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薔薇之夏(1)
文/夏梓浠
一、模特圈潛規則
燈光彙聚的中心，兩個平面模特十分不協調地靠近着，其中女仆裝打扮的模特眼神裏充滿了哀怨，可是臉色卻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白皙的背部露出來的地方被少爺裝的模特有意無意地撫摸着，畫面透出一絲香豔的感覺。
夏清澈看着這對別扭的模特十分疑惑——她明明是為了找龍澤川才來到這個攝影棚的，可是為什麽他進了化妝間後就沒有出來？反而出來了一對完全不認識的模特，一男一女都那麽養眼，卻配合得那麽尴尬。
只不過那個女仆裝的女生怎麽那麽眼熟……
龍澤川臉上的小黑痣難道誰都可以長？夏清澈詫異地挑了挑眉。
“來！澤川，再靠近一點阿秦！”攝影師一臉不懷好意的表情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果然是龍澤川扮的僞娘。所謂模特圈的潛規則，原來不止攝影師對女模特上下其手呢。夏清澈冷笑一聲，然後吩咐自己的助理先去跟攝影師打個招呼暫停拍攝。
“莫非清澈小姐這次需要用我們攝影棚拍攝新書封面麽？”攝影師放下機器，走過來伸出友好的手。
可是夏清澈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不遠處的龍澤川，甚至連看都不看攝影師一眼。
“呵呵。”攝影師的手伸在半空中不知該不該縮回去，只好尴尬的僵在那裏，滿臉堆笑，生怕得罪了這個心高氣傲的鬼才編劇。
“清澈小姐，請問您大駕光臨有什麽事？”攝影師的助理仿佛感受到了夏清澈的女王氣場，畢恭畢敬地走到她的身邊，見她沒有回答的時候面部表情的凜冽感覺，簡直要吓得跪下來給她請安。
“我來找龍澤川先生。”過了好一會兒，夏清澈才斜睨了一眼小助理，薄涼的嘴唇吐出幾個禮貌卻疏冷的字。
“是！龍澤川你趕緊過來。”小助理忙不疊地給夏清澈端茶送水，無論是她的眼神裏透出的逼人英氣，還是她那“天才少女編劇”的頭銜，都令人望而生畏。
“夏清澈小姐？”龍澤川還沒來得及換下女仆裝就被小助理拖了過來，一臉茫然的表情配着極具誘惑感的女仆裝，還真是讓人傾心。
“龍澤川先生想不想脫離這種尴尬的工作環境？跟我走。”夏清澈在瞬間的失神後露出官方的清冷笑容，自信的眼神好像什麽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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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小姐，不好意思，容許我打擾一下，龍澤川是我們雜志的禦用簽約模特，他要是跟您走的話，違約金……”小助理把之前夏清澈讓攝影師的尴尬場面當成奇恥大辱，現在她又這樣目中無人，他終于沉不住氣說了話。
“至于違約金的部分，龍澤川先生大可不用擔心，我會代付全額。”夏清澈揮了揮手，她的貼身助理立刻拿出支票夾和筆，随時準備着遞給她簽字，“不知道三流雜志的模特簽約合同違約金需要幾位數呢？”
二、編劇小姐對不起
換上了正常男生的服裝的龍澤川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看見夏清澈在卧室裏對着鏡子給自己塗藥水時龇牙咧嘴卻忍住不發出呻吟的樣子，他的心裏突然微微的疼了一下。
“我幫你吧。”龍澤川徑自走到了夏清澈的身邊，拿過藥水和棉簽要替她上藥，卻被她厭惡地打翻了他手裏的藥瓶。
藥瓶打翻在地上淌出液體，淡淡苦澀的藥味彌漫了整個卧室。
“還沒有敲門得到允許就闖進女生的房間是極為不禮貌的。”夏清澈偏過頭掩飾着眼裏的痛感，還滲着血絲的嘴角周圍是一片被扇耳光後的紅腫。
“那麽夏清澈小姐擅自要給我換工作環境，結果因為說話刻薄而被攝影師助理打了又算什麽呢？”龍澤川手裏還捏着沾着藥水的棉簽，盡管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內容也還是情緒化了，他明白自己的話已經刺痛了夏清澈的心。
“算我多管閑事活該好了。”夏清澈閉上眼睛，腦海裏卻浮現了半小時前突如其來的暴力畫面，也許她習慣了衆星捧月的位置，說話在不經意間就尖酸刻薄得厲害，盡管自己被扇耳光的代價是那個助理被辭退，以及攝影師承諾的公開道歉，但是換來龍澤川的這種回應，自己又是什麽心情？
是啊。多管閑事。
數天前無意中看見了某動漫雜志的真人COS板塊，就被那個叫龍澤川的模特吸引了，那樣幹淨的眼神是這個物欲橫流的娛樂圈看不見的，而夏清澈最近的劇本正需要這樣的男演員來演繹一段純美的愛戀，于是幾經周折才聯系到了這家名不見經傳的三流雜志，趕到攝影棚卻發生了這樣的不愉快。
“很抱歉我失言了。無論如何，謝謝你。”龍澤川的語氣軟下來，盡管自己因此失去了那份工作，但是正如夏清澈說的，那種工作環境并不是自己當初想要的。因為長相過分清秀而頻頻被造型師化妝師甚至同一組的模特揩油，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只是精神潔癖的他偶爾還是會一個人躲在角落黯然傷神，卻無奈逃脫不了這種命運。
可是，夏清澈卻在這種時刻救世主一般地出現了。
大大小小的文藝或娛樂雜志都頻頻出現的天才少女編劇作家，夏清澈從十四歲出版第一部言情小說後便一炮而紅，加上後來的小說頻頻被改編為電影、電視劇，超高的收視率和極佳的影評更是讓她迅速蹿紅，成為2011年最炙手可熱的名編劇。
也許也正因如此，夏清澈舍棄了未完成的高中學業，丢下了單純的校園生活過早踏入了紛繁複雜的娛樂圈，閃光燈之下她那濃郁妖豔的妝容和标準的官方微笑顯得那麽高貴優雅卻沒有一絲溫度，反而疏冷得讓人不相信她是年僅十七歲的天才少女。
此刻，夏清澈卸下了妝容的模樣更加幹淨美好，眼神裏的冷漠和孤寂卻越發深刻，龍澤川忽然想要了解摘下面具的她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三、人生若只如初見
夏清澈帶着龍澤川來到試鏡處的時候，其他參加試鏡的演員無論老手新手都投來了嫉妒的目光——他們都知道夏清澈是出了名的鬼才編劇，因此對選角也格外看重，這次竟然主動帶了演員來試鏡，是不是意味着潛規則之下他們這些菜鳥都是陪襯？
“大家沒必要覺得不公平而懷恨在心，如果你們之中的誰試鏡表現得比龍澤川優秀，照樣可以得到這部電影男二號的位置。”夏清澈不愧是見多了世面的編劇，一下子就看穿了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的心。
龍澤川整理了一下夏清澈給自己準備的校服，對自己的對手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可是卻被報以不屑的眼神回應。他無所謂地笑笑，想着自己以前當平面模特的時候受到的待遇也差不了多少。
試鏡一向是由導演和夏清澈親自把關的，于是在夏清澈到了不久，陸城導演就到了。
“導演。”工作人員不斷問好的聲音越來越近，夏清澈這才回過頭，對陸城露出難得一見的燦爛而自然的笑容。
“清澈。”導演走過來拍了拍老搭檔的肩，注意到她厚厚的粉底下隐約可見的紅腫後無奈地搖搖頭，“小丫頭還是那麽莽撞，你親自物色男二號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阿城你就別取笑我了。”夏清澈的聲音也有些小女孩撒嬌的意味，讓一邊的龍澤川再次詫異，同時他也在心裏有了一陣翻江倒海的醋意。
“陸導！”該劇的女一號早已定為當紅偶像劇女王——莫可心，無論是她純美的外形還是鄰家女孩的氣質都十分符合該劇中白曉雅的人設，因而被萬千的讀者力捧上了女主角的位置。
看見莫可心走過來的一瞬間，龍澤川愣住了。
雖然夏清澈跟龍澤川提到過男二號的對手戲大部分都是在暗戀白曉雅，他也知道這個角色是由莫可心扮演，然而讓他始料不及的是，莫可心竟然真的是他的初戀，而不是恰好同名同姓那麽簡單——莫可心竟然不是她的藝名，這出戲未免巧合得太過狗血。
只是，莫可心現在已經是當紅的偶像劇天後，自己卻不過是剛剛從平面模特被挖掘過來的新人演員，果然還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龍澤川恍惚間想起以前他們在一起的單純時光，中斷在莫可心被星探發現的好運上，當初她信誓旦旦地說無論多麽走紅都會和他在一起，然而她卻食言了。自己選擇當平面模特，不也是為了有一天能夠達到她所在的高度，然後重新開始麽？ “龍澤川，莫可心前輩剛剛問你名字，你怎麽不回答？”夏清澈仿佛看透了龍澤川的失魂落魄，卻以為他也許只是因為崇拜莫可心、第一次見到真人過于激動而走神。
原來癡情的人，只有龍澤川這個傻瓜一個麽。
“她剛剛問我的名字麽？”苦笑之後，龍澤川掩飾好了自己的內心巨大落空，“對不起，我剛剛在溫習你讓我背的臺詞所以……”
“等下表現好一點，我們的選角是絕對公平公正的，而我不希望你落選——因為丢的可是我夏清澈的臉。”
四、模特到演員的艱難轉身
前面的演員在試鏡時都以各種噱頭推銷自己或者使出雷人伎倆企圖吸引導演和編劇的注意力，可惜《薔薇之夏》的定位是純美的文藝愛情片，那些花哨的東西恰恰成為了他們的致命傷，那種純淨的美好，需要更為幹淨的人來演繹。
“下一個，龍澤川。”
直到龍澤川出現在試鏡間裏，夏清澈嘴角不禁揚起清淺的笑容，讓陸城也詫異不小。
“清澈你是不是親自傳授了試鏡心得？”陸城側過頭跟夏清澈咬耳朵。
“我哪有。”
這一幕暧昧被正在表演的龍澤川收進眼底，眼眸中不流露出的一絲哀傷卻暗合了夏清澈的心意。
“對，就是這種感覺！”夏清澈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她情緒激動地快步走向龍澤川，雙手扶着他的肩直視他的眼睛，“劇本裏男二號對白曉雅的感情就是這種不能明說的暗戀，龍澤川的演繹很到位，那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笨蛋夏清澈！”龍澤川無奈地抿着嘴唇，“還不都是因為看見你和別人這樣我才自然流露出了這種感覺。”
“呃？”夏清澈有些錯愕。
“沒什麽啦。”意識到自己反常的話語，龍澤川不禁臉紅起來。
試鏡的結果自然是龍澤川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勝，只是電影的實際拍攝的難度遠遠超乎了龍澤川的想象。
片場的快節奏和追求完美永遠不矛盾。
“機器、燈光、演員準備——”陸城工作起來也是個狂人，絲毫沒有私底下鄰家哥哥的感覺，嚴肅認真的敬業态度讓人不禁心生佩服。
“曉雅，為什麽你看不見我的存在。”龍澤川念臺詞的時候完全走失了感情，幹巴巴的感情搭配着矯情的臺詞，顯得格外生澀。
“Cut！”陸城露出不滿的神情，“大家休息一下。”
盡管龍澤川已經做好了臺詞和動作的準備，只是面對身為女主角的莫可心的時候，他還是會牽動過去的回憶，初戀美好卻脆弱，記憶深刻的感覺卻一直停留在分手的傷痛，這樣的情緒讓龍澤川完全沒有辦法投入充滿愛意的感情，于是不斷的被追求完美的陸城喊NG。偶爾出現在片場關注拍攝進度的夏清澈也皺起了眉頭，于是吩咐助理把龍澤川拉了過來。
“你的表現讓我很失望，”夏清澈踮起腳幫龍澤川把領結整理了一下，“我知道平面模特要的是瞬間的完美，而電影不同，每一個動作細節都要求完美，你可以的。”
龍澤川低頭看着夏清澈，蠕動着嘴唇卻始終沒有說出自己表現失誤的原因。也許他可以換個方式，将扮演白曉雅的莫可心想象成多年前讓自己曾經心動不已的那個女孩，又或者，将那個角色想象成是此刻對自己溫柔無限的夏清澈。
接下來的拍攝讓夏清澈也捏了一把汗，原本以為龍澤川會繼續僵硬下去，可是他竟然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優秀，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拿捏得剛剛好。
這回卻輪到莫可心失神到忘了臺詞，陸城再次喊停休息，把她叫了過去。
“對不起，陸導。”莫可心垂着眸子，她沒有想到多年以後會以這樣的方式再次遇見龍澤川，而且這出對手戲，龍澤川眼神裏流露出的感情那麽真實，一下子把她牽扯回到了封存已久的回憶裏，痛苦得令人難以窒息。
五、假戲真做還是真戲假作
“澤川，”莫可心突然在化妝間只剩她和龍澤川的時候重新叫出了那個熟悉卻陌生多年的名字，“對不起，我當初離開你是迫不得已的。”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龍澤川本來就打算徹底忘記過去，即使再次看見初戀情人，也不應該再有那種念頭，“我知道娛樂圈不是那麽好混的，這些年來你吃了很多苦吧？好好照顧自己，因為我不能再陪伴你了。”
“澤川——”莫可心從背後緊緊抱住了龍澤川，她的眼裏滿是淚水，可是這些年來她精湛的演技征服了那麽多的觀衆和評委，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眼淚的真假，“如果不是當初的分開，我不會發現那麽多年來我的心裏始終都只有你的位置，我買了你當模特的所有雜志，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夠再次出現在我的生命你，繼續陪我走下去——我發現還愛你。”
龍澤川的手顫抖着撫上了環着他的腰的莫可心的手，卻沒有力氣去推開她。
“莫可心、龍澤川——”夏清澈和随同采訪的任記者在這個時候突然闖入了化妝間，這令人遐想無限的一幕，讓她幾乎停止了呼吸。
“清澈。”龍澤川轉過頭來，發現是夏清澈後表情變得局促不安。
記者見縫插針地拍下了這令人想入非非的一幕，準備來個片場獨家八卦緋聞，可是夏清澈卻奪過了相機狠狠地摔在地上，轉身把記者推出了化妝間。
“清澈小姐！”記者看着不可理喻的夏清澈，不禁憤怒起來，“我敬你是個好編劇才答應做獨家專訪，如果你不稀罕我們雜志的百萬銷量，就盡管放肆！”
“怎麽了清澈？”陸城聽見相機摔壞的聲音後迅速趕到，看見夏清澈蒼白的臉色後吓了一跳，“抱歉，清澈她最近情緒不穩定，你的損失由我們劇組賠償，請暫時回吧——小周，替我送送任大記者。”
任記者冷笑一聲，撿起了地上的相機殘骸然後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