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電話的時候,狀态有點狂躁。

“我覺得我可能以後都會無法面對炒茄條了。”

姚晶晶問她:“睹物思人了?”

錢菲說:“我正在努力克服這種現象。”

姚晶晶說:“我現在懷疑我是不是教錯你了,那個三天理論是不是太絕對了?或者我們把期限放松一下,變成三到五天理論怎麽樣?這樣的話,李亦非的短信就是發在合适的時間範圍內了呢!”

錢菲說:“跟幾天沒有關系的,我只是單純覺得我們真不是一挂的人,他到現在找我,也只是說和好吧,根本不覺得我認為的問題是問題。假如他不認為我認為的問題是問題,就算我們這次和好了,以後因為這個問題也會不斷衍生出各種問題,所以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現在就說得明明白白斷得幹幹淨淨。”

姚晶晶問:“那你真舍得嗎?”

錢菲默了下,好半晌後,幽幽說:“可我真的再也傷不起了。”

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慢慢調試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情,她不年輕了,經歷過那麽多,只希望安安穩穩,找一個哪怕沒有什麽錢,哪怕她看到他時并不怎麽心動,但是能踏踏實實一起過日子的人。

千帆過盡之後,愛情算得了什麽?誰還不是得柴米油鹽地過日子。

說到底,李亦非給她帶來的快樂雖然瑰麗卻不落地,他們的快樂飄在空中懸着,接不着地氣,懸得久了,那快樂早晚也就得散了。

●︶3︶●

金姐告訴錢菲,周末在某公園有三分鐘相親會。

“菲菲,去看看吧,萬一遇到合适的呢!”

錢菲想了想,同意了。

總好過周末一個人呆在家裏胡思亂想。

錢菲沒想到的是會在相親會上遇到那個叫軍丞的人。

那個話費小王子看到就驚叫了一聲,指着她問:“你出來相親,李亦非他知道嗎!”

錢菲拍掉他亂指的手,告訴他:“我跟他一沒血緣二不欠錢,為什麽要讓他知道!”

大軍卻不屈不撓地又舉起手來,指着她叫:“姐們你這樣不好吧!李亦非為了你可連炒茄條都吃不下去了啊!”

錢菲又拍掉他的手,問:“你是來相親的,還是來跟人談論李亦非的?”

大軍說:“我本來是來跟人相親的,可是看到你我就不能以相親的姿态面對了!我怕李亦非知道以後會neng死我!”他頓一頓,臉上表情瞬間切換到懇求模式,“姐們我跟你商量個事兒行嗎?你別再折磨李亦非了,你折磨那個賤人,那個賤人就搞我的裝備,他搞得我很想死啊!”

他這邊認真地用生命懇求加吐槽着,那邊錢菲的手機卻哔哔哔哔響起沒完。頻率非常得瑟,基本是五聲之間一個小間隔。

錢菲低頭去看。

大軍覺得這種被忽視的感覺太不美好了。

他不滿地敲敲桌子,“我說姐們,買賣不成仁義還在呢,咱倆雖然構不成相親的實質,但你多少給我留點尊嚴成嗎,你這樣低頭玩手機,讓別的女孩看到了得覺得我多煩人啊,三分鐘都讓人忍不了!接下來的流程我還怎麽走啊!哎哎哎,錢菲同志,你能聽我說說話嗎!等會再看微信成嗎!哎哎哎這人誰啊發微信怎麽這樣,哔哔哔哔的!錢菲你敢不敢把他拉黑名單先!你敢拉我就敢不跟你再提李亦非!”

錢菲一擡頭把手機沖他甩過來,“來,拉!”

大軍手忙腳亂地接住手機。

戶外陽光很足,把手機屏幕晃得讓人有些看不清上面的聊天內容。他只看得清給錢菲發消息的人的頭像是個無照片默認頭像,名字起得一看就讓人來氣,叫“星際帥帥”。

大軍“靠”了一聲,心說這人得自戀成什麽樣啊,地球都擱不下他了是嗎!這特麽一看就不是好人!絕對是那種起着浪名沒事就在搖一搖或者漂流瓶裏泡妹子的臭流氓。

他手指一個利落起落,直接把臭流氓拉進了黑名單。完成這個動作後,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聖潔高大了。

他覺得自己替哥們幹了一件特了不起的事,他替他擋了一個臭流氓對他女人的騷擾!

他拉完黑名單擡頭看向錢菲的時候,發現她半張着嘴,表情有點怔忪。

他問:“嘿,怎麽了姐們?”

錢菲半張着嘴搖搖頭,說:“沒什麽,就是覺得你要是生在沒錢的家庭裏,應該很小時候就夭折了,長不了現在這麽大!”這孩子打小治腦子肯定沒少花錢。

她心裏默默一嘆。

這是天意嗎?他居然還真把那誰給她删了!

大軍把手機還給錢菲的時候說:“錢菲,以後這種起名起得這麽浪的人就不要加好友了!說真的,雖然李亦非那小子挺不地道的,把我裝備全送人了,但是也比這種微信上的騙子強!真的我覺得李亦非對你其實還挺上心的,要不你再找個機會給他炒盤茄條吧……”

他內心複雜(想到那些裝備)語無倫次(就好想落井下石)亂七八糟(可是李亦非畢竟是兄弟)地說着話,錢菲聽着聽着就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

他急忙打住話茬問:“哎你幹嘛切?我還沒說完吶!”

錢菲說:“大哥三分鐘早過了,咱倆該換人了。”說完扭身就走。

留下軍丞同志像爾康一樣五指張開地伸着手探向前方叫:“哎你再聽我說一句!以後就別玩搖一搖了,那東西不靠譜啊!找的人還不如李亦非吶!”

他看到很多人都順着他的話往錢菲身上看,尤其男的。他覺得自己真是功德無量,給李亦非不知道又擋了多少雄桃花。

前方錢菲的腳猛地崴了一下。她瘸了一下後站定身體,然後用力一回頭,兇殘至極地剜了大軍一眼。

●︶3︶●

相親會上,除了那個出門忘記吃藥的軍丞之外,錢菲一共又相了四個人。四個人後,她覺得實在沒什麽意思,就悄悄撤了。

回到家,她給姚晶晶打電話,吐槽相親會上遇到的人的種種讓人鬧心。

第一個人太木讷,不會說話,讓人鬧心;

第二個人太會說,沒完沒了,讓人鬧心;

第三個人脾氣好覺得沒味道,讓人鬧心,

第四個人八面玲珑得沒有個性,讓人鬧心。

她吐槽完,姚晶晶一直保持沉默,好一會後才終于問了一句話,“大姐你知道你自己到底想找什麽樣的嗎?”

錢菲跟着複述:“我想找什麽樣的啊?”

姚晶晶說:“你這就是要找個李亦非那樣的才不鬧心啊!”

錢菲不再說話了。

她心裏有點難過。她覺得自己不知不覺間好像着了李亦非的道了。她本以為今後沒有他,生活也還是生活,卻總會不經意的發現,沒有他之後的生活,到處都陰魂不散地嵌着他的影子。

她難過地問姚晶晶:“妖精,你說我可怎麽辦啊?”

姚晶晶嘆口氣,幽幽說:“你去打聽打聽李亦非有沒有同胞兄弟什麽的吧,如果有,你就立馬把他拿下,畫餅充饑愛屋及烏替身愛人什麽的,或許你就有救了!”

錢菲果斷地挂了這個不靠譜閨蜜的電話。

●︶3︶●

因為微信黑名單的事,李亦非把大軍狠狠收拾了一頓。然後問:“她總共相了幾個人?”

大軍揉揉屁股撓撓臉,“不知道啊,後來我就相我自己的去了!”

李亦非沉着臉,“轉過去!”

大軍嗷嗷叫:“不能再踹了,再踹我媽抱不了孫子了!”

李亦非去吧臺到了杯酒,一飲而盡後,指着大軍惡狠狠地說:“你,再給我介紹個女的!要條正盤亮身材火辣童顏巨乳的!”

大軍愣了愣,叫:“你當我拉皮條的啊!我不就認識個金甜嗎,可我都忘了我是怎麽認識她的了!”

李亦非煩躁皺眉,“別跟我提她!沒她就沒這些事!”

大軍小心地湊到他身邊,“你真要認識其他女孩啊?不要女漢子了?真不要了?你确定不要了,那我可往上沖了啊?反正我越瞅她越順眼……啊你拍我幹嘛!”

他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被李亦非兜了一巴掌,“你敢!”

大軍揉着腦袋問:“還打算找別的小姑娘嗎?”

李亦非一手推開他,“找你妹!”

●︶3︶●

李亦非握着手機,醞釀又醞釀,措辭再措辭,在短信框裏寫了二三百字改來改去最後删到了十幾個字發給了錢菲:“你能在微信上把我加回來嗎?”

他做好了石沉大海了無回音的準備。

結果手機嗷唔一聲響,居然有了回複。

“發短信也是一樣的。”

錢菲如是說。

李亦非激動了。她終于肯搭理他了!

“我能再說兩句話嗎?”他又發一條短信過去。

兩秒後,錢菲回:“第一句。”

李亦非趕緊打字:“我知道哪不對了。”

這次間隔足有一分鐘,錢菲回:“第二句。”

李亦非發:“我想炒茄條了,更想你。”

這次間隔時間很長。李亦非等得心肝都有點顫。他從來都沒有過“緊張”這種情緒但是現在有了。

差不多十分鐘後,他的微信響了聲提示音。

那個能把茄條的味道炒得獨一無二的女人,終于把他重新加回去了。

●︶3︶●

錢菲偎在沙發裏走眼不走心地看着快樂大本營的時候,收到李亦非的短信。

“你能在微信上把我加回來嗎?”

她握着手機掙紮在回複與不回複之間。

最後手指的抽動戰勝了大腦的猶豫,肢體先于腦電波有了回應。她在屏幕上打下了幾個字,點擊發送:“發短信也是一樣的。”

手機緊跟着收進一條信息。

“我能再說兩句話嗎?”

兩秒後,她的肢體再度先于大腦發了力。

“第一句。”

對方幾乎秒回:“我知道哪不對了。”

她握着手機的手幾乎一抖。看着屏幕上那幾個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互相理解這件事,有時候有些人花上一輩子也未必能參透。她以為她和李亦非之間的互相理解就要落入這樣的境地了,可是此時此刻,他說,他知道他哪不對了。

她觸着屏幕:“第二句。”

幾秒後,他發過來的信息是:“我想炒茄條了,更想你。”

她看着手機,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笑着笑着,不知怎麽,視線就有點變得模糊了。

她想炒茄條這東西可能已經變成她的淚點了。

她擡頭繼續看大本營,那五個主持人到底在說什麽她好像完全記不住了。

視線從模糊到清楚,又從清楚到模糊,反反複複的。

最後她終于平靜下來,低頭,拿起手機,點開微信。

她把那個,人又加了回來。

●︶3︶●

錢菲覺得李亦非老實了兩天以後又開始放怪招了。

他跟她的領導說,鑒于酒店項目中又出現了一些新問題,應該派幾個項目組成員到酒店現場盯幾天。

按說以他保代兼部門主管的身份早可以不用親臨現場了,可是他卻謙恭的表示,他會親自到現場去督導工作。

于是她的領導也亢奮地表示一定會找個人積極無條件地配合對方保代工作。而這個負責配合的人就是她。

當年的鬥地主鐵三角又齊聚在酒店現場,中午他們和以前一樣,還是鬥地主。一切看上去和去年沒什麽區別,除了李亦非變成了領導,而她和趙德依然是屌絲。

可實際上的變化,用趙德的話來說,簡直是天差地別。

“大哥你這上演的叫風水輪流轉嗎?李亦非你這個領導敢表現得再賤點嗎?人家小菲菲就是吞了下口水,還沒嚷嚷渴呢,你就屁颠屁颠去倒水!人家菲菲就掃下頭發不是擦汗,你就欠巴欠巴地去開空調!人家菲菲就随便說了句午飯吃得沒味兒,你就跟個跳馬猴子似的出去給買水果!我靠你突然變得這麽賤我簡直看不下去你知道嗎!你那身少爺傲骨哪去了你告訴我!而你最不要臉的地方你曉得是什麽嗎?你大爺的你能不能不要為了讓小菲菲贏牌就拉着我做炮灰!我輸得褲衩兒都快當掉了好嗎!!!”

李亦非對此淡定的表示:“現在我是領導,你是下屬,下屬要有下屬的自覺,不要質疑領導的決策與決定。”然後轉頭,表情都不知道是在哪個瞬間進行轉換的,呼啦一下就變成了和顏悅色,“錢經理,晚上有空嗎?不如我做東,請你們去吃臭鲑魚吧!”

錢菲瞧瞧他,甩出一副炸,雲淡風輕說:“我考慮考慮。”

另一邊趙德看着那四個2簡直要暈倒了:“媽蛋!李亦非你太賤了!為了讨好小菲菲你敢往牌裏再多摻幾個2嗎!”他甩出自己手裏的兩個2,“我特麽第一次鬥地主鬥出來六個2!”

李亦非看着他,一臉的面無表情,“既然這麽多2,那就誰先出算誰的是真牌吧。”

趙德鐵青着臉,看向錢菲,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期待她能說出點公道的人話。

錢菲風情萬種地往耳後掖了掖頭發,看着他,溫柔地說:“趙德,你曬褲衩的時間到了!”

趙德覺得自己一口血就要噴出來了。

“你們倆不是鬧別扭來着嗎?怎麽又沆瀣在一起了呢!簡直奸夫淫婦啊!”

☆、62 能吃點醋嗎

九月下旬,酒店店慶,酒店高管發了請柬,請兩家券商的人一起參加。

狂歡分兩部分,先聚餐,後去夜店。第一部分限于項目組的人參加,第二部分比較随便,項目組的人每個人最多可以帶三個朋友一起去玩。

姚晶晶不在,錢菲就把小媛和她的兩個姐們一起帶去了夜店。

李亦非也去了。趙德因為聚餐時喝了酒覺得身上沒力氣就回家躺着去了。

夜店裏,李亦非很受歡迎,好多濃妝豔抹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端着酒杯過去撩逗他。

他坐在沙發上,面對一波波移動胭脂罐香水瓶們的挑逗表現得處變不驚。

他翹着二郎腿,端着酒杯,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位熱褲粽膚美女。

美女和他搭話,他不出聲,也不起身躲開,只端着酒杯眯着眼,眼神一直落在不遠處的錢菲身上。

他很不高興的想,她怎麽把外套脫了。

然後他算了算,她一共往他身上看了三眼。這三眼都是很被動的由她身邊那三個大姑娘掰着她肩膀把她掰向他這邊的,她們掰她的時候,似乎還嘀咕了什麽。

他只顧看着她,不言不語地态度冷落了兩邊的熱褲佳人。佳人覺得沒趣了,哼唧了一聲後雙雙起身離開。

他也跟着放下酒杯從沙發上站起來。

●︶3︶●

夜店裏,小媛問錢菲:“你怎麽來這地方還穿得跟個良家婦女似的?穿裏邊那個抹胸小短裙多帶勁兒啊,還披個外套,不倫不類的!趕緊脫了!”她一邊說一邊扒下了錢菲的外套。錢菲的肩膀一下裸在空氣裏。

錢菲無奈地叫:“幹嘛,逼良為娼啊!”

小媛不搭她話茬,掰着她肩膀讓她往後看,說:“菲菲我發現俊美保代好像在看你。”

錢菲順勢瞥過去一眼,看到李亦非那個小白臉被兩個棕膚熱褲女郎夾在中間,造型跟塊奧利奧似的。

她扭回頭,說:“你看錯了,人身邊坐着倆大姑娘呢,看我幹嘛。”

小媛的姐們一跟着掰她的肩膀讓她面對李亦非,“不是啊錢菲,你看他真的在看你,你相信我,我最近視力特棒,高達2.0,越遠的東西越看得清!”

錢菲扭回身,一臉同情地看着姐們一,“你真可憐,現在就開始老花了!”

話音剛落,姐們二又來掰她肩膀,把她沖向李亦非。

錢菲怒轉回身,問她:“幹嘛?”

姐們二說:“心疼對面那帥哥!瞅了那麽半天就瞅見你個背影,我幫幫他,曬一曬你的臉給他看!”

錢菲開始後悔帶着這倆中二女青年來玩了。

期間有兩個男的走過來跟錢菲搭讪,錢菲客氣地掐滅了他們想要攀談下去的想法。

小媛在一旁不憤地說:“以後不跟你一起出來玩了,你說你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妖孽?男的全來找你都不找我了!”

錢菲低頭喝飲料不理她。

小媛忽然猛捅她,她不耐煩地問:“又怎麽了?”

小媛指指她身後,說:“俊美保代過來了哦!”

她回頭,正對上李亦非被燈光閃爍得幾乎俊得發邪的一張臉。

●︶3︶●

李亦非湊到錢菲跟前,言簡意赅地說:“錢經理,能過去聊兩句嗎?”

錢菲聳聳肩,跟他走到角落。

“說吧,第一句。”她靠在角落的牆壁上,閑閑地問。

李亦非低頭看着她,說:“看見我在那邊坐着了嗎?”

錢菲點頭,“第二句?”

李亦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說:“那你就不能跟我這吃點醋嗎!”

錢菲又一聳肩,“我最近不喜歡吃酸的。”

說完她起身要走,被李亦非一把扣住肩膀壓回到牆壁上。

“可是我跟你那吃醋了!”說完這句話他猛地低下頭對着錢菲的嘴唇用力親下去。

錢菲瞪着眼睛愣了好幾秒,嘴唇都被他舔濕了,才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麽。

她開始用力推他,可他把她扣得死死的,她怎麽推都推不動。

情急之下,她的兩只手開始亂劃拉,右手一個出其不意,掌心“啪”的一聲脆生生地劃拉在他的臉頰上。

他終于松開了她。

●︶3︶●

錢菲怔怔地看着李亦非被自己的巴掌小扇了一下的臉。

雖然她很不待見李亦非突然耍流氓,可是這一巴掌她真心不是故意的……只是劃拉得太趕寸勁了,正好就劃拉到他的小白臉上了。

她和李亦非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她不知道是先該為他耍流氓而聲讨他,還是先為那意外的一巴掌解釋一下。

她糾結的功夫,李亦非先出了聲。

“說兩句。”他居然又是這句開了頭。

“這一巴掌,我挨得很爽。”他摸着臉,啞着聲說了第一句。

“第二句有點長,” 他低頭看着她,眼底神色變得極為認真,“我媽走得早,我家老頭可憐我沒媽,打小慣着我,慣得我一身脾氣。我原來不覺得這是毛病,可它讓你這麽長時間都不搭理我,我就覺得它是毛病了。但我自己不知道怎麽改這毛病,所以你來幫我改,成嗎?我以前其實不太會談戀愛,就知道端着,把你給氣着了,你再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學習一下怎麽不端着談戀愛,成嗎?”

他說完凝神屏氣地看着錢菲,等她回答。

錢菲仰着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了好一會,看得他心裏都開始發毛時,她才幽幽地開口。

“你這第二句話,确實有點長。”

李亦非一直提着的那口氣一下沖到喉嚨口。

他覺得他真是栽到她這冤家手裏了。

他咳嗽兩聲,不屈不撓地問:“成嗎?”

錢菲看着他,說:“我想考慮幾天。”

●︶3︶●

李亦非從來沒這麽聽話過。

錢菲說要考慮幾天,他就不哭不鬧不糾纏地乖乖等着。等得心煩意亂了就去大軍家禍害中二男青年。

大軍被他騷擾得煩不勝煩,終于破口大罵:“大哥你還能有點爺們樣嗎?這等着被翻牌子的德行是在鬧哪樣啊!”

李亦非沒搭他的話茬,只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他剛剛新買的一套牛逼裝備又給送人了。

這回送的是個女號,名字起得很有魅力,叫“起個破名想半宿”。

“起個破名想半宿”說謝謝的時候,大軍嚎叫着沖到電腦前,推開李亦非,在對話框裏哆哆嗦嗦地打字:“美人把裝備還給我吧!剛才是有人黑了我的號!其實我沒打算把裝備送給你!”

“起個破名想半宿”毫不猶豫地迅速變灰了。

大軍哭着要給錢菲打電話,想求她別再考慮了,再考慮他就快活不下去了。

●︶3︶●

又過了兩天,李亦非心裏等得正不踏實的時候,意外接到了姚晶晶的電話。

姚晶晶在電話裏聲音都變了,“我說李少爺,你怎麽不該沉默的時候變得這麽沉默!你那死皮賴臉的勁兒關鍵時刻怎麽派不上用場了啊!你倒是去幫幫狒狒啊!”

李亦非忙問她錢菲怎麽了。

姚晶晶說:“她爸病了,要來北京看病,她正賣房子呢!”

李亦非握着電話瞬間呆成一只木雞。

●︶3︶●

李亦非趕到錢菲家裏的時候,她正給傳說中鸠占鵲巢常年出差的大姐退房租。

錢菲兩眼通紅一臉憔悴地跟大姐說着抱歉,大姐擺擺手潇灑地拖着兩個大行李箱奔着電梯去了。

錢菲看到李亦非,說的第一句不是“你怎麽來了”,而是:“你很不紳士啊,大姐一個人拖着兩個箱子,你也不說幫一把。”

李亦非看她還能調侃,稍稍放了心。

“我的紳士從今往後就是沖你一個人用的。”

他跟着她進了屋

他問錢菲:“聽說你在賣房子?”

錢菲告訴他:“是的,我爸病了,肝出了問題,喝酒喝的。”

李亦非問:“你爸沒有醫保嗎?”

錢菲說:“他們單位效益不好,早就給停交了,老爺子也糊塗,沒跟我說過這事。”

李亦非問:“老爺子現在在哪?”

錢菲說:“還在家,在等*的床位。”

李亦非問:“房子已經賣出去了嗎?”

錢菲搖頭,“還沒有,挂在中介了。”

李亦非試探地問:“我要是跟你說,我想辦法弄錢借給你,你別賣房子,你幹嗎?”

錢菲搖頭,“老爺子腎也有點問題,這倆病治起來指不定最後要花多少錢,靠借錢終究是不太靠譜的。”

李亦非最後問了個問題:“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錢菲看着他,說:“讓你覺得我是因為出了事才找你?”

李亦非心頭一顫。

就是說她找他的話,不想是因為出了事,而是因為別的。他默默地這樣理解着。

那個飽含深意的“別的”,真叫他心尖蕩漾。

他一下變得很興奮,拉着錢菲說:“我想起大軍一個朋友惦記着要買這片的房子來着,你等着,我給你聯系一下!”

●︶3︶●

錢菲的房子最後賣給了大軍的朋友,價格不低。

賣房子那天,錢菲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

她問大軍的朋友,她能不能晚幾天搬出去,因為老爺子這兩天就得上京看病了,她一時也顧不上找別的房子。

大軍的朋友就指着李亦非沖她說:“這事你得問他,我已經把房子整套租給他了!”

錢菲愕了鄂,看向李亦非。

李亦非沖着她眯着眼挑着嘴角笑:“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我當房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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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換李亦非成二房東了……

老爺子有病其實有伏筆的,前邊說他愛喝點小酒;過年的時候也折騰過一次醫院,急診醫生不負責說是吃多了不消化。耽誤了。

還有,你們感受到了嗎,大軍的冤家就是那個“起個破名想半宿”哇……

☆、63 你是小李啊

李亦非以最快的速度從四季青橋的別墅搬回到首城國際。

他把東西堆滿房間不知道該怎麽下手收拾的時候,錢菲正端着炒飯坐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看。

李亦非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不知道到底該先拾掇哪一樣。最後他轉頭不高興地對錢菲說:“你就光顧着自己吃啊,也不問問我餓不餓!”

錢菲從善如流,一邊吞飯一邊問:“那你餓不餓?”

李亦非說:“餓。”

錢菲說:“哦,那你餓着吧,飯沒了。”她吞完最後一口飯說。

她起身把碗筷收到水槽裏,然後走回來坐到沙發上,繼續瞪着眼睛看李亦非和他亂七八糟的行李們。

李亦非扯扯這個包,放下,又踢踢那個箱子,收回腳。

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問一旁看熱鬧姿态很明顯的錢菲:“你說我得怎麽收拾呢?”

錢菲眨巴着眼睛,“你搬去別墅時怎麽收拾的,現在就怎麽收拾呗。”

李亦非說:“我那會兒是找的家政。”

錢菲說:“那你接着找呗。”

李亦非說:“這不是有你呢嗎,就不用找了吧!”

錢菲直勾勾的瞪着他,丢給他一聲“呸”。

過一會兒,李亦非看錢菲仍然瞪着大眼睛坐在沙發上不起來,他實在忍不了了,直接問:“你真就一手都不伸,光坐那當大爺?這樣好嗎?現在我才是房東啊!你這租客做得這麽不勤勞勇敢也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就不怕被攆出去嗎?”

錢菲往沙發上一靠,一條腿使勁一掄搭在另一條腿上,擺着占山為王的女土匪造型,說:“我是房東那會兒,你就是這麽當租客的,我這是在向你這個前輩學習。”

李亦非服了,沒成想她跟這等着他呢。

他想了想,邁出行李堆,沖着錢菲的房間一指,“你當房東那會兒住的是那屋對吧,那我當房東了我也要住那屋。你趕緊把那屋裏的東西收一收,搬到這屋來吧!”

他說完就邁着長腿踏進了錢菲的房間,四仰八叉往她床上一躺,“快點收拾啊,你收拾完我好把我的東西搬進來。”

錢菲服了。這人不要臉的功力只增不減。

她起身回了房間,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對床上的臭無賴說:“起來。”

李亦非支起上半身,問:“幹嘛?不想搬啊?不想搬也成,那你幫我把東西歸置到那屋去!”

錢菲俯下身,越過他直接從他背後的床角處開始扯床單。

“起開,別擋着我搬被子!”

李亦非怔了怔,擋住她,“你真往那屋搬啊?”

錢菲耷拉着眼皮,“我不得聽房東的麽。”

李亦非說:“那房東讓你幫他收拾房間你怎麽不聽呢!”

錢菲說:“因為房東大多時候有點不要臉,他的話我只能撿稍微要點臉的聽。”

李亦非怒了,“你到底怎麽樣才肯幫我收拾房間!”

錢菲看着他,說:“你答應我,我爸來了之後別胡說八道,我就幫你收拾。”

李亦非問:“怎麽算胡說八道?”

錢菲說:“說你是我男朋友什麽的。”

李亦非挑眉,一臉不高興,“不然我是你什麽人?”

錢菲:“房東。”

李亦非“靠”了一聲。

這特麽也分不清到底到底哪種說法是胡說八道了。

●︶3︶●

錢菲幫李亦非收拾房間的方式和之前比稍稍有了點變化。

她大部分時間坐在沙發上,翹着土匪二郎腿靠嘴指揮着李亦非:“那個大箱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擺到書房的書架上,箱子別扔,壓扁了放書架地下,以後還能接着用。

“行李箱裏的衣服都掏出來,挂衣櫃裏,髒的就別挂了,扔洗衣機裏吧。

“大哥刮胡子那套東西你居然也放衣櫃裏?你的創意來自于你無知無畏的勇氣嗎?那不是有衛生間麽!

“書別堆枕頭旁邊啊老大,裝什麽愛學習廢寝忘食,那書房給你留着讓你去呼吸新鮮空氣的嗎難道!”

……

等終于收拾完一切之後,李亦非才發現有哪裏似乎不對。

“這還算是你幫我收拾的房間嗎?這完全是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吧!”他瞪着眼睛問。

錢菲攤攤手,“你看,做了房東之後,你成長得多迅速,生活都能半自理了!”

李亦非抽動着嘴角翻着白眼進了衛生間去洗澡。

他爹要是知道他勤勞勇敢成這樣,連收拾屋子這事都能做了,不定得老淚縱橫成什麽樣。

●︶3︶●

洗完澡,李亦非穿着大褲頭和白T恤從衛生間裏出來。他發現自從認識了錢菲以後,他的衣着品味越來越心甘情願偏向屌絲系了。以前不是進口真絲睡衣,他看都不要看一下。現在卻可以無任何心理障礙地穿着地攤上十五一件三十兩件還贈送個平民小褲頭的白體恤在床上歡快的滾來滾去。

從衛生間一出來,他就看到錢菲正坐在沙發上略苦悶地發着呆。

他看着她,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做作地唏噓感慨着:“老子終于回來了!”然後把毛巾一甩,開始東摸西摸。

他摸着衛生間的門說:“啊我的洗澡堂子啊!”

往前移動,摸着廚房門說:“啊我的廚房啊!”

繼續移動,摸着餐桌說:“啊我的餐桌啊!”

走回來摸着電視說:“啊我的電視機啊!”

拐個彎來到沙發前,半蹲下去摸着沙發說:“啊我的大沙發啊!”

手順勢一劃拉,從沙發直接劃拉到錢菲的臉蛋子上,看着她的眼睛說:“啊我的小美人啊!我都想死你們了!”

錢菲一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滾!好好當你的房東,別在這又賣蠢又賣萌的!”

李亦非就勢轉身,從蹲着變成坐在沙發上,挨着錢菲說:“哎喲你可終于笑了!”他靠到沙發上,從後面輕(偷)拍(摸)錢菲的背 ,“莫愁、莫怕、莫擔心,萬事有我花美男鐵拳王在,船到不到橋頭都得給我直!”

錢菲扭一扭,扭掉後背那只不安分的手爪子,嘆着氣說:“也不知道哪天能排到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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