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胡淨閣晨跑歸來,意外發現徐安柏站在其公寓外。

彼時天色剛蒙蒙亮,東邊一大片的灰白色雲層稀釋散開。

如此早的過來找他,不會有好事。

還是笑臉相迎,再擺出他作為屬下的謙卑神情,娴熟無比。

“徐總,你怎麽過來了?”

胡淨閣拿白毛巾擦一擦臉,踱步至她面前,卻在看清她這張煞白的臉後,吃了她狠狠一耳光。

徐安柏将照片扔去他臉上,鋒利的邊角勾過,居然劃開一道口子。

來不及去顧及,他接住這東西,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随即舒眉笑起來,略帶譏诮。

徐安柏氣得不行,“先別急着解釋你和杜鹹熙的關系,把申河做假賬的事情先和我說一說。”

胡淨閣這才用一種認真的态度來看這女人,話語也有些僵硬,“你什麽意思。”

“先是做出漂亮的假賬,繼而被隋氏收購,再眼睜睜看着簍子越捅越大,要申河徹底翻不過身來,是你和他一起做的吧。”徐安柏咬緊牙關,“你到底收了他多少錢,我又能用多少錢才能來收買你,胡先生?”

胡淨閣深吸口氣,很是無奈地說:“你太擡舉我了,徐總。”他開家門,想要她進來坐一坐。

徐安柏卻是以為他要躲,去攔住他,張手堵住大門,“別想逃,你不把事情說清楚,我不會讓你走。”

好像這女人的壞脾氣一犯,不順着她的意思往下就解決不了,胡淨閣定定看了她幾秒,說:“第一,我完全沒有能力吩咐旁人去做一本假賬,第二,想讓申河翻不過身來并不需要借助于隋氏,第三,如果你不想隔壁鄰居将我們的對話曝光的話,最好和我進到屋子裏來。你問,我答,信與不信,在你。”

他毫無懼色,亦很從容,若不是他心理狀态太好,便是他真的與之無關?

徐安柏思忖幾秒,進門,難道還怕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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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淨閣去煮咖啡。

徐安柏倚着長桌,側過身子去看他,“你的意思是,是那個人授意做的假賬?”

用那個人代替她父親,已經是她的極限。

胡淨閣有些避重就輕,“我比較好奇你從哪聽到的這消息。”

自然需要一點點手段。

更準确的說是一點點美色。

她把之當做是演戲,對方卻是戰戰兢兢入了戲,要套出一兩句實話并不是難事。

徐安柏翻他個白眼,“我當你默認。可你要如何解釋杜鹹熙?”

胡淨閣選擇性忽略她的敵意,端着一杯打上奶泡的咖啡給她,用很輕的語氣說:“同一個班級念過幾天書。”

“就這麽簡單?”

“不然呢,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和一個富可敵國的二世祖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他啜一口咖啡,擡眼睨她,“你未免将這世界的等級體系想得如此不堪一擊。”

毫無破綻。

可徐安柏仍舊心存餘悸。

胡淨閣又說:“徐總,生意場上往往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申河的問題早已存在,如果不是隋木注資收購,可能這個名字早就消失了。木董想做的,僅僅只是要讓這企業生存下來,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你要記住,生意場上,永遠只有盈虧,沒有對錯。”

是狡辯嗎,可為什麽徐安柏又會覺得一絲有理?

好像這男人總有種魔力,以堅定以沉穩示人,即使前一秒的你還在大發雷霆,下一秒就會因為他這份不卑不亢的态度徹底改觀。

徐安柏幾乎要因剛剛的沖動而道歉,只是心裏始終喊停,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再輕易相信別人。

她因自己薄弱的辨識力判斷錯的例子還在少數?

“可是……”她還有一個疑惑,“你為什麽要對申河如此盡心盡力。”

最簡單亦是最複雜的問題。

胡淨閣想了想,眸色越發的沉,“是因為……”

突然間,徐安柏的手機在包中震動。

想掐了,可號碼卻顯示是杜鹹熙來電。

只好低頭跑去房子另一頭接聽,他在那頭很輕地打了個哈欠,聲音慵懶,“一大早就出門,還帶着我上了年紀的古董,在哪兒?”

手指都快要絞痛了,心裏抗拒着,“很快就回去。”

“讓小田去接你,”他是命令的口吻,一頓,繼而帶笑地問:“又單獨去見男人了?”

總不能說謊,他什麽都知道!

徐安柏咬着下唇,“不是他。”

“哦……其他人也不行。”

杜鹹熙是個魔鬼。

一個無所不在的,魔鬼。

徐安柏來不及多呆,匆匆出了胡淨閣的公寓,告別時說:“把原因用短信發給我。”轉念想到杜鹹熙可能會看,又說:“還是下次面談,但最近我不一定有空去申河。”

胡淨閣點頭說好,靜谧的空間裏卻突然響起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徐安柏往後調頭,心中一跳。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在這兒也能遇見她。

郗兮。

郗兮沖她嫣然一笑,一身淡淡的粉,美豔的恰似一朵桃花,“在這兒也能遇見你。”

徐安柏想,怎麽倒把她的臺詞搶去了?這下子,說些什麽好。

祝福你和隋木早日修成正果?太矯情。

你是怎麽和隋木勾搭在一起的?太在意。

索性就不說話了,沖郗兮點一點頭,徐安柏拎包從這人身邊走過去。

郗兮倒是饒有興趣地目送她遠去,直到看不到那單薄的身影,這才将視線轉過來,閑閑落在對面門上。

胡淨閣還沒進門。

郗兮指了指這男人,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個地方,有個血口子。”

語畢,掏鑰匙開門,翩翩然走進自己公寓。

回到房子時,杜鹹熙還沒去公司,正坐在桌子旁專心致志地喝粥。

見到徐安柏回來了,将另一邊的碗推至她面前,“快坐下來,都要冷了。”

徐安柏只得坐下,然而視線始終落在玄關,艾倫的小鞋子不在,看起來,應該是被保姆帶下樓玩了,又或者,是被他藏起來了?

杜鹹熙放下了勺子,坐正身子,瞥着她,淡淡而笑,“孩子一醒就鬧着要你,好容易把他喂飽了,剛剛讓人帶他下樓曬曬太陽。”

徐安柏這才放下心來,手指沿着那碗壁滑了一滑,盡管粥香四溢,她卻沒有什麽好胃口。

心裏還是惦念着艾倫,有些責怪地說:“外面很冷的。”

杜鹹熙挑一挑眉,“那你還天不亮就出去?”

徐安柏驀地心虛,甚至可以說是……害怕。

這男人給予她的威吓,早已不是憤怒的表情和惡毒的言語那麽簡單,好像深入血液裏,流淌在她的身體裏,有關于他每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她都會像是一只驚弓之鳥,收起翅膀蜷縮着顫抖。

她唯有坦白,“我去找了胡淨閣。”

“嗯。”

“只是問問申河的近況。”

“嗯。”

他側頭聽着,形容淡然,很淺很淺地笑望她。

要無論何時,都記得他是富有攻擊性的男人。

好像這一刻會笑,下一刻就會扼住她的下巴。

好像上一秒還會讓她覺得有動情後的真情流露,過一分就告訴她要遵守某種角色的所謂操守。

徐安柏只是怔怔想了幾秒,便低頭很乖巧地坐上他的腿,兩只手順勢勾住他的脖子,小聲地說:“我下次不會了。”

是不會還是不敢?杜鹹熙若有似無地想,同時的,因她故作姿态的虛與委蛇感到可笑。

于是去吻她,自她豐盈的唇起,一路密密吻至耳後,含着他柔軟的耳朵,感受到她因此而細微的戰栗。

她勾住他的雙手,帶着一重欲松不敢松的猶豫。

他幾乎要笑了,将她放開了,兩手捧住她的臉,“下次假裝的時候要演的真一些。”

還是被他看穿了吧。

徐安柏索性移去眼睛不看他。

“去買件新衣服吧,晚上隋家老爺子過生日,你這個媳婦不過去,只怕謊報軍情還粉飾太平的隋木要吃不了兜着走。”

徐安柏都快要崩潰,不過是回來的前幾分鐘,她剛和隋木讨論過這件事,當時因為他沒将離婚的事情告訴長輩而吵得不可開交,怎麽剛一回來就被他提醒。

而她居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杜鹹熙已經松手,轉而去解她衣服的扣子,“別亂想,我只是還不想這麽快就和隋氏徹底撕破臉皮。”

徐安柏是亂想不了了,手按着他的,往後躲閃着,說:“別在這兒,艾倫會回來。”

杜鹹熙已經俯身去吸吮她白皙的皮膚,一寸寸親吻胸前的柔軟。

聽到這句話,他又擡起頭,欲念迷離的眼中艱難浮起一絲清明,去抱她,托着她一路快走進房間。

以至于晚間出現在隋家大宅的時候,徐安柏連走路都有些怪異。

隋木出奇的疲憊,仰頭将一杯紅酒喝了,急匆匆地過來挽她的胳膊,徐安柏幾乎是跳着往後躲開了。

他痛苦地捏太陽穴,“求你了,祖宗,你就讓我親近一次,裝裝樣子給我爸爸看,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要是知道我們倆離婚了,肯定立馬把我給滅了。”

徐安柏搖頭,“不行。”

又一次铩羽而歸。

隋木硬着頭皮在前頭帶路,領徐安柏到隋父的休息室裏單獨見面。

隋父看起來開心得很,放下手裏的雪茄,迎着徐安柏走過來,“小徐你來了,咦,艾倫怎麽沒進來。”

徐安柏尴尬一笑,“有點發燒了,就讓人帶他先睡了。”

隋父把眉頭微微一皺,“哎喲,還說好一陣子看不見那孩子,怪挺想他的。”

徐安柏敷衍,“下次一定帶他過來見見您。”

“那敢情好。”隋父哈哈笑起來,恰好此刻門被人敲響,有仆歐伸頭進來說:“杜先生和林小姐來了。”

他連連揮手,“快讓他倆進來。”

旁邊的徐安柏和隋木都是一驚。

盡管已經做好心理建設,杜鹹熙和林凱蒂出現的那一刻,徐安柏的心還是止不住抽了一下。

他以溫和體貼的未婚夫出現,林凱蒂則是那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人,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明明是這樣一副養眼的畫面,卻看得徐安柏一陣眼漲。

直到他們風也似的進來又出去,隋父說:“小徐啊,認不認識剛剛那兩位。”

徐安柏一時走神,直到對方喊了她幾次,又複述了一遍內容,她方才回過神來,撇清關系,說:“不認識。”

“哎喲,那杜先生可是我們隋木最好的朋友,從小穿一個褲子長大的,那叫一個形影不離啊,互相給對方搓澡也就算了,還蓋一條被子睡一張床。把我和他媽媽愁的,以為他們倆是同性戀呢。”

隋木的面子有點挂不住,清了清嗓子,喊:“爸!”

徐安柏也是笑,只是沒想到隋父随後就說:“幸好他們倆後來都喜歡上了同一個女孩,我這才将心放進了肚子裏。不過也有麻煩事啊,他和小杜兩個人好幾年不來往,哎,今天也不知道刮得那邊的風,倒把他給請來了。”

有如閃電過身,徐安柏渾身的肌肉都被刺得銳痛。

那盤桓在心底許久的疑惑,現在終于有了一個答案。

在她之前,隋木沒有愛過誰,除了木宛平。

是什麽讓這對最好的朋友分崩離析?

是什麽讓杜鹹熙對她恨之入骨?

其實一早就有過類似這樣的想法,可直到被确定的這一刻,還是感到整個天空灰蒙蒙地壓下一片。

她借口身體有恙走了出去,隋父一路關切地跟到門口,扭開門鎖,囑托仆歐帶徐小姐上樓休息。

門被關了起來。

隋木連忙說:“別關,我去看看她。”

沒想到隋父猛然回身,掄起手臂,用盡全力,在他臉上狠狠給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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