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蘇怡腳步漸漸頓住, 就算是她多心,也應該親口問問他?

可如果被簡總否認他并不喜歡她的話,面子上似乎有點……

幾個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說笑着從她身邊經過, 歡聲笑語如流水般在耳畔淌過。

與此同時,陣陣刺耳的鳴笛聲由遠至近, 撕碎陽光下這個和諧平靜的午後。

“滴滴——”失控的面包車瘋狂按着喇叭, 從斜坡俯沖而下。

前面斑馬線上是帶着三個小孩過路的老爺爺,以及一對年輕夫妻。

面包車司機似乎是想轉向, 把車撞向人行道。

但現在的情況是哪邊都有人, 無論做出哪個選擇, 都可能奪走鮮活的生命。

“讓開, 快讓開。”撕心裂肺地朝人行道大吼, 面包車司機顯然已經作出了決定。

幾個高中生眼睜睜望着面包車如索命閻王般直直沖來, 都慌了神, 兩個女孩猛地往前沖,另兩個則下意識往後退。

蘇怡離她們很近, 處于同樣危險的位置。

更糟糕的是其中一個女孩過度慌張,奔跑時竟将她生生撲倒,兩人忽地重重摔在地面。

“轟!”巨大的聲響在耳畔炸開, 震得人心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顫栗。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 旋即歸于沉寂。

蘇怡愣了愣, 猛地推開壓在她身上的高中生往前看。

眼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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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車和黑色汽車狠狠撞擊在一起, 黑色汽車車頭往內凹陷了一大塊, 看起來觸目驚心。

撞擊的力量促使面包車往後挪了幾寸, 面包車恰好被粗壯的梧桐樹抵住。

這輛賓利的黑色汽車,蘇怡再熟悉不過,畢竟她剛剛才從車上走下來。

那是簡仲欽的車!

周遭路人驚呼着慘叫着,落在蘇怡眼底,好像都是一出出沒有聲音的默劇。

怔怔起身,她望向躺靠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血流在他臉上淌着,他仿佛看了她一眼,又仿佛沒有。蘇怡也搞不清楚,這究竟這是她的錯覺,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她沖過去的剎那,有個女人也跑到車旁,匆匆對她說:“我是醫生,救護車來前我可以先進行些簡單處理。”

車窗玻璃碎了,蘇怡右臂繞過尖銳的玻璃,從內擰開車門。

看了眼簡仲欽閉着眼的糟糕樣子,她慌張地望向身旁自稱是醫生的女人:“你……”

女人迅速進去檢查傷勢,聲音很冷靜:“頭部有三到五厘米的傷口,其他地方沒發現明顯傷勢,附近就是急救中心,救護車馬上就能趕到。我去另邊看看面包車司機的狀況,你不要挪動他。”

話落,救護車及時趕到。

幾個醫護人員擡着擔架将昏迷的簡仲欽被擡入車內,開向醫院。

大約一個小時,手術結束。

中年男醫生告訴蘇怡,患者腦內的血液已經清除,傷口也全部縫合,但患者頭部受到撞擊,伴有重度腦震蕩,接下來需要靜養。

“沒有什麽大礙對嗎?”

“不算嚴重,醒來再做個檢查,就能确定情況。”

“那他大概什麽時候能醒?”

“不好說,快則數小時,慢則一兩天,或者三四天都有。”

再問不出旁的什麽,蘇怡點頭:“那我現在能去看他了嗎?”

“可以,記得保證病人清幽的環境。”說完,男醫生看了眼她滿是傷痕的右臂,蹙眉道,“你這個需要處理,是玻璃弄傷的嗎?我讓護士過來給你處理。”

“謝謝。”

處理完傷口,蘇怡坐在病榻邊,望着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簡仲欽。

呆了半晌,忽然想起快要放學的蘇星辰,她走到外面給陳慧芳打了個電話,告知實情後,拜托她幫忙去接孩子。

挂斷電話,蘇怡重新回到病房。

他還沒有要醒的征兆,頭上纏繞着繃帶的簡仲欽好像變了個人,和平常很不一樣。

麻木地坐下,蘇怡望向窗外。

今天陽光很好!

好到很不真實。

蘇怡收回視線,望着簡仲欽蒼白的臉,忽地笑了笑。

明明是在笑,眼淚卻“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連這種低概率事故都能發生在她身上,看來真的是活不長了吧?

他們都還沒結婚呢!

蘇怡用力擦掉眼淚,不知怎麽的,卻越擦越多。

匆匆離開病房跑到衛生間,蘇怡用冷水不斷撲向臉頰。

“你還好嗎?”剛從洗手間出來,一道有些耳熟的嗓音傳來。

面前的女人紮着簡單的馬尾,穿着身白袍,胸前挂牌上寫着外科醫生唐曉妍。

蘇怡有些印象:“你是剛剛……”

唐曉妍笑着點頭:“你先生沒事吧?”

蘇怡張了張嘴,沒有心情否認:“還沒醒。”

“沒事,他這是腦部受到了猛烈撞擊,說不定晚上就會醒。”

“嗯,那我先回病房了。”

向唐曉妍告辭,蘇怡走到病房,一守就又是三個小時。

已經将近五點,他依然昏迷不醒。

蘇怡別無他法,找到簡仲欽手機,她給他秘書打了個電話,讓他來醫院一趟,然後幫忙把房卡鑰匙給陳慧芳送去,順便也讓他知道簡仲欽的傷勢狀況,好讓公司也相應作出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想到蘇星辰,蘇怡免不得頭疼。

她沒辦法裝出很高興的樣子去安撫他,只能讓陳慧芳找借口暫時穩住他心情。

秘書回來時,把陳慧芳為他們收拾的換洗衣物拿了過來。

夜逐漸深了,簡仲欽還沒蘇醒。

蘇怡躺在旁邊床上,怎麽都無法入眠。

她當然害怕死亡,更害怕未知的死亡方式。

也害怕會連累別人,就像今天……

還好簡仲欽沒有太嚴重的傷勢,倘若他真的遭遇了什麽,那就全都是她的錯。

漆黑的屋子裏,蘇怡望着那張床上隐隐約約的身形輪廓,又是一陣鼻酸。

輾轉反側,終于入睡。

但她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夢,斷斷續續的畫面不斷困擾着她,讓人無法擺脫。

猛地睜開眼睛。

蘇怡怔怔望着半空,原來不知不覺中天已經亮了。

下意識望向旁邊,簡仲欽仍靜靜睡在床榻,雙目緊阖。

他怎麽還不醒呢?

抹了抹額頭沁出的細密汗漬,蘇怡擔憂地定定看他半晌,無奈地拿着洗漱用品去浴室。

再出來時,本來毫無聲息的人卻突然睜開了雙眼,正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我怎麽會在這裏?”他嗓音幹涸嘶啞,是久未經水滋潤的原因。

蘇怡愣了愣,旋即歡喜地上前按鈴讓醫生過來,解釋道:“你受了些傷,現在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醫生馬上就過來,你能認得出我嗎?”

簡仲欽蹙眉,有些不悅地伸出右手想摸下額頭:“認得出。”

“那就好,證明腦子沒壞。”蘇怡立即攥住他不安分的手,放入薄毯內,“不要碰頭,有傷呢!”

醫生很快趕來,複診一番後,确定沒什麽大問題,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但腦震蕩需要幾個月的恢複期,就算出院也要規避日常生活當中的忌諱。

蘇怡高興地點頭,記下注意事項。

“我昏迷多久了?”等醫生離開,簡仲欽疑惑地問。

“昨天下午到的醫院,今天是第二天了。”倒了杯溫水,蘇怡找到一次性吸管,慢慢喂他。

嫌棄地掃了眼粉色吸管,簡仲欽倒沒拒絕,潤了潤喉,他面色驀地一變:“星辰呢?”

“讓陳姨幫忙照看着。”

“到底怎麽出的事,我怎麽記不清了!”簡仲欽望着她憔悴蒼白的臉,心裏莫名有些歉意。

蘇怡頓了頓,醫生說過,很多患者确實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或是記憶混淆或是短暫忘卻。她耐心的開口解釋:“我們去參加婚禮你還記得嗎?”

“嗯。”簡仲欽點頭,“中途離場,我們吵了一架,然後我就出車禍了?”

蘇怡搖頭:“當時有輛面包車剎車失靈,你是為了救我和另外個高中生,才開車撞向面包車的。”

簡仲欽動作頓住,他看了她一眼,略幹枯的薄唇緊抿。氣氛陡然陷入緘默。

“餓了嗎?我去食堂給你端點粥上來。”怕再站在這裏會控制不住情緒,蘇怡轉身離開病房,叮囑道,“要是有哪裏不舒服,就按鈴知道嗎?我馬上回來。”

搭電梯到一樓,蘇怡站在地圖前找食堂位置。

“在找食堂嗎?我帶你過去。”和旁邊同事點頭問候,剛進來的唐曉妍走到蘇怡身邊,笑着開口。離上班還有半個多小時,她穿着便服,一身橘色連衣裙,很襯氣色。

蘇怡這才發現這位女醫生長得很漂亮,昨天因為擔心簡仲欽,她都沒仔細看她。

“沒關系,我已經找到了。”食指點了點地圖上的食堂位置,蘇怡回笑道,“昨天謝謝你啊唐醫生。”

“我并沒有幫上什麽忙啊!那好,你先去食堂吧,我上樓換衣服了。”

“好的,再見。”

“再見。”

往西邊行去,蘇怡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究竟哪裏不對勁?為什麽她想不起來?

擔心簡仲欽一個人留在病房,蘇怡揮去亂七八糟的思緒,匆匆趕到食堂。

要了兩份清粥,還有些蒸南瓜蒸紫薯,她端着餐盤往回走。

醫院食堂的夥食很簡單,但蒸熟的南瓜紫薯本來就很香。

聞着陣陣香氣,蘇怡心情突然好了那麽一點點。

跨出食堂大門,蘇怡不經意回眸。

食堂裏的病患并不多,就餐的人們說說笑笑着,突然間,一些淩亂的畫面在她眼前逐漸變得清晰。

她昨晚好像夢見簡仲欽了。

她夢見他坐在醫院食堂吃飯,夢裏的食堂和現實中的竟然完全相同。

他好像就坐在中間的那桌,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女人。

兩人聊着什麽,他嘴角隐約含笑,罕見的很放松很惬意的樣子。

而那個女人的模樣,不就是她剛剛遇見的唐曉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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