呵呵的笑:“不行,我怕冷,超級怕冷。”

楊晉沉默不語。

兩人繞過操場,慢慢的往回走。操場另一側的道路兩旁站滿了學生,畢業生自發的把這裏變成了集市,叫賣着各類二手用品。多為書籍,也有生活用品,有低年級的學生成群結隊的走過這裏,讨價還價,場面熱鬧。

這樣的熱鬧卻讓秦清心裏很不是滋味,所有的景象都昭示着在這裏的生活即将結束。

楊晉突然問話,打斷秦清對校園生活依依不舍的哀傷情緒。

“你好像從沒和我提過你的家人。”楊晉遲疑了下,輕聲問:“我們是可以無話不談的嗎?”

秦清回過神,說道:“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啊?”她略仰頭看向前方的天空,那裏被路燈襯得黑漆漆一片,什麽也看不到,“其實也沒什麽可說的,很簡單,我爸媽都是高中老師,我爸教歷史,我媽教數學,都對我很好,普通的三口之家。”她雙手一攤,講得極輕松,“就這些,沒了。”

楊晉看着她,默不作聲。

秦清繼續道:“我父母四十幾歲才生我,小時候開家長會,人家都以為我是爺爺奶奶來參加的呢!”說完呵呵的笑。

楊晉也跟着笑了笑。

這次換秦清先開口:“楊晉,你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時候也這麽少話嗎?”

楊晉疑惑:“有嗎?”

秦清戲谑輕笑:“我知道有不少女生和你關系不錯哦。”

楊晉不示弱:“我也知道有很多男生追你。”

秦清大笑:“那可不一樣。”

楊晉不悅:“什麽不一樣?”

秦清耐心道:“在這所男多女少的理工類大學裏,每個女生都被幾個男生追啊!但可不是每個男生身邊都能有幾個女生圍着。”

楊晉凝視着秦清,良久才開口:“有些人,終将只能是過客。”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踱回女生寝室樓下,秦清重又舉起那小盒子:“這個要是太貴重的話,我還是會還給你的。”她忙解釋,“收人太貴重的禮物,我會感到不安。”

楊晉輕輕的笑笑:“不貴重。”說着走近兩步,擡起雙臂,“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道個別。”

秦清驚訝的退後了兩步,擡手制止,稍許笑道:“我們之間這樣可就沒意思了,何必徒增傷感。”

楊晉收回手臂,笑的有幾分寂寞:“再見!保重!”

秦清笑着沖人擺擺手:“祝你仕途順利!”說完轉身走進了寝室樓。

晚上熄燈前,秦清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拆開了那個銀色的小盒子,裏面是一只天鵝造型的水晶擺件,展翅欲飛的姿勢,晶瑩剔透的材質,透過光線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秦清拿在手裏把玩了會兒,随手又仔細的裝回了盒子裏。

精美漂亮,可惜易碎。

接下來,秦清對鼎誠集團的工作滿心期待。

等待的過程是焦慮煩悶的,這期間也有其他單位打來通知面試的電話,但秦清卻懶于應對,沒有再去參加任何面試。

三天後,秦清終于接到了鼎誠集團的入職通知。

在焦灼迷茫無措的大四生活即将燃燒殆盡之際,秦清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全校的大四畢業班,都在為即将的離別做着各種籌劃,以班級為單位的集體活動自然是必不可少,為了歡樂,更為了紀念。

秦清她們班也不例外,班長召集了全班同學,讨論了一下午,最後決定,爬山,野營,再把照片刻成光盤,一人一份。

目的地是浮瑞山國家旅游風景區,此山并不高,但風景不錯,站在山頂可以看到遠處的大海,而且被人工開發的配套設施很完善,最主要的是離校較近,坐公車即可到山腳下。

待到郊游日,秦清和同寝三人剛走出門,就聽大劉突然怪叫:“糟了,忘了帶面膜。”

阿麗也跟着去重開寝室門,嚷着:“我得多帶件外套,山頂說不定會冷。”

冰姐和秦清有些無奈的看看她倆,緩步的向樓下走,邊走邊等。

就這樣,幾個女生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等乘車到了地方,其他同學都已經等在山腳下了。

班長起身大聲吆喝:“好了,二十一個人全都到齊了,我命令,大部隊前進。”

呼呼啦啦的一群年輕人,嘻嘻哈哈的向山頂進發。

這山坐落在城邊,海拔一千多米的樣子,雖然不高,可是扛了帳篷,食品等重物的男生們,一路累得不停嗚呼哀哉,僅有的七個女生個個輕手利腳的沖在前面,回頭嘲笑男生們的窘态。

才到半山腰,秦清就覺得腿肚子發軟,氣息不穩,大聲喊累,其他女生跟着附和,于是一衆人馬停下休息,翻出零食飲料,不管不顧的吃喝一氣。

再出發前,石頭剪子布,誰輸了誰去丢垃圾,垃圾箱明明就在不遠處,結果贏的跳,輸的叫,這番朝氣肆意,不時引來過路人側目。

終于攀至山頂,太陽已經西斜。

秦清坐在山頂的平臺喘息,聽到身後幾個男生大聲喊:“小心燙,小心燙,燙到不負責啊!”

秦清轉身瞧,笑着問:“哪弄的燒烤架啊?”

一男生答:“租的,班長說了咱們剩的班費充足,随便吃,吃不光不下山。”

另有男生歡快的喊:“啤酒我這有的是,随便喝,使勁喝。”

有女生搖頭撇嘴:“這麽沉的東西居然背這麽多上來,有病吧?”

那男生不幹了:“就憑你這話,就該罰你一口悶。”邊說邊搖手裏的易拉罐,趁人不備,突然拉開,酒花四濺,一衆尖叫,跑的跑,追的追,責罵的,告饒的,嬉鬧不止。

班級裏有一對情侶,成了大家開玩笑的對象。

那男生一臉得意的攬着女朋友的肩膀:“我倆已經決定了,拿了畢業證就去領結婚證。”

那女生無所畏懼的跟着說:“我們這是名符其實的裸婚。”

幾個好事的男生非要這二人今晚就結婚,然後大家好鬧洞房。

秦清也被這樣愉悅的氣氛感染,和同學們說笑游戲,這些明明是共同上課了四年的同學,秦清卻覺得今天才真正與他們結識。

就這樣一直胡鬧到很晚,幾個喝得有些熏熏然的男生,站在瞭望臺那裏高歌,凸顯的山頂分外的空曠幽靜,其中有人指着山腳下的別墅區,大聲向天立誓:“将來有一天,我一定要成為那樣的富人!”

夜幕降臨前,同學們七手八腳的支起若幹帳篷。

六月南方的夜晚,清風伴着蟲鳴,安寧而舒适。

數煩了天上的星星,秦清和同寝睡進了帳篷裏,四個女孩躺在不大的空間裏,感覺從未有過的親近,舍不得睡覺,便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秦清頭上。

“秦清,你一直都說和楊晉不是男女朋友,那你們是什麽?”大劉拍着臉上的面膜,對這個問題長期锲而不舍。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秦清窩在睡袋裏悶悶的答,有昏昏欲睡的意思。

冰姐不屑道:“男人和女人之間就不可能存在友誼,”停了稍許,然後頗有深度的總結,“不是愛情的開始,就是愛情的殘餘,要麽就是愛情本身。”她翻身拍了秦清一下,“說說你倆是哪個階段?”狹小的空間,稍一動,帳篷就跟着晃悠。

秦清沒有過多的反應,身子往睡袋裏鑽了鑽:“我又困又累,不想和你鬧。”

阿麗跟着追問:“我也好奇,秦清你就說說呗。”

秦清閉着眼,像是要睡去,另三個女孩卻都在黑暗裏安靜的等着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秦清才敷衍的答:“我喜歡的人不用追我,不喜歡的怎麽追都沒用。”

大劉按着臉上的面膜,變聲的說:“切,你這不是耽誤人家嗎?”

冰姐接道:“有什麽耽誤不耽誤的,人家說不定樂在其中,暧昧,懂不?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阿麗忽然感慨:“感情需要考慮的東西其實很多,單是喜歡是不夠的。”

冰姐問阿麗:“你和計算機學院那個怎麽樣了?”

阿麗恨恨的答:“各走各路。”

或許是疲累至極,除了大劉嘟囔了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便再無人言語,漸漸睡沉。

這個夜晚注定會被銘記,久久存在記憶深處,因為那是一段生活的結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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