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程銜,靈盧派弟子,性情惡劣,只一心向劍,不與任何同門交好。他幾番不滿門規,頂撞過掌門,他凡事都按自己想的來做,從不在乎他人看法。

有日他與幾位同門出行探山,分頭行動了一陣,不慎踩空摔下山崖。

倒也沒受什麽傷,反倒運氣很好,拾得了一本布滿灰塵的武林秘籍。

他方才觸及此書,忽然福至心靈,知曉了這就是上天贈予他的習武機緣,只要他學完書上功法,必能成為武功第一的俠客。

于是他沒告訴同行的那幾人,偷偷地把書帶了回去,在夜裏找了個無人的地方修行,當真覺得丹田處內力大漲,出劍時越來越得心應手。

只是,有一個問題……

他練到三分之一處,忽地覺得自己無法再領悟其後的內容了。

程銜向來覺得自己是個聰明人,他練劍之路一帆風順,很少有他琢磨了大半個月都琢磨不透的東西。

于是他仔細地又研究了一下這本秘籍。

翻來覆去地瞧了通後,他愣住了。

這本武功秘籍分上下兩冊,而且兩冊內容居然相互照應不可分離,只拿一本是學不到精髓的。

可他當時在那山洞裏翻了好幾回,就見着那前輩早已腐爛的屍骨和這上冊書,根本就沒見到別的東西。

那下冊在哪呢?

程銜心下煩悶,第二天劈木人的時候,下的力氣就比平時大了多。

他眼睛一瞥,看到師兄周凜和一群同門弟子站在一起,似乎正在聊什麽高興事,人人都笑嘻嘻的,叫他看了更憋了一肚子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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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瞧見那些人斜過眼看他,周凜扭過頭擡眼看了看他,唇間抿着笑,似乎帶着幾分嘲弄之意。

等他練成、等他練成……就不必再看他人眼色。

2.

周凜,模樣溫潤俊美,為人有趣,雖然是輩分稍長的師兄,卻親切得很,能和年輕弟子們打成一片。

程銜最最讨厭這等人,端着一副清高模樣,心裏想的還不是收攏人心。

他知道自己從前被同門欺負,都是周凜在背後縱容的。

因為他不服周凜,用劍切斷過對方的一大截頭發。

因為那事,他被欺負得更厲害了,但他不後悔做過那事。那時周凜捂着脖子上傷口,一臉錯愕地盯着他時,叫他心裏痛快得很。

要是哪日能叫周凜吃個大苦頭,他才能真正發自內心地笑出來。

3.

他不找周凜麻煩,對方卻找到了他門前。

周凜那張俊秀的臉上仍帶着笑,也不在意程銜對他毫不遮掩的恨意,直直地就走進了程銜屋裏。

他看了眼桌上燃着的燭燈,溫聲問程銜:“程師弟,你可記得二月時,我們一同去山中尋過金桃木?”

程銜不答話,眉頭皺着,想着該如何送客。

周凜循循善誘道:“你是不是拿了什麽東西,卻并未告知門派?”

程銜道:“沒有。”

周凜笑了,說:“你再好好想想。”

程銜不作聲,他盯着周凜,想從對方道貌岸然的臉上找出什麽端倪。

周凜知道程銜不會回他,便笑着背着手繼續道:“下冊秘籍中曰:擅學者必受內力反噬。故而你脖子後會生出血紋,叫你疼痛萬分,無法入眠。”

他說的這些與程銜近來的情況絲毫不差,程銜心頭一緊,不禁上前抓住了周凜的手臂,脫口而出問道:“下冊在你那裏?”

周凜說:“是又如何?”

程銜手下力度加大了些,咬牙切齒地看着周凜,說:“把它給我,那是我的!”

“上頭也沒寫你名字,哪就是你的了?”周凜甩開他的手,臉上收了笑,冷聲道,“程銜,你身為靈盧山弟子,私藏門派秘籍,該當何罪論處?”

程銜聽不進他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那就是我的!”

他氣得很,可又不知周凜把下冊秘籍放到了何處,只得冷靜了下來,盯着周凜,說:“你把它給我。”

周凜說:“我憑什麽給你?”

程銜剛在心裏罵了周凜好幾聲,就聽到對方在後頭又加了句:“不過看你對秘籍這般看重,我倒也不是不能把它給你。”

程銜停止在心裏紮周凜小人了。他皺着眉,将信将疑地說:“真的給我?”

“程銜,我從不說假話。”周凜說,“只是我們二人之間,要稍稍做筆交易……”

4.

周凜的要求聽着也不過分,就是要他習得武功之後到自己名下效力。

雖然程銜不甘居于人下,但這當務之急是拿到秘籍的下半冊,他也不管周凜說了什麽,通通都點頭應下來了。

周凜還寫了張紙,要他在上頭按手指印。

他看都沒看紙上內容,就啪地把拇指按了下去。

反正他不是君子,誰會老老實實遵守這些承諾呢?

可他做了這些後,周凜仍不肯把書給他,只肯隔半月給他三頁,說是要保證他不會反悔。

程銜心想這三頁三頁地給總比不給好,就也同意了下來。

5.

周凜當真給了三頁給他。

他在燈下将三頁紙翻來覆去地看了幾回,按着上頭方法運氣,隐隐約約感覺到凝滞的真氣又流動了起來。

周凜沒有騙他。

程銜心想,這爛人在說話算話這點上,倒勉強算是個君子。

兩個月過了,他埋頭專研秘籍,也無心去關注別的。這上下對照起來确實解了他心中不少疑惑,只是下冊裏有些圖和字他看不太懂,總覺得有些不對,但這些紙看着都與上冊相同,理應是沒毛病的才是。

他這樣練着練着,差點練到真氣倒流。

是周凜過來給他傳真氣救的他。

“你這樣一知半解地練武,總是會出問題的,”周凜給他倒了杯水,溫聲同他說,“不如你把不懂的地方與我說說,說不準我能給你什麽建議。”

周凜确實也是習武奇才,假若程銜心裏不帶偏見,這事問周凜是最靠譜的。

思來想去後,程銜就把那幾頁看不懂的圖拿給了周凜,低頭悶聲說:“習武明明是一個人的事,為何這圖上卻有兩個人?我還得再找人陪我運氣不成?再說,這看着也不太對……”

周凜接過紙看了會,抵着唇咳了聲,耳根微紅道:“這大約是什麽邪門歪道的秘籍,不如你還是別練……”

他勸的話還沒說完,程銜就氣憤地打斷了他,搶過了那幾頁紙,說:“我就要練!你不肯說就算了,為何要罵它是邪門歪道!”

“我是覺得……”周凜猶豫着,嘆了口氣,道,“算了,你想練就練罷。只是這字上說要找元陽尚存之人陪之修煉,你難道還能找人做到這一步麽?”

程銜就恨別人看不起自己,他擡眼看周凜,惡聲說:“我當然能做到。”

周凜別過頭看了眼窗外,看着程銜披上了外衣後,道了句:“……要不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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