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仙 是……神仙?!!!!
隔日,天剛亮,葉聞流便被人給叫醒了。
“葉公子,葉公子。”葉聞流迷瞪着眼睛擡頭,人沒瞧見倒瞧見一張猙獰狠厲的鬼臉,吓得他“啊”地一聲連連退後,“鬼啊!”
鬼臉頓了頓,一只手将那鬼臉取下露出一張憨厚老實的臉
葉聞流止住不斷往後退的動作,強撐着從嘴角擠出一個能看的笑:“丘少俠,原來是你啊,吓我一跳!”
丘淺寒不好意思撓撓頭:“葉公子,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我這人膽小,睡覺時總愛戴個鬼面具壯壯膽。方才急着喊醒葉公子竟忘了将面具摘下,公子莫怪啊。”
不想這丘淺寒生得一副憨厚老實樣,膽子居然小成這樣。對丘淺寒葉聞流心裏帶了幾分鄙視,面上卻是一派笑意:“不怪,不怪。不知丘少俠這麽早喊我起床可是有什麽急事?”
“嗯,姚師兄吩咐我今早帶葉公子去見歲華尊他老人家。歲華尊一向起得早,我看時辰不早咱們就早些去吧。”
望望外頭還灰着的天,葉聞流忍不住心中犯嘀咕:“這位丘少俠眼神兒沒毛病吧?你确定這是時辰不早?”
頂着朦胧的月色葉聞流再次來到了沐春殿外,這次,他剛站定,裏頭便有人開了口:“何人?”
丘淺寒像那日姚不為風烈一樣朝着緊閉的殿門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歲華尊,師父命我帶了葉楓詞先生的侄兒過來。”
“何事?”聲音沒什麽波動。
“回歲華尊,葉楓詞先生的侄兒葉聞流想來無垢天拜師。”
“五年後再來。”
葉聞流心裏犯嘀咕,怎麽回事?叔父在這無垢天就這麽沒面子?
“是。”丘淺寒示意葉聞流離開,葉聞流非但不離開還直接伸手去推殿門,“不是,歲華尊您聽我說,我可是葉楓詞的親侄兒。我這叔父在這無垢天修行十多年,您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給個面子呗……”
那只手把門推開一個縫兒,裏頭一聲低斥聲傳來,又冷又淡:“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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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聞流伸出去的手迅速縮了回來,眼角的餘光透過門縫兒只瞧見一抹淺色衣角。
丘淺寒急出一腦門子的汗,他往葉聞流跟前靠了靠好心提醒:“葉公子,切莫,切莫在歲華尊面前放肆。”
葉聞流腦袋瓜兒轉得極快,他立馬反應過來,在殿外乖巧賠着不是:“歲華尊莫怪,晚輩初來乍到沒什麽見識,險些唐突了前輩。只是,晚輩自小仰慕歲華尊的仙名一直想拜歲華尊為師。雖然無垢天再次收徒是在五年後,可是晚輩要入無垢天的一顆心時時躁動,日】日難眠,還望歲華尊成全。”
他這番說完,殿內許久沒什麽動靜。
半晌,殿內終于再次響起了那人的聲音:“五年後再來。”
“可是,歲華尊,晚輩……”
“将人帶下去。”
“歲華尊……”
丘淺寒同情瞧着我:“葉公子,既然歲華尊都這般說了,你還是回吧。”
葉聞流站在原地想了想,決定講道理不行便耍賴好了。他腳一蹬,背一躺,直接平躺到了地上。
丘淺寒瞧着面前直挺挺的一個大活人,有些無措:“葉公子,你還是起來吧。你越是這樣,歲華尊對你越是厭惡,你這樣讨不到半分好處的。”
葉聞流不聽,直挺挺在地上躺得平整俨然一翻了白眼的死魚:“歲華尊今日不收我,我便躺它到天荒地老。”
“好。”沐春殿內飄出這麽一句,葉聞流心中暗喜以為裏頭的人終于改變了主意,不想歲華尊下句話直接一盆冷水将葉聞流熱乎的一顆心澆了個冰涼,“那就扔下山。”
“什麽?!哎,歲華尊,不帶你這樣的,堂堂歲華尊怎能對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動粗啊?”
沐春殿內靜了半晌,繼而傳出一個冰冷無溫的聲音:“扔!”
丘淺寒站在葉聞流邊上不知該如何下手,恰巧這時風烈來了。他笑得是那不懷好意的狐貍,罪惡的爪子直接撈上葉聞流的後衣領:“是,歲華尊!”
“啊!”随着葉聞流一聲凄慘的叫聲,一個紅球從無垢天主峰飛了出去。
還算姚不為有些恻隐之心,在葉聞流快要着地成為爛泥之際,一道靈力護着葉聞流平穩着地。葉聞流穩住心神,擡頭朝着主峰斥道:“好你個不通情理的,待小爺回去告知父親定要讓父親上門與你等理論。到時,有你們好受的!”
半晌,一個清冷的聲音隔着山水蕩入耳中:“好。”
葉聞流後頸一麻,有些慫:“這麽遠都能聽得到,這個歲華尊老頭兒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擡頭望着天,葉聞流心底莫名湧出一股子惆悵。
無垢天不讓待,歲王府又不能回,他該如何是好?
葉聞流低嘆一聲,索性雙腿一彎,坐在了山下。
不知何時他竟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大雨淋醒的。
夜深了,大雨瓢潑,淋得人睜不開眼睛,葉聞流伸手抹掉臉上的雨水,緊接着雨水又流了一臉。
葉聞流坐在雨水中,無可奈何地想,若是自己暈倒在無垢天山下,山上那位歲華尊會不會一時心軟讓他進去?
想到此處,心底莫名多了幾分惆悵,他仰着頭沖着山頂大聲嚷嚷:“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不曾想,這上無垢天的路也是難于登天吶!可憐我只有十五歲的年紀就要活生生淋死在這無垢天外了。”
自然,無人回應。
葉聞流不信邪,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喂!有沒有人吶!喂!有沒有人吶!”
記不清是喊了多久,總之,葉聞流覺得自己當時筋疲力盡癱倒在了雨水中。
好似過了很久,一個慈祥的聲音近在耳畔:“真想上無垢天?”
迷糊中,葉聞流點了點頭,後來的後來,第二日他醒來之時便發現自己已經在無垢天了。
無垢天,弟子們的住處都是兩人一間。昨晚尹江春臨時安排葉聞流住下,正好丘淺寒房裏還有個空着的床榻,便将葉聞流安排在了這裏。
塌邊,丘淺寒拿着手巾幫葉聞流擦拭發上的雨水,瞧見他醒了,憨憨笑道:“葉公子,你總算醒了。”
葉聞流不明就裏,抓住丘淺寒的手問:“丘少俠,這是怎麽一回事?是誰帶我回來的?”
丘淺寒笑得更大了,他拍拍葉聞流的肩膀笑裏頭帶着寬慰:“放心吧,是師父他老人家帶你回來的。”
“你師父?”葉聞流不大相信。
“是啊,葉公子。師父瞧你是誠心上無垢山拜師,為此還不惜在外頭淋了一夜的雨,一時不忍就将你帶回來了。雖然葉公子不是師父的入室弟子但是好歹以後是無垢天的入門弟子了。”
葉聞流用力在自己臉上捏了把,很疼,是真的。
雖不知尹江春這老頭兒究竟是因為他的誠心還是顧念叔父的情面将他留了下來,總之能留在無垢天就是好的。
葉聞流抓住丘淺寒的手,興沖沖咧嘴一笑:“太好了,那小爺我,咳咳……我以後就喊你一聲丘師兄可好?”
丘淺寒笑得憨厚:“如此甚好,那我就喊你一聲葉師弟。”
“好!對了,丘師兄可知我那叔父葉楓詞在何處?我想見見他。”
“葉師弟。”丘淺寒為難瞧着葉聞流,“葉先生在閉關,不方便相見。”
閉關?
葉聞流蹙眉:“多久?”
“少說也要半年,葉師弟莫要心急,最快半年就能見到葉先生了。”
半年?
葉聞流心中忐忑,沒有叔父這靠山,也不知他在這無垢天的日子好不好過?
丘淺寒小聲安慰他:“葉師弟放心,我作為你的師兄會好好照顧你的。待會兒我先帶葉師弟四處轉轉,熟悉一下無垢天的環境。”
“好。”
這弟子寝房還沒出,有人已經迫不及待敲響了葉聞流和丘淺寒的房門。
“師弟,你可醒了?”
聲音很輕快,聽着有幾分耳熟,葉聞流略一思忖記起了是誰的聲音。
丘淺寒打開房門,門外站着姚不為風烈二人。葉聞流的目光略過風烈時風烈也正好擡頭看他,一雙淺色的眸子裏全是狐疑。
“葉聞流,你既已入了無垢天就要守好無垢天的本分,切莫惹是生非。”
葉聞流心中極為不屑哼了聲,一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轉了圈,帶了一臉讨好的笑:“大師兄放心,小爺我……”
一時大意,葉聞流對自己的稱謂還沒改利索。風烈聽罷,眼神在瞬間變得暴躁起來。他目光如炬盯着葉聞流,一字一句認認真真道:“葉聞流,你……說什麽……”
雖然他一向看不慣風烈對自己這态度,但礙于自己眼下所處的境況,葉聞流面色稍怔立即恢複成方才恭敬的模樣:“哎,大師兄聽錯了。我是說大師兄放心,想……我能上這無垢天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我既然成了無垢天的入門弟子,定會恪守自己的本分,斷不會給無垢天抹黑的。”
“是麽?”風烈對葉聞流的話顯然不信,他冷哼一聲,對着丘淺寒吩咐,“師弟,以後葉聞流就交由你帶了。”
丘淺寒憨笑一聲,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師父的入室弟子只有三個,丘淺寒是最小的,他一直想有個師弟,雖然這師弟只是個入門弟子丘淺寒還是很歡喜:“大師兄放心。”
姚不為同情拍拍丘淺寒的肩膀:“師弟,你可千萬別小看我們這位葉師弟。依我看吶,咱們這個小師弟油頭滑腦得狠。”他啧啧出聲,“怕是不好帶。”
葉聞流趕緊跳到丘淺寒跟前表忠心:“丘師兄放心,我可聽話了,好帶得很,好帶得很!”
風烈一個暴躁的眼神扔過來,他睨了葉聞流一眼,轉身想走:“不為,我們走。”
姚不為樂颠颠跟上:“好來!”
“風師兄!”
風烈步子還沒邁出去,葉聞流高聲喊住風烈,風烈不由皺起劍眉:“什麽事?”
其實,這事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可是此事憋在葉聞流心中久了就成了個疙瘩,不解不快。
葉聞流撐着一臉謙和的笑,強行和風烈套近乎:“大師兄,我其實是想問那日在奇山寺同師兄在一處的公子是何人?”
姚不為聽了葉聞流這話,眼中精光一閃,饒有興味瞧着他:“公子?師弟說的可是位相貌生得極其好看,但是卻不茍言笑的端方公子?”
姚不為的描述同葉聞流腦中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處,他兩眼放光笑得急切:“不錯,不錯,就是那樣一位男子!實不相瞞,那公子不僅生得好看,那皮】膚也是嫩得緊吶!”
當日見過那位男子後葉聞流這心裏總是對那個背影念念不忘,他做夢都想同那仙人般的男子再見上一面 。
那人簡直成了他心中的魔咒,揮之不去,漸入漸深。
“住口!”憤怒的情緒化作一道道血紅的痕跡爬上風烈的眼角,他的眉毛因為生氣棱角變得越發淩厲起來,“葉聞流,你給我住口!”
姚不為被風烈這一嗓子驚到,整個人往後退出幾寸。機靈的目光在風烈和葉聞流之間掃了又掃,忽地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師弟這麽想找到那公子,不知……所為何事啊?”
“那公子生得好看,我尋那公子自然是……”
“放肆!”這一次,風烈的嘴角都氣得顫抖起來,“葉聞流,你好生待在無垢天就好,其他的事與你無關。”
姚不為雙臂搭在胸前,饒有興致瞧着葉聞流沒有搭腔。
丘淺寒從頭到尾都沒明白為何風烈會忽然上火,他更沒有猜出他們口中那位神秘的男子是何方神聖。
一股子邪火一路從腳底竄到頭頂,葉聞流心想他生來放肆頑劣慣了,突然被一個自己不怎麽待見的同輩這般教訓還真是窩火。
那團邪火在葉聞流腦殼裏沖了沖,終于在即将傾瀉而出之時被理智強行壓制下去。他唇角上揚,揚起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師兄這麽生氣莫不是……”葉聞流忽地瞪大了雙眼,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莫不是風師兄也中意那公子?!”
“胡說八道!!”
葉聞流還沒來得及吃早飯,便因口不擇言被風烈扔到了斂心林去悔過。葉聞流自問自己沒做過什麽逾矩之事,他充其量只是多問了幾句關于那公子的事。是以人雖然在斂心林待着,這悔過的心思是半分也沒有。
斂心林,顧名思義是一片樹林子。只是,這樹林子裏的樹全是碧枝紅葉,風吹過放眼望去,那綿延不絕的紅浪像極了一片蔓延千裏的海棠。
葉聞流百無聊賴躺在林子裏,他翹着二郎腿,嘴裏叼着一片赤紅色的葉子,仰頭看着頭頂的太陽出神。
誰能料到,他堂堂渌州世子自小跋扈嚣張,随心所欲,細細算來長這麽大除了偶爾被葉承達責問幾句也沒受過什麽委屈。可剛來無垢天一天,自己就被人扔到這斂心林受罰。摸摸自己餓得咕咕響的肚子,葉聞流面上有了一絲哀怨的表情。
太陽從頭頂落到西邊,日頭終于徹底落了下去。與葉聞流預想的漆黑一片不同,雖是夜晚斂心林的樹從枝幹到樹葉全都散發着一種淡淡的光暈。
樹葉淡紅似赤雲,枝幹淺碧若瑤池之水,着實好看得驚人。
葉聞流慢慢從地上坐起來,他伸手摘了片葉子。葉子落于掌心,葉脈間淡紅的光暈逐漸褪去。
好看。
斂心林本就獨自占了一座偏遠的山頭,再加上入夜之後周遭變得格外安靜,是以但凡有半分動靜都會顯得格外清晰。
“葉師弟,你在麽?”
聲音隔着厚厚的樹林飄蕩過來,葉聞流聽到喊聲想也未想直接伸長了脖子喊回去:“在這兒!這兒!”
“師……弟……”
呼喚的聲音越來越近,葉聞流從地上彈起來,卯足了勁兒往斂心林邊緣跑。不知跑了多久,葉聞流撩起樹枝正好同丘淺寒碰了個對面。
“丘師兄!”
葉聞流雙眼晶亮,目光觸及丘淺寒手裏的食盒,眼眶莫名一陣酸脹:“丘師兄,你……”
姚不為機靈愛耍滑頭,在他面前他說話做事都要留個心眼兒。風烈性子暴躁,稍不留神觸了這位的雷區,他就要遭殃。
仔細思量一番,姚不為,風烈還有丘淺寒這三個入室弟子中還是憨厚老實的丘淺寒對他最好。
丘淺寒關切笑了笑,拉着葉聞流尋了處安靜的地方坐下,四下巡視一遭确定沒有旁人監視這才放松了防備:“葉師弟,我想着你這一日沒吃飯定是餓了,就帶了幾碟紫蘇糕給你。”
葉聞流生在富貴人家,自小什麽珍馐美味沒吃過,可他卻唯獨沒吃過這個紫蘇糕。
紫蘇糕由紫蘇葉和藕粉制成,咬在嘴裏又軟又香,滿嘴的香甜。
“丘師兄,這紫蘇糕真好吃,我長這麽大還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糕點!!”
丘淺寒嘿嘿笑着,瞧着葉聞流吞下一塊紫蘇糕趕緊又遞了一塊過來:“葉師弟,你慢些吃,這裏還有好多,小心別噎着。”
葉聞流餓得厲害哪兒還顧得上說話,他将一塊紫蘇糕塞進嘴裏,丘淺寒遞了茶水過來:“葉師弟,喝些茶潤潤嗓子。”
葉聞流:“……”只顧着吃。
一通狼吞虎咽後,葉聞流滿足地靠在樹幹上打了個飽嗝:“丘師兄,還是你對我好。”
“葉師弟,你也別怪風師兄,他這人古板,脾氣又爆,若是無垢天的弟子行為舉止不端他是定要罰的。”
“切,我看那風烈就是個□□罐子,一點就着!他今日敢這般對我,我以後也不會讓他好過!”
丘淺寒聽聞,壓低了聲音朝這葉聞流緊張擺了擺手:“葉師兄,話不能這麽說。咱們風師兄看着兇巴巴的,其實這心裏還是挺為旁人考慮的。”
葉聞流自是不信,想他被風烈扔到這斂心林中整整一日,那風烈也沒來看自己一眼。說他為旁人考慮,這話葉聞流是如何也不信的。
“要我看吶,這風師兄就是脾氣差,缺管教,其他的說多了都是掩飾!”
“也不是這麽說的。”丘淺寒着急替風烈開脫,“風師兄的身世其實挺慘的,他與旁的弟子不一樣。聽師叔講其實風師兄是師父外出游歷時帶回來的,雖然師父沒有将風師兄的身份細說,但師叔說當時風師兄來無垢天時渾身是傷,眼角還流着血,也是從那以後風師兄眼角留了疤。”丘淺寒嘆了口氣,“所以我們都猜風師兄小的時候肯定特別不容易。”
風烈這身世聽着有幾分凄慘,葉聞流心中唏噓,面上卻還是表現出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他不容易也不能動不動就拿人當出氣筒吧?”葉聞流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依我看,他就是缺少管教。
“你說誰缺少管教?”
聲音暴躁,若有若無的暴戾從夜色中撲将過來,葉聞流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他強撐着腦袋回頭,對上的正是風烈那雙被狂風暴雨席卷的雙眼。
葉聞流頓時慫了,咧着腮幫子笑得浮誇:“哈哈哈,原來是風師兄啊!風師兄這麽忙怎的有空來斂心林閑逛?”
“我問你,你方才說誰缺少管教?”風烈眸中的暴躁越積越多,似乎下一刻就會奪眶而出。
“我……哈哈……我什麽都沒說……”葉聞流下意識往丘淺寒身後躲了躲,順手拽了拽丘淺寒的袖子,“丘師兄,你說是不是?”
丘淺寒知道風烈的脾氣,他生怕葉聞流一個不小心又惹怒了風烈,只好硬着頭皮出來當和事佬:“風師兄,葉師弟也沒說什麽。”話是這麽說,可丘淺寒因為扯了個謊說話底氣終究沒那麽足。
風烈自然知道丘淺寒是出于好意想息事寧人,可幾次接觸下來他發現葉聞流這人不但油嘴滑舌還大少爺脾氣。
總之,不可信,不可靠更不讨喜。
風烈二話不說轉身就走,葉聞流眼尖瞧見風烈手裏拿了個鼓鼓囊囊的紙包:“風師兄,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背對着的人步子頓住,經葉聞流提醒丘淺寒也轉頭去看風烈的手,的确,有個紙包,目測裏頭似乎裝得東西不少。
風烈沒有轉身,他語氣不善道了句“拿去喂狗的”提步要走,葉聞流瞅準時機一把搶過風烈手裏的紙包。
“你……”風烈暴躁的眉毛再次翹起。
紙包上挂了層油漬,葉聞流三兩下撕開紙包,裏頭是十來塊紫蘇糕。葉聞流面色一怔,愣愣看向風烈:“風師兄,這是給我的?”
風烈冷哼一聲:“若你是狗便是給你的。”
葉聞流倒不生氣,他看着風烈故作老成的臉覺得有些好笑,風烈他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葉聞流揚了揚手裏的紙包,笑得燦然同那洛陽的白牡丹有得一拼:“風師兄,謝啦!”
風烈腳下不再遲疑,迅速消失在斂心林盡頭。
丘淺寒看着葉聞流手裏的紫蘇糕,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頭:“風師兄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典型的嘴硬心軟,風師兄定是怕你餓着特意給你拿來的。”
葉聞流盯着手裏的紫蘇糕,笑得沒心沒肺。
斂心林思過的懲罰在兩日後結束,葉聞流一大早哼着小曲兒出了斂心林一路往弟子寝房的方向走。
也是巧了,姚不為迎面走了過來。瞧見葉聞流,他的嘴角緩緩勾了勾,那個笑怎麽瞧怎麽別有深意:“葉師弟。”
眼下寄人籬下,這該忍的該裝的他還是要做全套,葉聞流堆了一臉的笑迎上去:“姚師兄。”
果然,這笑得古怪,問的問題也不怎麽正常:“葉師弟可知昨日風師兄為何那般生氣?”
葉聞流略一思忖,促狹一笑:“姚師兄,實話實說這個我是真不知道。”
為什麽?他怎麽會知道?
葉聞流猜,昨日風烈啊反應那麽激烈多半有下面兩種原因。
要麽是嫌他口無遮攔,要麽……哼哼……就是對他天仙般的美人也動了歪腦筋,護食。
若是前一種葉聞流自己的确舉止不當沒什麽可抱怨的,但倘若是後一種他這心裏頭就有些不樂意了。
自古以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憑什麽只能風烈惦記不許他肖想?
姚不為隐約知道些什麽,他笑得越發古怪,伸出手隔着衣衫指了指葉聞流的胸口:“葉師弟,奉勸你一句,那美人你還是別惦記了。”
“為何?!”葉聞流這人一向霸道慣了,雖然現在處境不同他不得不斂去身上的頑劣跋扈,但骨子裏還是霸道。
“為何?”姚不為嘴邊的笑更大了,像是得了什麽好處又像是在看戲的旁觀者,“葉師弟,好心勸你一句,不要再肖想那美人了。”
姚不為走了,葉聞流沒有跟上去追問,他悶頭想了半晌覺得姚不為這話來得蹊跷,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将他的話抛諸腦後。
弟子寝房裏,丘淺寒正在幫葉聞流鋪床,瞧他進來,老實的臉上挂了抹親切的笑:“葉師弟,以後你與我同住一屋。”
葉聞流對丘淺寒印象不錯,雖然大多時候腦袋有些楞,但他能看得出他這師兄是個心善的。
“好。”
葉聞流在斂心林待了兩日,丘淺寒也任勞任怨拎着吃食往斂心林跑了兩日。他沒餓着,身子卻開始使懶。腦袋碰着被褥,睡意像那狂風裏的柳絮,撲面而來。
半睡半醒間,葉聞流聽見丘淺寒樂呵呵道:“吶,這是無垢天的弟子服,今日我給你拿過來了,睡醒了就換上,畢竟葉師弟已經成了無垢天的弟子,這些裝束還是要講究的。”
葉聞流在床上滾了半圈,伸手将被子往頭上一捂,模糊不清道:“幾(知)……刀(道)……咧(了)……”
睡了整整三個時辰,葉聞流才算差不多恢複了精神。
外面,天已經灰了,星星點點的光亮透過窗戶照進來在葉聞流塌邊落下細碎銀光。
借着月色葉聞流看清了身邊的弟子服飾,同丘淺寒他們一樣,黛青色,穩重風雅。
不過,他不喜歡。
葉聞流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亮眼的大紅色,喜慶又霸氣。
嗯,還是這個顏色瞧着舒服。
丘淺寒在旁邊的榻上睡得一塌糊塗,臉上還帶着那龇牙咧嘴的鬼面具。葉聞流借着外頭的光亮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入了夜,無垢天安靜得很,除卻偶爾走過的巡邏弟子便再沒了旁人。
葉聞流先去廚房找吃的填飽了肚子,瞧着眼下清淨索性四處逛逛。葉聞流在無垢天去過的地方除了弟子寝房,斂心林,剩下的就只有沐春殿了。
憑借自己超群的記憶,葉聞流如願找到了沐春殿。
以往來沐春殿時都是白天,他也沒瞧出沐春殿外有什麽稀奇,現在入了夜,天黑得透徹,殿外的園子卻亮得純粹。
十幾丈寬的園子裏,一顆通體銀白的仙樹高聳入雲。仙樹下頭是一方寒氣蒸騰的寒池,樹枝上墜滿了或銀白或淡藍的葉子。每片葉子都亮晶晶的,冷如寒冰,美若琉璃。
葉聞流不可自抑往前邁出步子,寒氣迎面撲來,他直覺渾身一抖卻沒有半分退意。
手撫上樹幹,涼意像海蛇的信子透過指尖鑽入血液,葉聞流渾身禁不住抖了幾抖。夜風掃過,冷涼的樹葉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葉聞流禁不住擡頭看,這一擡頭,卻是愣了神色,僵了身子。
仙樹穿雲而過,冷氣寒涼 ,樹葉晃動間他似是看到了神仙。
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