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隋木被打的下巴一陣移位,拿手捂着,舌尖在口內舔了半晌,面帶惱怒地轉頭過來。

“你什麽意思?”他問他爸爸。

隋父早就黑了臉,此刻兩手交握着,眼內電光四閃,“你和那個徐安柏早就離婚了吧。”

隋木一怔,不吱聲。

隋父冷笑,“我就知道,當初你是吵着嚷着要娶她,不惜要放棄我給你的一切。那時候我以為你是長大了,确确實實有自己的主見了,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你。可現在你又唱的哪一出,連離婚這樣大的事情都不來告訴我?隋木,連同那個孩子,也都不是你的吧。”

字字如刀,刻在隋木的心上。

否認的話早已毫無意義,可要贊同卻也是他萬萬做不到的事。

唯有沉默。

隋父又擡起手,懸在半空,他卻将頭仰起來,高傲的不肯低頭。

隋父手一顫,又放了下來,嘆氣道:“冤孽,真是冤孽,我隋家的孩子居然比不上那姓杜的。一個木宛平就把你耍得團團轉了,還不夠,又來一個徐安柏。”

隋木這才有了反應,瞪着眼,一字一頓道:“我請你不要那樣說宛平。”

隋父氣結,半晌說不出話,直到複又點起自己的雪茄,這才恢複兩點精神,一臉戾氣,“木宛平如果是什麽好女人,又怎麽會在你最低谷的時候轉而和杜鹹熙在一起?隋木,你腦子放清醒一點,人都是現實又勢利的,你現在不顧一切地去幫徐安柏,等哪一天你受牽連而垮了,她也會和木宛平一樣轉而去另一個人身邊。”

隋木将這話往腦子裏過濾了好幾遍,終是自嘲似的笑出來,“你說這麽多到底還是要我放棄申河吧。”

“申河早就是強弩之末,一個真正睿智的決策者要有舍棄的決心。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不贊成你用隋氏的鈔票補這個包袱的大窟窿。”隋父去拍這兒子的肩膀,用了很重的力量,幾乎扼住他的骨頭,“你能坐到現在的位置,是我一手扶持起來的,你永遠要記得這一點。你愛怎麽胡鬧,随你去,你老子有的是錢給你花天酒地,可你要拿隋氏的前途去哄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請當心。”

隋木早已是惱火的攥緊拳頭,全身都在顫抖。

“我謝謝你的提醒。”一字一字自齒間蹦出來,咬碎牙關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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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而,從隋父手下掙脫開來,開門,邁出,“砰”地關上。

唯一的念頭是要去找徐安柏,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他的付出,她忽略,他的威脅,她躲開,無論他做些什麽,她永永遠遠不肯看進眼中……就因為她恨透了他?

一絲苦笑噙在嘴角。

徐安柏早已在這家中的某個角落喝得爛醉。

癱在椅子上,垂頭耷腦地喘氣。

手中還握着半杯暗紅亂晃的酒杯,旁邊一溜空杯子是她的戰利品,她像貪食一樣貪于去喝這酸澀的液體。

直到神志不清,大腦泡進酒精,所有的理智包袱一齊抛去九霄雲外,她忽然如同一個脆弱無助的孩子一般痛哭起來。

明媚的燈光與跳躍的音樂,衣香鬓影聲色場裏,所有人各司其職演繹自己,沒有人注意到大廳一隅,有個女人孤立無援,心死成灰。

直到隋木找到她,将她攔腰摟着,很輕又很心虛地說:“安柏,我們走吧。”

徐安柏卻從這駭人的音色和本能的趨利避害中清醒幾分,她兩只手緊緊捂着頭腦,彎曲兩腿,要往下坐,幾乎是尖叫,“隋木,你不要這樣,求求你,你不要這樣……”

已經有人朝這一頭望來。

而這其中,杜鹹熙顯然打頭陣,第一個出現在了隋木眼前。

隋木早已是焦頭爛額,一邊向徐安柏解釋“我不會怎樣”,一邊又要向杜鹹熙挑釁,“內部矛盾,不用你這個外人來過問。”

杜鹹熙眼底有沉沉的怒意,只是壓抑着不讓人輕易看出,不笑,也帶着一股濃濃的戾氣,将人阻隔開來。

“松開她。”

“休想。”簡單扼要,傳遞出他也不是好惹的信號。

只是徐安柏太不安分,身體扭動掙脫,歇斯底裏的哭號。

杜鹹熙只是一秒的猶豫,下一秒,上前一大步,出拳重重砸到隋木的臉上。

桀骜不馴的男人就此倒去地上,團着身子,因劇烈的疼痛一時無法站起。

在徐安柏踉跄跌倒的那一刻,杜鹹熙将她穩穩扶住。

林凱蒂正自人群裏擠入,見到此情此景,驚訝得幾乎無話可說。

而另一個身影倏忽而過,來不及看到那正面,便見到他與杜鹹熙并排而戰,手握住徐安柏,任憑眼刀冷箭,不松。

杜鹹熙蹙着眉頭,打量眼前的男人,“你來搗什麽亂?”

權旻東死死盯住他,“凱蒂就在後面,再怎麽胡來,當着她的面總該有所收斂吧。何況……”他另一只手去扼住杜鹹熙,“安柏并不想你帶走她。”

徐安柏醉成這副樣子還有能力去辨別誰與誰?

杜鹹熙若有似無地想,轉而就責問自己何必去顧忌如此支根末節的小事,這不過是這個男人逃脫的權宜之計。

“權旻東,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的身份。”杜鹹熙不耐煩得很。

四目相望,火藥味十足,杜鹹熙以為自己已經穩操勝券,可以從對方手裏帶走這個醉女人。

權旻東卻出人意料地說:“我簡直一刻也不敢忘記……哥哥。”

四周頓時靜谧下來。

許是沒有料到權旻東的孤注一擲,杜鹹熙微一怔忪,對方已經扶着徐安柏的背脊走了出去。

林凱蒂走過來,讷讷地說:“鹹熙,告訴我,剛剛的一切并不是我想的那樣。”

徐安柏一連吐了兩次方才清醒過來。

在權旻東家的衛生間內,她潦草整理了一下自己,兩手拍了拍臉頰,讓之看起來盡可能紅潤一些,這才自裏頭打開門,踉跄走出來。

權旻東就等在外頭,背倚着牆壁,見她出來了,趕緊去扶她,“為什麽不能讓我進去照顧你?”

他郁悶于她的倔強,即使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也依然心存芥蒂地将他阻擋在外。

徐安柏頭腦尚算清明,沖這男人輕聲道:“你不該帶我回來的,旻東。”

“你很怕他麽,安柏?”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這兩人都沉默起來。

權旻東扶她去沙發坐下,起身為她倒一杯熱茶

她不喝,只是端在手裏,拿下巴貼着那杯沿,讓熱度順延着皮膚一點點滲入。

權旻東悄無聲息地自她身旁落座,貼得很近,餘光睨着那肩頭,有一種……想去依偎的沖動。

“離開他好嗎,安柏,除了給予你痛苦,他什麽都不能做。”

徐安柏一怔,原來他是知道的。

又如何會看不出來呢,他是那樣輕狂張揚,因為完全不會在意她,因而無論做什麽都是明目張膽。

別人誤會或是閑話,都不是他考慮之內的,他所做的只是要讓她臣服和聽話。

盡管這些她都明白,可她仍舊是說:“沒有人能夠強迫我的,旻東,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權旻東幾乎笑出來,“安柏,你還是很醉。”

徐安柏搖頭,“就算是我醉了吧。”她嘆出一口氣,雙手撐着讓自己站起來,說:“我要走了,旻東。”

權旻東卻仍舊是坐着,微微低着頭,陰影落在他半邊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他的聲音是沙啞的,“為什麽,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徐安柏想了想,“因為他曾經是我這淪為笑話的一生中唯一鮮明的角色。”她站去這男人身邊,內心無數的糾纏猶豫之後,向他伸出手,輕輕抱住他的頭,他便依偎過來,摟住她的腰。

許久。

她說:“以後別來找我了,旻東,把我忘了吧。”

繼而一個人走出這間房子。

坐在出租車上時,徐安柏給杜鹹熙打了一個電話,卻被提醒對方已經關機。

此後,居然一連好幾天都沒再見到他。

有的時候自己也在恍惚,好像這裏是一個行宮,他就是那施以恩澤的君主,你所有做的一切唯有等待。

然而他不過來,徐安柏卻反而感覺輕松,不用笑臉相迎,不用虛與委蛇,但這種輕松也僅只限于這一點上。

隋氏已經決定放任不管,深陷財務危機的申河瀕臨破産,消息一出,局勢動蕩,很多下游的企業已經在這風燭殘年的企業之前抵抗不住。

于是董事會上徐安柏成了衆矢之的,股東需要她立刻給予一個解釋和解決方法。

她唯有沉默,擺明了自己無能為力的态度,一群男人更加激動,手中的文件被抖得沙沙的響,徐安柏知道他們恨不得用那東西将自己拍暈。

剛一下會,她就立刻去給隋木打電話,出人意外的,他沒有接聽。

胡淨閣正走至她身邊,看她一臉焦急地反複撥電話,說:“隋總近來也是焦頭爛額,不可能再抽空顧及我們了。”

“什麽?”她蹙眉。

“我聽那邊的消息說,隋總正和他爸爸較勁,身邊許多親信都被調離了公司,他爸爸想要架空他,可他不願意就這麽受人擺布。”

徐安柏倒不曾想過那個趾高氣揚的男人隋木,居然也會有如此受制于人的一天。

可她幫不上忙,自顧不暇的世界裏,光是想想都算是一種奢侈。

她告訴胡淨閣,“我準備專程去見一見信達的趙行長,之前和他在電話裏聊過貸款的事,他并沒有立刻同意,但我仍然覺得還有機會。幫我買一張機票,他近來在外度假,或許我可以和他進行一次偶遇。”

胡淨閣将話一一記下,又聽到她問:“上次的問題可以給我一個答案了吧。”他抿唇思索良久,說:“你或許不知道我是一個孤兒吧……你母親出錢資助過我呆過的那家福利院。那時候一個只在畫片裏看見過的外國人突然出現在我們眼前,那種稀奇和驚訝的心情是可以想象的。我還記得她對我們說,要珍惜自己所有的一切,越是生活得艱難,越是不能放棄希望。

“我用自己的努力拿到進入一所精英學校的名額,你不是看到過那張照片麽,沒錯啊,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做了杜鹹熙的校友。我用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去學習,你母親說的不錯,決不能放棄生活之中的希望,可我想要的還不僅僅只是希望這麽簡單。後來,我在她後頭工作過幾年,那時候你已經離家出走,而她的狀态也每況愈下。你無法想象一個被奉為豐碑的人在心中慢慢倒塌的痛苦,就好像一個人所有的信仰被慢慢剝奪剔除,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如果我不能守護她,那我一定要守護住申河。”

徐安柏倒不曾想到這一點,而聽他娓娓道來這段往事,居然也會讓自己有一抹類似于感動的情緒。

她許久才說:“好了,你去辦吧,我等你的電話。”

胡淨閣卻沒有立刻動身,踟蹰半晌,終于說:“要不要先去看一看木董?”

徐安柏沉了沉臉色,“你既然對我母親的感情如此深,也應該切實體會到我對那個人的厭惡有多濃了?”

胡淨閣或許自己都覺得可笑,微微勾着嘴角,帶上一副自嘲的表情。

飛機臨飛之前,徐安柏方才用手機搜了搜趙行長的信息,之前只用電話聯系,卻不知道他究竟長成什麽模樣,又有何種背景。

艾倫正在旁邊扭來扭去,她用手護着,等待頁面刷新的同時,幫他扣上安全帶。

漂亮的空姐過來小聲提醒:“對不起,太太,我們的飛機即将起飛,請你關閉手機扣好安全帶,保持正确坐姿。”

她點頭,說:“好的。”已經看到手機屏幕上的照片。

居然……會是他。

杜鹹熙告訴過她,如果你能夠掌握一個人的弱點,那你便足以用最羸弱的力量去控制他。

只是不曾想到,這一個實踐的機會會來得這樣的快。

作者有話要說:嗷,好冷好冷的文文(⊙o⊙)哦……

二次元失意,不過我的三次元生活還是很快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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