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徐安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杜太太,她,垂着無數漂亮絲帶的卡座。

杜太太妝容精致,衣着得體,修剪整齊的淡粉色指甲輕輕放下一枚銀勺。

擡頭看她,疏離而冷漠的笑。

“鹹熙有沒有和你說過他小時候的事情,”

猝不及防。

談話居然要從一場回憶開始。

咆哮,責罵,奚落,亦或是被潑得一頭的水,都想過。

唯獨不知她是退一步。

徐安柏說,“并沒有。”

“禮貌,懂事,乖巧,從不讓旁人操心,就是這麽一路聽話地長到大。唯獨有一個臭毛病,萬事都要追求最完美,口味挑剔,吃穿住行,生活裏的每一樣都揀最精貴地用。所以,”她溫柔地笑,卻像是一團暖意濃重的洪水,将人吞噬融化,“徐小姐算不算得上是完美呢。”

怎麽會有人會是完美?

“我一直以為,能配得上我們鹹熙的女孩子就算不是名門千金,也至少要是一個身家清白、作風正派、懂得潔身自好的好女孩。子不教,父之過,但如果上梁已經不正,下梁恐怕也是歪得很吧。如果仍舊是選擇執迷不悟,要費盡心機嫁入一個你無法融入的家庭,除了頭破血流與心力憔悴,或許也只有去阿伯爾多倫喝茶。你瞧這兒的裝飾多漂亮,五彩斑斓,燈光一晃,便閃得人眼花,只是絲帶就是絲帶,現在再漂亮也不過是便宜貨,終是要落滿灰塵扔進垃圾箱裏。這麽淺顯的道理,鹹熙這麽挑剔的孩子未必不會懂。”

字字句句都帶着刺,她兩手死死按在膝蓋上,指節因用力而掙得發白。

杜太太将一張支票推至她面前,“就當做是這麽些日子相伴的報酬。我還聽說你流過一次胎,拿上這筆錢多買些營養品給自己。這種事情很傷身子,年輕時不好好養一養,老了很容易落下毛病。不過我倒總是在可惜,要是當年你母親和你的選擇一樣,那可真是好極了。”

徐安柏猛然間坐起來,視線拉回現實中的黑白底色,使勁揉了揉眼睛,餘光裏浮現落地窗外碧綠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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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鹹熙早醒了,背靠在一邊翻閱報紙,此刻跟過來,将被子拉到她肩頭,手去撫她柔軟的頭發,聲音很輕地說:“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徐安柏滿是驚恐地擡眼望他,彼時腦中時間空間、記憶現實一并錯亂,她花了些時間方才讓自己回過神來。

徐安柏說:“我夢見許多血手印子,有個渾身是傷的孩子走在霧裏,喊我的名字,可我怎麽也追不上他。”

杜鹹熙淺笑着吻她的額角,心中有些許隐痛,語氣卻仍舊是過分冷靜,“好了,醒一醒,我讓人送早餐過來。”

徐安柏将頭緊緊靠着他的胸前,花了一些時間方才讓自己緩過來,彼時杜鹹熙手機鈴聲大作,她不耐煩地推了推他。

杜鹹熙卻在看到來電人的一刻遞到她面前,冷冷說:“權旻東。”

徐安柏腦中嘭的一聲炸開,無數冷箭齊發,意識到自己真就把這個人抛之腦後了。

她推過他的手,存着一絲幻想地說:“只是找你的。”

杜鹹熙卻簡短答道:“不可能。”

徐安柏忐忑接過。

通話的那一刻,她不吱聲,權旻東果然就說:“安柏,是你吧。”

杜鹹熙好像是不想聽到這段對話,又可理解作給這兩人一點私密的空間,因而從床上爬起來利索地穿衣。

徐安柏這邊硬着頭皮,想不承認都不可能。

“旻東。”

權旻東忽然很是激動地低吼道:“安柏,你是什麽意思,又要甘心去他那裏受他擺布了嗎?”

徐安柏捂着話筒,緊張兮兮地說:“我知道沒有和你提前講一聲是我的錯,但是——”

“徐安柏,在你的眼裏我究竟是什麽?”他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地別扭笑起來,“你這樣會讓我覺得那些為你的付出、為你所做的一切事都只是無畏的自作多情,如果你真的這麽讨厭我,為什麽你不直截了當的告訴我,還要做出這樣臨陣脫逃的事!”

“我沒有讨厭你。”她焦頭爛額。

“為什麽你要這樣愛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電話挂斷。

徐安柏對着這手機怔了許久,直到杜鹹熙将之拿走,她方才按了按太陽穴,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我總是能把事情搞砸,”她使勁揉了揉頭發,從這叢亂稻草裏看杜鹹熙,“這麽多年一無是處,無論做什麽事都不能做出成績。還要讓別人,一次又一次的對我失望。”

她很少流露出這樣沮喪的心情,杜鹹熙卻覺得偶爾的一次抱怨也很有趣,有些孩子氣,不用在意他的喜怒,只是随心所欲地發洩。

好像那個停在青春期的女孩,肆意地揮霍體內蓬勃的青春。

杜鹹熙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輕輕一提,要她看向自己,笑道:“你至少成功地騙過我了。”

手指用了些力氣,徐安柏疼得皺眉,他又來用手指順她的頭發,一連扯斷數根,還在嘗試,自己笑得無比燦爛,促狹地說:“幸好生的不是女兒。”

徐安柏去拍他的手,“你別亂動。”又折回上一個話題,“其實你是知道的,你只是想要輸給我,對不對?”

杜鹹熙将頭往後一仰,眯眼看她,“你把我想得這麽聰明,還是覺得自己真有這麽重要?”

是啊,要花那麽大一筆錢搏美人一笑,不像是杜鹹熙會做的,尤其對象是她。

徐安柏眼神躲閃過去,說:“反正緣起都是因為你。”

“嗯,所以你就這樣千方百計地報複我好了,下一場游戲是什麽,能不能先給我預個警?”

徐安柏扭着眉,撇開嘴,他們已經沒心沒肺到可以讨論彼此間的那些手段黑幕了?

這個話題讓她覺得可笑,難道,這樣的投資已經小到不用計較得知,杜鹹熙完完全全不會放在心上。

杜鹹熙用手拍她的臉,“你還真的在想怎麽對付我了?”

徐安柏回過神來,手摸着肚子,“我有點餓了。”

杜鹹熙忽然笑容詭異,雙手按着她光滑的肩,稍一用力就将她推到床榻,踢了兩只拖鞋,翻身做到她身上。

徐安柏一聲“啊”只喊了半截,杜鹹熙的嘴已經堵上來,二話不說,将她吻得七葷八素,這才猛地擡頭,笑眯眯地說:“不如這樣,我欠債肉償吧。”

徐安柏臉泛着緋紅,手拍在他堅實的前胸,“喂,我是真的餓了!”

笑容更加詭異了。

好像怎麽說怎麽錯。

遇到獸性大發的男人永遠別期待他能聽懂人話。

杜鹹熙兩腿緊緊夾着她的腰,手用力扯着她掖緊在身下的被子,又欲低頭強吻——

門鎖“咔噠”一聲。

門外,艾倫揉着眼睛,滿嘴的口水,羞答答地喊着,“媽咪,我想喝奶奶。”

門內,吓壞了的兩個人在床上一陣翻滾。

杜鹹熙說:“爸爸來了。”

折起的腿舒展着欲要借力,卻是一腳踏空,整個人重心偏出。

“砰”!

杜鹹熙四腳朝天,重重摔落在地面。

艾倫始終對這一日上午心有餘悸。

吃早飯的時候,他對在一旁傳餐的漂亮姐姐痛心地說:“我想要一個電話打給911。”

徐安柏一整顆心都吊起來,仔細地聽兒子說話,杜鹹熙倒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鬼樣子。

傳餐的姑娘看看杜鹹熙又看看艾倫,一頭霧水。

艾倫繼續念叨,“爸爸他剛剛打媽咪了,我看到他騎在媽咪身上,兩只手這樣抓着媽咪。”

手舞足蹈中,艾倫幾乎從兒童椅上翻下來,被杜鹹熙一把提起來,塞進懷裏,直堵他的嘴。

徐安柏高聲喊着,“艾……倫!”沖一臉通紅的姑娘揚揚下巴,示意她馬上離開。

家裏的氣氛因小艾倫而變得緊張起來。

杜鹹熙吃力不讨好,追在小祖宗後頭又是哄又是騙,偏偏艾倫愛母情深,無論如何不肯原諒他的“暴力事件”。

只是小家夥對徐安柏也并未如何呵護備至,時刻盯着她像是無所不在的無線電波,每每在她表現出和杜鹹熙親密的同時,立刻擠到他們之中。

因而在杜鹹熙說要出門的同時,徐安柏也快步跟上,給出一點時間讓艾倫緊繃的神經松懈。

只是她沒想過,要和杜鹹熙一道來醫院看林玲。

杜鹹熙說:“你覺得別扭的話,可以在車子上等我。”

別扭……徐安柏硬着頭皮下來,于情于理都應該更早一些來看林玲的。

林玲不是洪水猛獸,只是她懷疑自己的出現才是那個別扭的源頭。

果然在推開病房門的時候,聽到裏頭一個高亢的女聲說:“鹹熙,你今天晚到了三十一分鐘零六秒!”

有着一雙漂亮桃花眼的女人在掃視到“鹹熙”身後時,忽然就怔忪住幾秒,繼而有氣無力道:“你也來啦。”

徐安柏想,她這個燈泡功率真不小。

林玲穿着病服,臉色卻紅潤得很,動作亦是輕快,一會兒給杜鹹熙拿水果,一會兒又舉着遙控器換臺,問:“你愛看的新聞都結束了。”

杜鹹熙說:“沒事,整點又再播一次。”

徐安柏在一旁數自己長裙上的小雛菊玩,十一、十二、十三,電燈泡的滋味有誰懂?

幸好醫生拖着一圈護士進來巡房,遇到杜鹹熙也都是熟絡得不得了的樣子,女護士們尤其興奮,圍着杜鹹熙談天說地,眼睛裏一閃一閃冒着熾熱的光。

年紀稍長的醫生早見怪不怪,拿着病歷本子一揚,說:“杜先生要是有空的話,到我辦公室去聊一聊吧。”

把護士們樂瘋了,一個個眼泛愛心跟在杜鹹熙後頭。

杜鹹熙卻将腳步一頓,忽地轉身過來尋一個人,捕捉到她明顯脫線的呆呆眼神時,溫柔地笑着,“在這兒乖乖等我。”

這才想起來徐安柏。

她兩眼一翻,“艾倫在你手上,還怕我逃跑不成?”

杜鹹熙笑着扭頭出去。

熱鬧之後的寂靜來得特別的難熬。

林玲坐在床的一頭,徐安柏坐在椅子上,彼此間是互望也不好,忽視也不好,又沒有什麽共同語言。

林玲想了想,說:“你帶我出去走走吧。”

她們不是閨蜜,更談不上知心,一同走走想必不僅僅是散步這麽簡單。

林玲有話要說,徐安柏一早就知道。

且聽她說。

兩個人在住院部後的花園裏曬太陽。

林玲抿抿唇,開了口。

“我知道你和鹹熙間的關系。”她理着一頭長發,被太陽照得微微眯起眼,“你們叩開我大門那天就隐約察覺到了,怎麽可能毫無關系的兩個人出現在那樣偏僻的山區裏。而且你們彼此間那樣熟悉的默契,好多時候,即使你沉默着不說話,他還是能準确地找到你,知道你心裏想的每一個意思。”

徐安柏開門見山,“你想告訴我什麽?”

“我很喜歡他,徐小姐。”林玲拉起她的兩只手,一臉緊張,“這種感覺很奇怪的,從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心跳得不行,好像這世上所有的花都開在我的心上。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可以讓他避風,可以為他擋刀,生或者是死。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有過怎樣的瓜葛,為什麽總是在一起,卻又從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你們的關系。但這些不重要,我只希望你既然不愛他,就請你徹徹底底地放開他,讓他走,我可以代替你好好愛他,一輩子。”

徐安柏看着她,一個陷入無端愛情中最傻的女孩子,因為焦急而冒出一腦門細密的汗。

而她并不知道,為她造出這樣一番美夢以為那就是天堂的男人,其實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玩鬧而已。

徐安柏說:“林玲,你能告訴我這些話,足以證明你對杜鹹熙那個人有多喜歡。可是,你也要清楚,喜歡他的不只是你一個,這世上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她們比你漂亮,比你聰明,比你更能抓住男人的心,她們也喜歡他,你有沒有想過該如何面對這些生活中冒出的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威脅,而你始終要記得,我,不過是那其中最不受他待見的一個。

“和杜鹹熙暧昧過的女人我見過一打,他就是那種前一秒會讓你覺得含情脈脈,把你迷得暈頭轉向甘願為他去死,後一秒就對你棄之敝帚不理不睬的混蛋男人。上一個來問我和他關系的女人,已經為他進了監獄,對了,就是刺中你的那一個,還做過他好幾年的未婚妻呢,也姓林,單純到傻的一個女孩子,也不過是說抛棄就抛棄了。你說你愛杜鹹熙,可我認為你愛上的不過是這個男人英俊的外表、得體的談吐和紳士的氣質,如果當初叩開你門的那一位鼻歪眼斜,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醜人,我不知道你那顆少女之心是否還會小鹿亂撞,以為遇上了什麽真命天子。

“最後,我想糾正你的兩個錯誤。第一,我肯留在他的身邊,當然是因為我愛他,否則為什麽要看這種混蛋男人的臉色,還忍受他和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來往?第二,永遠不要輕易地說永遠,連我,我都無法保證這樣的一份愛會持續永遠,何況是你這種看他外在便輕易談愛的女人。”

忽然從樓上傳來一陣男聲,“你們怎麽來這兒了。”

兩個針鋒相對的女人同時看向那紛争的始作俑者。

迎着陽光,杜鹹熙的輪廓暈着淡淡的金色。

眉目精致,過分美麗的藝術品。

他呼哧呼哧從二樓的過道跑下,在這兩人面前停下,瞥見林玲一雙紅色的眼睛時,疑惑地說:“怎麽了?”

徐安柏冷冷的語氣,“我剛剛說了你一些壞話,林小姐就生氣了。”

杜鹹熙反而攬過她的肩,似是用自己的溫度熨熱她一般,笑着問:“說我什麽壞話了,我也聽一聽,看看是不是有失偏頗。”

徐安柏不耐煩地揮手擋開他,視線裏,林玲抖索着嘴唇,想要說些什麽。

手機卻在這時候忽然震了震,杜鹹熙打斷道:“我接個電話。”

回來的時候便說不巧,公司有事,“不能陪你吃飯了。”

林玲緊緊咬着嘴唇,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

直到車上,杜鹹熙的好奇心依舊不滅,追着徐安柏問說了什麽。

徐安柏躲着他因撓癢癢而亂竄的手,笑得直不起腰來,連忙求饒,“好好好,我告訴你!”

杜鹹熙按着她的腰,“你說。”

“她要我趕緊離你遠點。”

“你呢,怎麽說?”

徐安柏眨了眨眼睛,考慮措辭,繼而緊緊盯住他,“我說我離遠點沒問題啊,但杜太太就不是那麽好做的,你暧昧過的對象,都能趕上一個加強連了,哪個不比她優秀了。”

杜鹹熙笑得苦澀,“你這是有意來打我臉的?”

“我總不能說我就不走,我就是其中最自輕自賤自甘堕落的吧。看着你周旋在一個個女人中間卻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做,這種憋屈着折壽的事情我簡直忍不下去也不想忍。哪個正常的女人可以允許自己的男人這麽胡鬧,盡管我少時缺愛總不舍得從虛假的蜜罐子裏出來,可眼睛縫也大不到能容下這樣大的蒼蠅吧。”

徐安柏總是笑,盡管壓着嘴角,長睫顫抖,好像下一秒就能落下淚來。

杜鹹熙在這時候張手抱她。

下巴緊緊磕着她的頭頂。

很久,說出一句簡短的,“只要你說不,我什麽都以放下。”

他心髒的跳動就響在她的耳邊。

徐安柏死死咬住下巴,搖頭,不說。

執拗到讓人抓狂。

杜鹹熙用了很久的時間方才說服自己相信其實她并不是像表面上僞裝的那樣熟視無睹。

他做過的那些事,見過的那些女人,她不喜歡。

杜昌地下一層泊車的時候,杜鹹熙方才松開懷裏的女人,

徐安柏安靜地坐着,說:“我等你。”

杜鹹熙卻在下車的第一時間,繞過去,打開她一方的車門,說:“和我一道上去吧。”

“嗯?”

“你不是責怪自己什麽都不會,一無是處嗎,從今天起,你來杜昌上班。如果你想要邁出這第一步,就現在下車和我上去,我的秘書室缺少一個幫忙整理材料的人,當然比不上當年你在申河時做過的那個挂名CEO了,但或許能讓你更快地感到成就感。”

徐安柏看着他,居然不知該如何适從。

杜鹹熙卻循循善誘,牽起她的手,不停鼓勵道:“走吧,和我上去。”

徐安柏讷讷問:“你肯教我嗎?”

杜鹹熙笑道:“你肯學嗎?”

就這麽被牽着,再一路被無數雙驚駭萬分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

徐安柏想将手從他那兒抽出來,剛動一動手指,他便知道般将手握得更緊。

直到乘着專用電梯一路升高到行政樓層。

徐安柏的心也便跟着一起提起上吊,懸在半空裏搖搖欲墜。

紅色古樸的大門外,小田沖他們招手。

杜鹹熙問:“已經開始了吧。”

小田弓腰點頭,手按着門把手,聲音發抖,“材料已經放在您的位子上。”

說着按至最底。

大門洞開。

會議廳內長桌光亮,兩排早已坐滿與會人員。

權旻東坐上首,正對着大門,也正對着牽手而來的杜鹹熙和徐安柏。

一旁念材料的女秘書停了停,透過兩片厚厚的玻璃鏡片看向來人。

與會的所有人員也一齊望過來。

徐安柏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很不安地欲要甩開杜鹹熙的束縛,他卻适時地一轉頭,意味不明地說:“呆在我身邊,陪我。”

權旻東那頭勾了勾手指,失意秘書繼續往下讀。

秘書清了清嗓子,正是要緊關頭,文件上勾了一圈紅色筆印。

“杜昌實業第一大股東杜民陽先生确認讓渡其所有持有股份于權旻東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這麽肥的一章居然發不上來簡直把我急死了,昨天晚上折騰到一點,安裝了無數個浏覽器,最後只好用手機UC,居然也登陸無能,只能今早發了,燒肉親耐滴們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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