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切從零開始,

艾倫不會消失,會一直長大。

那場抵押物的拍賣,有徐安柏精心設計下的局。

林玲尚在康複階段。

隋氏正岌岌可危。

事情發生的,過去的,改變了這麽多,如何可能從零開始,

徐安柏一邊慢悠悠地講,杜鹹熙一邊慢悠悠地聽。

她說,“你看,杜鹹熙,我都想方設法給你下套了,和木楚山那個老狐貍一起,我那麽讨厭他,那麽的……”

她兩手扯着白色蠶絲緞面的被子,将頭埋進曲起的雙膝。

被子自肩頭滑落,露出一片幼白的肌膚。

杜鹹熙湊過來,捏住她下巴的同時,去吸吮她鎖骨以上的位置。

他輕聲說:“好了,不談那些事了。”

帶她去接艾倫。

只是衣服太皺,杜鹹熙從衣帽間裏特地挑了件小一號的男式襯衫,套在她身上仍舊是大了一圈。

足以做裙子,他又将袖子一層層卷起來,露出她纖細的手臂。

自側門出來,可以直接通往車庫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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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鹹熙預先将這一處的攝像頭關了,摟着她的腰快步往外走。

杜父在頂樓的露臺撞見這一幕,沖身後揮了揮手,“你過來看看,鹹熙身邊這個人是誰?”

權旻東端着一杯紅酒踱步而來,卻在看到兩人相靠的背影時猛然一怔。

喃喃着,“……安柏。”

“誰?”杜父趴在欄杆上又仔細看了看,“還是那個女孩子麽。”

權旻東有些疑惑,問:“您認識她?”

“哦,幾年之前總是跟在鹹熙後頭,以為他是鬧了玩玩的,後來也就真的斷了,誰知道現在又冒出來了。”

他将手裏的酒杯遞給權旻東,掏出手機來。

不多一會兒,那頭有恭敬的男聲響起。

杜父說:“小田啊,把鹹熙最近的行程整理一下報給我,他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能查清楚的都要一一彙報上來。”

權旻東裝作若無其事地喝酒,卻是透過玻璃杯壁看自己父親深沉的臉色。

直到他搖頭嘆氣着,“沒一個讓人省心的。”轉而過來問自己的小兒子,“我聽說你大媽說,你近來也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千金,家世門楣都要考慮,但最重要還是人品。”

權旻東讷讷的,半晌沒作回應,就在父親蹙起眉尖面露急躁的前一刻,他驀地展開笑臉,“并沒有。”

“嗯,爸爸年輕時候有個交情很深的戰友,現如今生意做得很大,我們兩家一直都有合作。他女兒剛剛回國沒多久,聽說出落的很是亭亭玉立,有空介紹給你認識。”他接過酒杯,“你們可能也認識,名字很洋氣的,叫朱莉。”

權旻東和他碰杯,颔首道:“算是熟悉。”

“那更好辦。”杜父将手按在他肩頭,重重拍了兩拍,沉聲道:“這麽些年,因為要顧及到鹹熙和你大媽的感受,一直都冷落了你,希望你不要對我有什麽意見。今天晚上還是頭一次給你過生日,無論是從家裏的布置還是宴會的來賓而言,我都是很滿意的,就是不知道你高不高興。”

權旻東笑,“很高興。”

“有多高興呀?”另一邊,郗兮笑着問躺在地毯上打滾的艾倫,“是不是比和媽媽在一起還要高興呢?”

艾倫忽然坐定了,兩手小手擱在郗兮的膝蓋上,支着胖腦袋很認真地思考。

“我最愛媽咪了。”

郗兮哈哈大笑,手捏着他尖俏的鼻子,“這麽忠心耿耿,你媽咪聽見要樂開花了。”

艾倫被逗得直閉眼睛,着急地去抓她的手,異常堅定地說:“Auntie,我媽咪不是花,她是我媽咪!”

郗兮樂不可支,捂着肚子說痛死了。

黃珊端着一盤子水果走出來,說:“不得了了,我這兒要出人命了,明天一早你又是個大頭條。”

郗兮把艾倫抱起來坐上沙發,正想着怎麽回嘴呢,忽然被一陣門鈴聲打斷思路。

黃珊邊走邊将手往褲子上揩了揩,沒料到門上貓眼裏出現隋木的臉。

趕忙過來抱艾倫進房間。

郗兮心中有數,明知故問,“是誰呢?”

黃珊正要關門,“隋木!你們倆好好談談,我就帶着小家夥乖乖回避了。”

郗兮嘴裏咕哝着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自己卻恨不得把一張臉藏進兜裏,就拿一具行屍走肉面對他。

慢吞吞地開了門,頭也不擡,小聲問:“你來有什麽事?”

隋木一臉吊兒郎當的笑,說道:“這又不是你家,我找這一家的主人呢。”

郗兮答應着,轉身向房間,喊:“黃——”

被他猛然間捂住了嘴。

不知輕重地推她在玄關的牆壁,腳一撥,将門輕輕帶上,吻已經落盡她敞開的前胸。

郗兮驚得瞪大眼睛,手足無措下嘴中嗚嗚亂哼,隋木噗嗤笑起來,徘徊至她耳邊說:“你這麽喊,黃珊還以為我把你怎麽樣了。”

郗兮拽開他的手,憋足氣喊:“流氓!”

隋木說:“你不就喜歡流氓嗎?”

笑容如故,不含雜質的,就好像那些前塵往事一概淪為過眼雲煙,他早已忘卻,不計較,不留戀。

郗兮鼻子裏有些酸。

隋木問:“真要在黃珊這藏一輩子?你不嫌她煩,她也嫌你難伺候了吧。我知道你不願再回那套公寓,那你不如住到我那邊,雖然也不是什麽海景大洋房,多你一個總還可以住得很寬敞。”

圈子裏摸爬滾打如郗兮,以為早已閱盡人情冷暖,養出一副金剛不壞之身的她,還是要因這男人忽喜忽悲。

投進他懷裏的一瞬,淚便湧上來,她含糊不清地說:“你不怪我了,隋木?”

隋木輕聲嘆氣,無奈說:“如果你肯彌補我損失,當然就最好。”

郗兮說:“對不起,隋木,我騙了你那麽久,從一開始到你身邊,再到後來紙包不住火。其實我有一萬次想向你坦白,可我越來越害怕失去你,擔心一旦你知道那些事,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我。

“我是給胡淨閣做過一小段時間的耳目,也告訴過他有關于你的事,可是回國之後我就拒絕聽話。我不想你因為他的緣故而受傷,盡管我總是搗亂,暗地裏發新聞,讓你給徐安柏擔保,可請相信那只是因為我……我很愛你。”

隋木始終緊緊看向她的眼,在她躲閃的時刻捧着她的下巴,要她注視自己。

一直以來,只是在她這裏發洩**逃避現實,卻不曾真正看一看她的臉。

眉眼精致,纖長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道密密的陰影,有許多東西彙聚在那裏。

隋木貼近她,鼻尖觸及,說:“我也要向你說對不起,上次對你發了那麽大的一場火。其實我本可以只是拍拍衣袖就走的,只不過我……”嘴唇相碰,他停下來,半晌才繼續,“答應我以後別做那些傻事,你不是每次都能很幸運地逃過的。我不想看到你因為那些無畏的事情、人,受到傷害,或許從前沒有察覺,但現在這裏真的很不對。”

隋木拿她的手,捂住心髒跳動的地方。

“這裏很在乎你,郗兮。”

親吻的滋味很美。

彼此深入探索,唇齒相依,軟舌交纏。

隋木緊緊牽着她的手,按在牆上,鼻尖切着臉部柔軟的弧度而下,唇瓣緊緊吸吮在一起。

驀地,密閉空間裏一點金屬聲,鉸鏈開合的聲響。

沒有鎖上的門被人退開。

杜鹹熙撞見這一幕纏綿。

隋木和郗兮手忙腳亂地分開彼此。

最無賴是被當場抓包的這一位,隋木拿袖子狠狠擦一擦唇,蹙緊眉頭望向杜鹹熙。

“喂,小心我告你私闖民宅。”

杜鹹熙懶得和他擡杠,說:“你們倆繼續,我來接艾倫的。”

“喂!”隋木咬着嘴唇,手握成拳,在杜鹹熙背後比劃了兩下。

房間裏有艾倫清脆的童聲響起,“爸爸!”

繼而,杜鹹熙肩上扛着艾倫往外頭走來。

艾倫趴在杜鹹熙肩膀,被其步伐颠地狂笑不止。

一大一小,将門旁兩個活人直接忽視。

隋木心情郁結,按着郗兮的頭拉她出門,黃珊正趕過來,說:“怎麽,你們也要走啦?”

隋木挑眉看她,“幹嘛,你也一起,三人行?”

腹部一陣劇痛,郗兮埋在懷裏給了他狠狠一拳。

艾倫和徐安柏一同坐後座。

起先還活蹦亂跳,因為媽咪身上這件奇特的“裙子”而驚奇不已,随即便跳着站到駕駛位後捂杜鹹熙的眼睛。

吓得徐安柏心髒都亂了幾拍,好容易将艾倫按回懷裏,聽杜鹹熙說:“明天就在車上裝個兒童座椅。”

徐安柏随口回答,“又不會坐多少次。”

杜鹹熙并不能認同,卻也懶得去反駁。

只是一意孤行将車駛到一座別墅,徐安柏已經反複去問“這是哪兒”,他輕描淡寫,“新買下來的,附近有一所很好的國際學校,下半年可以送艾倫去念幾年學前教育。”

徐安柏又是氣又是惱,手握成拳砸在座椅上,半晌,笑出來,不可思議地說:“你是準備讓我剛離了一個籠子,又進另一個籠子是不是?”

杜鹹熙說:“我想看到你們倆和權旻東有任何關系。”

“什麽權旻東,”徐安柏扣着前排椅背,用力說:“那是你弟弟!”

呵……弟弟。

杜鹹熙咬了咬牙,“這就是症結所在。”

兀自下車,幫忙開了車門,在她怒氣未散的時候,先将昏昏欲睡的艾倫抱出來。

徐安柏仰頭看他,“杜鹹熙,你不能這樣時時刻刻都控制我!”

他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他說我後悔了,就不會讓你離開。

他所謂的退一步,不過是為下一步做準備。

杜鹹熙說:“腳長在你的腿上,我阻止不了你,但至少今晚先在這裏安頓。”

又是什麽樣的欲擒故縱。

她将車門狠狠帶上。

跟随着,在這座半邊弧形的大房子裏轉圈。

艾倫在向南的房間裏沉沉睡去。

唯有月色,洗練光華緩緩流淌。

徐安柏低聲說:“我給權旻東打個電話。”

杜鹹熙抓住她的手腕,“你還不明白嗎,徐安柏?”他嘴唇緊靠她的耳,“我去找過你的父親,你知道的,商人和商人之間唯有生意。我答應過他用最快的速度讓胡淨閣身敗名裂,也承諾過一定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徐安柏腦中立時“嗡”的一聲巨響。

木楚山沒有告訴過她這樣一場對話。

她甚至以為那不過是杜鹹熙用以威脅的一次冒險,卻以木楚山倉皇逃跑作為失敗告終。

他們之間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場約定。

盡管多有波折,杜鹹熙還是拿回了那些專利,甚至順利入主隋氏。

而木楚山坐收漁翁之利,巨額資金彙入他隐秘的海外賬戶。

徐安柏卻仍舊一無所有。

僅僅因為那樣的一件東西。

她,被輕易出賣了。

他來救他,說徐安柏,我保證不會有事的,只要你緊緊抓住我,不要松開手。

他緊緊抱着她,問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我開始對這條小狗如此……在意。

其實,也不過是源自于他那該死的執着的所謂的使命感……吧。

徐安柏突然覺得很累,說:“我知道了,該說謝謝吧,杜鹹熙。”

不用燈光也能看到她眸中的光彩驀然熄滅。

杜鹹熙站在她的面前,亦是突然的局促不安。

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作何解釋。

表達不是他的強項。

特別是對象換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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