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後位

楊炳華皺眉, “你對哪個要求不滿？”

所謂漫天還價，就地還錢。楊炳華也不至于天真到以為洛晞會直接一口答應下來，其中的餘地才是他真正要争取的。

“哪個都不滿意。”洛晞壓了壓袖口, 遺憾道，“算了，你走吧。”

想想好歹是老丈人，死在這裏不明不白反倒會影響他和楊延的關系，洛晞勉強放棄了腦子裏翻滾的想法。

楊炳華臉色頓時冷了，以為洛晞是故意這麽說。

洛晞冷靜分析道, “第一點不可能，我和我爹關系親近, 他對我好，我總得承情；第二點也不現實, 封了異姓王, 你我都不放心。”

基本上，異姓王都死了, 或者篡位了。

“至于第三點，”洛晞直接道, “我拒絕。”

“楊延他蠢, 連孩子都不願意要一個, 如今你的孩子，就不能給他養？”楊炳華頓時不悅, “就算你對我楊家有意見, 他跟了你這麽久，你也該為他考慮幾分，娶了他庶妹，好歹也算我們兩家的孩子。”

“我不要子嗣, ”洛晞再次強調，“洛家人口稀疏，但也沒少到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步。”

楊炳華氣笑了，明顯不大相信，“你拿什麽承諾？”

“拿我日後的後位。”洛晞淡淡道。

“後——”楊炳華剛準備說洛晞這人不切實際，等到他把洛晞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才意識到，洛晞說的是什麽。

楊炳華手一抖，迅速冷靜下來，冷笑，“簡直荒謬。”

“不信算了。”洛晞起身，準備走人。

這一點，洛晞還沒和楊延說，畢竟他還需要前期多多準備，後期壓力肯定不小。

縱然楊延已經默認了兩人的關系見不得光，無法攤在陽光底下宣告，但洛晞還是決定盡自己所能，拼一把。

“站住，你說清楚，”楊炳華一拍桌子，牢牢盯着洛晞，不放過他的絲毫表情，“這天底下哪裏有男人封後的？”

“前人沒有，我這裏也可以有，”洛晞揚了揚下巴，“既然我能君臨天下，他怎麽就不能陪我一起？就算是史書上，我們的名字也永遠連在一起。”

“你怕是不要命了，還想拖着楊延一起死，”楊炳華一邊呵斥，眼底卻火花跳躍。

“對伯父而言，是楊延總比其他人好。”洛晞露出一抹笑意。

楊炳華沒再反對。

洛晞沒再和楊炳華說話，反而看向了外面，“他來接我了。”

遠處，楊延騎着馬，帶着人趕了過來。

楊炳華氣不順，“怎麽就不能是來見我？”

洛晞但笑不語，沒再刻意刺激他，一起等着楊延過來。

楊延騎着馬噠噠過來，先是看了楊炳華一眼，敷衍打個招呼，然後拉着洛晞的手四處檢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痕，害怕楊炳華暗地裏使絆子。

洛晞任由楊延動作，眼裏盡是溫柔的笑意。

兩人一同上馬，準備離開。

“楊延，”楊炳華忽然叫住了他。

看在多年不見的份上，楊延盡量讓自己耐心點，“怎麽了？”

楊炳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想知道楊延這些年的動向，想知道他當年受傷到底嚴不嚴重，想知道他和洛晞感情如何、未來打算……

想的太多，看見兩人緊扣的手，偶爾對視時眼中的信任，卻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那是他和妻子施夫人曾經擁有過的，後面又永遠失去了的東西。

楊炳華嘆氣，“你走吧。”

楊延詫異看他一眼，轉頭就在洛晞耳邊嘀咕，“這糟老頭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兩人還沒走遠，楊炳華聽的一清二楚，他深吸一口氣，剛剛那一點傷感不翼而飛。

“他來找你說什麽？”楊延和洛晞咬耳朵。

“說和談的事情。”洛晞沒有具體說。

“你別答應他，他現在肯和談，肯定要求不少，”楊延沒追問，只是道，“他要是說讓你為我考慮，你也別信。”

洛晞只是笑，真要讓楊延知道楊炳華一開始的想法，怕是他會轉頭就找楊炳華單挑。

話題被輕易轉換，楊延陪洛晞聊天，心裏卻把這件事記上了，抽了個空閑時間特意去見楊炳華一面。

“想見你一次真難，我都讓人給了遞了多少次帖子，你自己數數，”楊炳華有點欣慰，又有點生氣。

“這不就見着了，”楊延輕啧一聲，“你身邊好幾個兒子，也不差我一個。”

楊炳華懶得和他争辯，只是不免多問一句，“洛晞對你怎麽樣？”

“反正比你好，”楊延頓時警惕，以為楊炳華又是想着勸他離開，“不用你多說，我和他這輩子不離不棄。”

楊炳華氣笑了。

見到了人，又有些無話可說，楊炳華三言兩語把楊延打發走，直接無視他話語中的試探，再給洛晞傳了封信件，直接回了西北。

西北地區，一切還算風平浪靜，等楊炳華回來以後，又格外活潑了些。

對楊淑而言，一切似乎沒有太大改變，她是楊炳華的長女，又嫁入宮廷為妃，還帶着宗室來了西北，也算是在楊家有足夠的地位，根本不用擔憂自己的花銷。

“西北的風太大了，”楊淑拿着帕子，怔怔看着鏡中倒映出的眼角細紋，“要是能回京都就好了。”

說罷，她嘆了嘆氣，自己都感覺不可能，叫來丫鬟去賬房支銀子，打算去外面逛逛。

丫鬟清脆答應了聲，去的很快，回來的更快，眼眶紅了，“夫人，賬房只給了五百兩銀子。”

楊淑柳眉一豎，“你沒和他們說，是我要出門？”

“說了的，可是……”丫鬟揣揣不安。

楊淑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直接站起身，冷笑一聲，“我倒要去看看，是哪個賬房這麽大的膽子。”

出了門，楊淑才發現，外面一片兵荒馬亂，許多仆人都在清點物品，登記賬冊。

難道戰事臨近？遲疑一分，楊淑還是感覺丢了臉面，決定先去找賬房算賬。

在府中的賬房門口，楊淑怒氣沖沖走了進去，看着坐在中央指揮衆人的管事，直白道，“就是你攔了我的丫鬟？”

管事拱了拱手，道，“是老夫所做，如今侯爺下令，清點所有物品，銀錢不可随意流動，賬冊必須分明。得罪了大姑娘，是老夫的錯。”

一番話說的楊淑憋氣不已，“父親好好的，怎麽會忽然清點賬冊？”

管事道，“聽侯爺說，兩軍議和，楊侯爺也要準備後路。”

真要議和，這些州府都要讓出來一部分，自然目前要把賬冊盤算清楚。

“這不可能！”楊淑頓時尖叫出聲，她還打算未來做個太後或者公主，期盼能夠成為人上人，怎麽如今就要議和了呢？

不敢相信管事的話，楊淑提着裙擺，跑向楊炳華的書房。

書房裏，楊蕭也格外驚怒，“父親，為什麽要議和？堅持下去，我們未必沒有機會。”

楊蕭的心一片冰涼，他鬥走了嫡兄，收服了庶弟，拉攏上上下下的人，就是試圖未來子承父業，甚至登上禦座。

可如今，一切都要沒了。

等到議和，他又成了一個普通的侯府公子，再也不是這天下的有力競争者。

楊炳華這才認真看他一眼，平心而論，楊蕭是個不錯的副手，對上對下都不錯——可也僅僅是用的順手、算是不錯而已。

“你比延兒還是差了許多，還要多學，”楊炳華不免皺眉，當初京都那般暗潮洶湧的日子，楊延都敢和洛晞兩人離京反抗，覆滅整個王朝。

如今不過是議和，兵權未必會上交，就算上交，楊蕭要是有心，憑借這些年經營西北的能耐，再度收攏人心，也未必不能在多年後打開一番天地。

“還是說你這些年就忙着四處結交，實際上根本就沒給當地的百姓做出什麽功績？”楊炳華終于想起這一點。

內務方面，楊炳華沾手不多，大多交給了下面的官員，讓楊蕭自由學習，至于楊蕭學成了什麽樣，楊炳華沒工夫管。

“那些根本不重要……”楊蕭試圖辯解。一個武将，最重要的是打下江山，至于治理，總有人可以代勞。

“那你也不能什麽都不懂，”楊炳華更加失望，“你看看洛晞，一招科舉，收攏天下民心，就算不能登基帝位，也足夠青史留名，可見內務再重要不過。”

“罷了，你下去吧，”不願再多說，楊炳華擺手，示意楊蕭下去，看着呆滞站立在門口的楊淑，他微微嘆氣，“你也別怕，總歸能護住你們的。”

兒子不争氣，嫡長子還跟別人跑了，女兒養傻了。

就算是撐不下去，一個人在邊疆的時候，楊炳華也願意魚死網破，若不是為了護住這幾個孩子，他也不至于想着這個時候議和了。

洛晞給洛珏再次去了信。

按照當年所說，只要他解決越國和親一事，迅速穩住邊疆，洛珏就同意後面的事情他說了算。

這個說了算的範圍，包不包括日後的帝位？

試探着去信一封，洛晞将事情原委再講一遍，連楊炳華的條件也提了幾句。

鴿子難得勤快一回，迅速給洛晞帶來了消息。

洛珏被這場戰事給拖了三年，心裏也正有幾分膩歪，答應了洛晞。

但也有要求，楊延要過來跟着他學習一段時日。

洛晞看着信件，倒是哭笑不得。

楊延看了眼，覺得沒什麽不好，只是隐隐可惜要分開一段時間，“那我就過去幾個月，也沒什麽不好。”

“我爹的實際意思是，讓我自己去面對京都的朝臣，把我們兩的事情解決了，”洛晞道，“這個學習的時間，視我解決的速度而定。”

楊延一愣，“不如我陪你一起回京都。”

說起來，他也有些緊張。

越是最後關頭，塞人給洛晞的越多，他既擔心洛晞被哪個世家刁難，也擔心洛晞被人算計，和其他女人有了肌膚之親。

洛晞抱緊了楊延，“你信我嗎？”

“自然。”

“那你就去，”洛晞認真道，“等你回京，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楊延不在意這些驚喜，只是看着洛晞，“注意安全，其它的一切有我，大不了我們繼續把其它地方打下來。”

既然和洛珏、楊炳華都有了口頭協議，洛晞二話不說回京，第一件事就把宅在家裏三年的成淳博給拽了出來。

“這些年也勞累你幫我盯着京都，如今還有件事情要麻煩你，”洛晞的笑容格外真摯。

成淳博一臉警惕，“你想說什麽？”

這三年裏，成淳博雖然沒在外地奔波勞累，但也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每天就在書房裏整理京都各世家的資料，收集信息，根本就沒清閑過。

好歹念着洛晞不僅是摯交好友，還是自個小舅子，如今自己又沒成婚，成淳博這才沒甩手不幹了。

“幫我準備登基事宜，這可是個漲名望的好機會，”洛晞一臉坦蕩，“這種好事，我總要惦記你。”

“你的還是你爹？”

“我。”

“當真？”成淳博一臉狐疑，這個事情确實不錯，也算是大大露臉一回。

就是他感覺以洛晞的性格，怕是還會鬧出點什麽。

“就是得把楊延的封後大典安排在同一天。”洛晞補充了一句。

“……啥？”成淳博手裏的杯子瞬間摔了。

一個時辰後，成淳博深一腳淺一腳走出了洛家大門。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能只坑害自己一個人，這份痛苦，需要所有世家來一同承擔。

作者有話要說：  想好了幾個番外，結局卡了好久好久，登基那一章就結束正文，大概還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