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回到病房, 蘇怡将床尾凳穩穩擱在病榻，把粥與主食放到桌面。
“你自己吃沒問題吧？”她低眉看了眼他雙臂。
“應該沒。”
“那個……”
“嗯？”
蘇怡欲言又止地把湯勺塞到他手裏，搖頭表示沒什麽。
只是個奇怪的夢罷了！或許她不應該聯想太多。
簡仲欽狐疑地看她一眼, 嘗了口清粥。
“你不吃嗎？”他從餐盤拿起個紫薯給她。
“謝謝。”
簡仲欽好笑：“這難道不是你端上來給我的？”
“給你的就是你的了啊！”蘇怡咬了口紫薯，這紫薯蒸得剛好, 又香又軟。也不知道她還能在這世上吃幾次紫薯, 蘇怡抿抿唇，擡眸告訴簡仲欽, “醫生說你還得在醫院多觀察幾天, 有什麽事需要我幫你去辦嗎？”
“給公司那邊知會一聲就好。”
“你秘書已經知道了。”
“那就沒什麽了，星辰應該還不知道我的情況？”
蘇怡搖頭：“你需要靜休, 我怕他過來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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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仲欽喝粥的動作慢了下來，聲音很輕道：“不知道為什麽, 現在突然還挺想他的。”
看他這副模樣，心裏莫名有些堵得難受。靜了片刻，蘇怡望着他認真道：“你以後別做這麽危險的事了，孩子還小, 需要你照顧。”
簡仲欽沒做聲, 過了會，笑着看她, 以開玩笑的口吻道：“說起這個, 真挺奇怪, 你是衰神附體嗎？怎麽總覺只要跟你在一起, 就會遇到一堆莫名其妙的險境。跟電影裏的歷險記似的, 渡過一難，後面還緊跟着一連串。”
“……嗯，或許就是你說的那樣吧！”蘇怡苦笑。
簡仲欽：“……”
她這麽說，頓時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難道是玩笑開得太嚴肅根本不像是個玩笑了？
“我随口一說，你不用放在心上。”偷瞄了下她臉色，簡仲欽有點尴尬的解釋。
“你沒說錯。”蘇怡扯唇，“所以以後還是離我遠些比較好。”
“哪有這種古怪的說法？唔，你再吃個紫薯。”簡仲欽頭疼地趕緊再拿了個紫薯塞給她，以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醫院的生活單調而枯燥。
簡仲欽身上有傷，吃了早餐，便昏昏沉沉又睡下了。
蘇怡無聊地翻了翻報紙，心想他既然說想孩子，那就拜托陳姨帶放學後的孩子來趟醫院吧！
下午五點，陳慧芳依言把蘇星辰帶到了醫院。
蘇怡下樓去接，接到了個眼圈紅紅的團子。
陳慧芳給她使了個眼色，蘇怡知道，應該是孩子聽到爸爸生病住院，心裏難受。
“爸爸沒事，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嗎？”蘇星辰揉了把眼眶，眸子濕漉漉的，臉上明顯布滿了擔憂和害怕，“我想去看爸爸。”
蘇怡蹲下身用濕紙給他擦淚：“好，但是你要答應我，進去後就不要哭好嗎？爸爸看到你眼淚會心疼，還有，說話不要太大聲，也不要用力觸碰爸爸，可不可以？”
“嗯嗯。”搗蒜般點頭，蘇星辰乖乖把她的叮囑重複了一遍，很認真地拍了拍胸脯，“媽媽你放心，寶寶會乖的。”
“你本來就是全世界最乖的孩子！”笑着捏了捏他小鼻尖，蘇怡牽着他，和陳慧芳一起上樓。
“最近得麻煩你照顧星辰了，陳姨。”電梯裏，蘇怡向陳慧芳道謝，又晃了晃蘇星辰的手，“我要在醫院照顧你爸爸，這段時間你就跟陳奶奶看家好嗎？”
“嗯。”小男子漢地點頭，蘇星辰這次沒有絲毫不情願，他堅強地信誓旦旦道，“媽媽你放心，我會好好看家，也會乖乖聽陳奶奶的話，然後在家等爸爸媽媽回來的。”
看他不吵不鬧，還這麽體貼懂事，蘇怡突然就放心了。
或許蘇星辰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脆弱，這真的是件很好的事！
病房裏的簡仲欽并不知道蘇星辰和陳姨會來。
聽到門外那聲清脆的“爸爸”，他起初還以為是錯覺，直至門從外推開，小小的身體像團陽光般沖了進來，他才知道這不是幻聽，他家的小團子是真的來探望他了。
蘇星辰笑得很燦爛，他奔到床畔想抱抱時才記起媽媽剛才的叮囑，猛地駐足，忙規規矩矩站在一邊。
“爸爸，你額頭上……”指着那圈白紗布，蘇星辰揪起鼻子，眼眶慢慢又紅了，“是不是好痛的？”
“不疼，一點兒都不疼。”
陳慧芳和蘇怡緊跟着進來。
看到簡仲欽“身殘志堅”的模樣，陳慧芳免不得一陣心酸，怕被蘇星辰看到，陳慧芳放下水果，借口出去打電話，其實是想一個人整理情緒。
所謂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就是他們這樣吧！
蘇怡突然就明白了簡仲欽那麽在乎那片土地的心情，土地并沒有溫度和靈魂，就算有，那也是人賦予的。
“星辰過來怎麽沒和我說一聲？”簡仲欽讓蘇星辰坐好，笑着望向站在遠處的蘇怡。
“有什麽好說的？也就一天沒見而已。”
“雖然一天沒見，但感覺就像隔了一個冬天呢！”蘇星辰煞有其事的接話。
“對，爸爸見到你的那瞬間，突然就從寒風凜凜的冬天走進了暖意融融的春日。”
“是呀是呀！寶寶也是！”
蘇怡瞅了眼開着的空調，很想對就差執手相看淚眼的父子兩說，現在明明是夏天好嗎？
好笑地用手機點了些外賣，蘇怡準備去醫院食堂給簡仲欽端點粥上來。
外賣是他們三人吃的，身為病患，飲食當然要以清淡為主。
和父子兩打了招呼，蘇怡到走廊找陳姨。
卻在電梯口看到了正和唐曉妍說笑的陳慧芳，兩人似乎是認識，聊得有點親熱。
唐曉妍是這家醫院的外科醫生，這層樓的其他病房有她患者，她大概是來查房的。
唐曉妍率先發現蘇怡，揮手沖她打了個招呼。
陳慧芳旋即扭頭，也看見了她。
想起昨晚那個古怪的夢，蘇怡莫名有些介意。
她為什麽會夢見和他們毫無關聯的唐曉妍？雖然夢這個東西向來沒什麽依據，可一模一樣的食堂，确實令她有點困擾和害怕。
“蘇怡，我跟你說，實在是巧了，你知道嗎？小妍以前就住我們那棟樓。”陳慧芳拉住她樂呵呵道，“但十多年前他們一家就搬走了。”望着面前的唐曉妍，陳慧芳不無感慨的喟嘆道，“要不是我和你媽媽還有聯系，她給我看過你照片兒，還有你胸牌上的名字，我真認不出你就是妍丫頭，真是女大十八變，越長越漂亮了。”
“陳姨您別笑話我了。”唐曉妍捋了捋頭發，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曉妍，阿善你還記得嗎？”
唐曉妍愣了一瞬，驚訝地望着他們，旋即猜測道：“躺在病房的那位簡先生難道就是阿善哥？真的嗎？”
“是啊是啊，他母親去世了，後來他就改了名字。”
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唐曉妍瞪大眼睛，有點懷念道：“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不懂事，總愛纏着阿善哥陪我。原來梁阿姨已經去世了，那阿善哥這些年還好嗎？”
“雖然吃了不少苦，但現在……”
蘇怡聽她們聊天，那股由夢而來的恐懼感突然加深了幾分。
原來唐曉妍和簡仲欽并不是毫無聯系，他們是幼時的玩伴，那這個夢……
“蘇怡，蘇怡。”陳慧芳叫了她兩聲。
“嗯？陳姨。”
“你想什麽呢？我準備帶曉妍進去和阿善說會兒話，咱們一起進去吧！”
“不了。”蘇怡搖頭拒絕，“我去食堂給他端點粥上來。”
“哦，那好吧！我先帶曉妍進去。”
兩人小聲說着舊事，臉上挂着濃郁的笑意，并肩朝簡仲欽病房走去。
唐曉妍扭頭看她一眼，很有禮貌地颔首示意。
蘇怡回以一笑，進了電梯。
一路都有點魂不守舍，連食堂都不經意走過了頭。
慢慢退回去，蘇怡望着這間和夢裏毫無差別的食堂，速度很快地給他買好晚餐。
回到病房時，唐曉妍已經不在。
蘇怡把餐盤放在床尾凳，遞給簡仲欽竹筷和勺兒。
蘇星辰坐在陪護床上甩腿啃蘋果，知道爸爸沒有大礙，他已經完全從沮喪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了。
三人吃完送來的外賣，時間不早了，蘇怡送走依依不舍的小團子，折返回病房照顧簡仲欽。
推開房門，床榻上空空如也。
蘇怡吓了一跳，轉而聽到衛生間傳來水聲，頓時了然。
兩人住在一起，還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可簡仲欽受傷都是因為她，請護工什麽的，似乎有些不好，她在這個世界能活多久也說不準，該還的恩就別欠着了吧！
沒多久，簡仲欽從浴室出來，他身體包括雙腿都有撞擊的瘀痕，因為失血過多身體機能下降，走路走得很慢。
蘇怡上前扶住他，卻聽他咕哝着很小聲道：“那個，我想洗個澡。”
“那、那……”蘇怡怔了下，很快接話，“陳姨有準備洗漱用品，我去給你找來。”
撇下他打開櫃子，蘇怡從裏面翻找毛巾還有他……的內衣。
不敢多看地拿在手裏，蘇怡有點難辦地鎖眉，以他現在的情況，能好好一個人洗澡嗎？突然暈倒了怎麽辦？再說淋浴什麽的，弄濕了傷口多得不償失啊！可現在是夏天，總不能讓他憋着好幾天不洗澡吧？
要是小張回來就好了，偏偏他還在老家照顧生病的母親。
蘇怡尴尬地起身，決定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要不，我幫你吧？就幫你擦擦背什麽的，你現在這情況，估計還暈乎着呢！”
簡仲欽也很尴尬，他這個人愛幹淨，真不能容忍幾天不洗澡。
但讓她幫忙什麽的，也有些……
蘇怡搬了把椅子放到浴室，扶他坐下，然後拿盆接熱水。
毛巾浸入熱水，蘇怡給他擦臉、擦背。
大抵是浴室空間狹窄不透氣，兩人都紅了大半張臉。
簡仲欽目不斜視地盯着牆體瓷磚，可随着她動作，但凡毛巾觸及之處，好像都着了火，殘留在肌膚的水分迅速蒸發，只剩下一片滾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