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套路 自古套路得人心,這個小爺自是曉得!!

對于無垢天的弟子來說,若是仙翁尹江春的門檻是鯉魚躍龍門的那道龍門,那歲華尊乙莫年的沐春殿便是那青龍夢寐以求的青天。

衆人只曉得成龍後的榮光,卻很少有人去深思成龍前的艱辛不易。

就如此刻,葉聞流身體僵直躺在寒池中,目光迷蒙瞧着頭頂越發模糊的日頭,與冰凍八爪魚沒什麽區別。

寒氣蒸騰,迷了他一雙眼。葉聞流用力扒着池壁不讓自己完全沒入寒池,可是他委實太冷了,力氣化在寒氣裏,最後只餘一聲嘆息。

池水晃動間,一素衣男子自眼前浮過。

冷眉冷眼,一貫的冷漠寡淡,俊美無他。

“麻煩。”

乙莫年此人,性子冷淡,脾氣不好,偏生一身修為,生得叫人豔羨。

都說上天不會只眷顧一人,在葉聞流看來卻不盡然,乙莫年樣貌好,修為深,名望高,不正是處處受上天偏愛?

昨日他在寒池邊坐着,這一坐便是五個時辰,最後腿腳不利索還去寒池裏泡了個澡,想起此事,葉聞流心中添堵,心緒難免暴躁了些。

葉聞流一把扯下額間冰涼的手巾,挨着床柱半坐起身:“丘師兄,眼下正值暮秋,這手巾這麽涼,你将它拍我腦門兒是不是要将師弟我給凍死?”

丘淺寒擠出個憨厚的笑,接過葉聞流手裏的手巾放回木盆不惱不怒:“葉師弟身上發火,自是要冷敷,師兄都是為你好。”

自從來了無垢天,衆同門裏只有丘淺寒待他最好,最真心。這個,葉聞流心中門兒清。他自是不會真的和丘淺寒置氣,脾氣不好發牢騷罷了。

窗外風絲兒微涼,看日頭應是未時剛過:“丘師兄,你怎的來了?”

“還不是聽說師弟你又病了?”丘淺寒低聲嘆氣,“是歲華尊差人尋的我,說是葉師弟病了,讓我前來料理。”

葉聞流嘴角抽動,心裏犯嘀咕,上回首徒試煉生了病都是他親手照料,這次反倒假手于人。葉聞流掂量一番得出個結論,乙莫年對自己委實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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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處,面兒上稍有些挂不住,葉聞流撐着面皮強落出個笑:“有勞丘師兄了。”

“哎,你我不比旁人。不瞞葉師弟,我與你雖相交不久,可在我心裏早就将葉師弟視作親生弟】弟了。你這麽說,就是同我見外了。”

丘淺寒這話說得情真意切,老實不做作,葉聞流眼眶發熱,忽地記起了自己的堂哥葉詩。

打小,葉聞流就與堂哥葉詩親近,每回闖了禍葉詩總是在葉承達面前替他兜着,在葉聞流心裏,葉詩是恩人,更是親人。

他的堂哥葉詩,有着世間最溫柔的眼睛,他的聲音一向溫和動聽,君子如玉用在他身上恰到好處。

面前之人,長相憨厚老實,沒什麽出彩的地方,同葉詩相比更是一個地上,一個天上。可葉聞流竟覺得丘淺寒的影子逐漸與葉詩的重合在一處。

對,是溫暖的感覺。

“丘師兄。”葉聞流難得有些赧然,他紅着耳根子喊了聲,“其實我也挺喜歡丘師兄的。”

往常這種話葉聞流張口就來也不怎麽走心,如今真正将玩笑話鄭重說出來感覺卻不同了,葉聞流發現,原來不論是什麽話但凡夾雜了真心便變得不一樣了。

丘師兄樂呵呵笑着,轉身從桌上端起一碗清粥遞上前來:“葉師弟,喝粥。”

“嗯,還是丘師兄對我好,不像我那師尊對我不管不問的。”

“話不能這麽說。”丘淺寒拿瓷勺将粥來回翻騰幾遭,想将粥涼涼些,“歲華尊他老人家訓徒嚴厲,但這心裏也不是不惦記葉師弟你的,否則又怎會特意差我過來照顧你?”

葉聞流覺得丘淺寒這話裏處處是為乙莫年說項的嫌疑:“說到底師尊他就是不想管我。”也是怪了,葉聞流一向曉得乙莫年對自己沒什麽好眼色更遑論挂心自己,可如今由自己的嘴說出來,他還是忍不住心口發酸,苦笑道,“師尊他分明厭惡我。”

“怎麽會呢?葉師弟你別瞎猜,歲華尊一向如此,不茍言笑,有什麽心思也不輕易顯露,在師父面前也沒什麽兩樣,師弟多心了。”

“丘師兄,你別勸了,我曉得的,師尊他厭我,若不是我陰差陽錯通過了首徒試煉師尊他是斷不會收我為徒的。”

“葉師弟,你……”

丘淺寒自知多說無益,便不說了。

沐春殿正殿裏,乙莫年盤膝而坐,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搭在膝上的指尖不知何故動了動。

不過三日,葉聞流身子已是大好 。

可能是因着養病期間一直在床上待着沒怎麽動彈,今日起了個大早。

院子裏,星光點點,朗月高懸,月光星光坐在樹葉上,寒風拂動樹葉來回晃動,聲音清泠似笛聲。暮秋的早晨寒氣順着寬大的袖口鑽進去,很快游遍全身。葉聞流搓搓手,上排牙磕着下排牙,硌硌有聲。

好冷。

依照先前乙莫年給自個兒指的那方寸大的地方坐好,葉聞流閉目凝神潛心打坐。

寒池裏的寒氣越發涼了,将一坐下,後背立時僵住。

葉聞流僵着眉毛抿着唇,一聲不吭,也是倔得厲害

不足三刻,正殿殿門吱呀一聲開了。乙莫年身着素白寬袍站在殿門口,雙手負于腰後,目光似淡非淡落在葉聞流身上。

那目光不重卻很有力量,葉聞流眼皮阖着,胸口卻莫名發緊。

“姿勢不對。”

清冷的聲音乍然在耳邊響起,葉聞流心口猛縮,下意識擡起頭來:“師尊?!”

乙莫年朝着葉聞流微微彎腰,一只手伸出來,看那架勢似乎是想糾正葉聞流的姿勢。瞥見葉聞流睜眼望過來,那只手在空中虛停半晌還是落在葉聞流的後頸上:“此處小力。”

溫暖的掌心似要灼燙皮膚,葉聞流脖子一縮,忽地歡喜笑起來,淡粉的唇角襯着燦爛的笑,宛如五月櫻花,有些紮眼:“多謝師尊。”

乙莫年眸色微變,幽深的眼底沒什麽波瀾,叫旁人瞧不出什麽:“繼續。”

“師尊等等!”葉聞流一把抓住乙莫年的手腕,掌心舒适的溫度變得越發清晰起來。葉聞流也納悶兒,乙莫年一張臉分明冷得讓人退避三舍,這手心倒是有着與他性子截然不同的溫度,“師尊不如瞧着徒兒禪坐可好?”

乙莫年的視線從手腕挪到葉聞流面上,葉聞流笑得賣力抑或是真的歡喜,乙莫年神情淡淡的,不多時,淡漠掙開了葉聞流的束縛:“舉止輕浮,不許吃飯。”

說罷,轉身就走。葉聞流悻悻搖頭,瞧着那道颀長的背影手心癢癢。轉念一想,他像是想通了什麽傻乎乎笑了,先前心頭的陰霾也一掃而盡,手還是摸】到了不是?

未及午時,一道白光自正殿飛出不偏不倚落在葉聞流肩頭。暖流像一道閃電在他體內極速奔走,很快傳遍四肢百骸。

不過片刻,身上附着的寒氣被盡數吞噬。葉聞流凍僵的腦袋蘇醒過來,他扯了扯唇角,幾個字從蒼白的唇角溢了出來:“多謝……師尊……”

“繼續。”

葉聞流:“……”

日複一日,管他秋風狂起還是晨露成霜,葉聞流從未歇過一刻。

連着禪坐了大半月,在一個澀風凜冽的夜晚葉聞流終于被告知,他可以不用在寒池邊上禪坐了。

乙莫年囑咐葉聞流歇息了幾日,開始教授他禦劍之法。

劍道,乃修行之本。在無垢天待了這幾個月,他倒是能禦劍了,只不過不大動作不怎麽利索。

月下,一對影子,一高一矮,面對面站着。

“禦劍可會?”乙莫年這話分明不是在詢問,似是已經篤定了葉聞流已掌握了禦劍之術。

寒風嗆進鼻孔,葉聞流用力抽抽鼻子,鼻頭紅紅的。他觑了乙莫年一眼,心中底氣不足,目光也不怎麽堅定:“這個……徒兒……自是會的……”

“好,試試。”

仙劍出鞘,葉聞流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乙莫年輕輕皺起眉心,濃長的睫毛裏裹着幾分不解:“怎的?不會?”

葉聞流強撐忍着一股子心虛:“師尊您莫急,徒兒不會禦劍,那不能夠啊!您等着瞧啊!”

掂掂手裏的仙劍,葉聞流自覺勝算有七八成,強撐着面子踏在仙劍上。

手心一道仙訣閃過,仙劍似在瞬間生了眼睛,直朝着蒼穹的月亮沖了上去。葉聞流一飛沖天活脫一奔月的嫦娥童子,轉瞬成了一個小黑點兒,黑點兒下的仙劍隐隐閃着仙光能讓人比較輕松辨別出他此刻的方位。

娥眉月不如滿月亮,乙莫年瞧着彎月盡頭那逐漸消失的黑點兒,皺起了眉,他二話不說直接禦劍追了上去。

虛空裏,有什麽細微的聲音劃破長夜的寧靜,乙莫年眉心皺得更緊了,一道仙光落在仙劍上,速度更甚。

“師尊……救我……”

黑影從天而降,瞧那勢頭若是砸在地上準能砸出個墳窩子。

乙莫年沒有應聲,他調轉仙劍的方向去接那道黑影。後背挨上了實物,葉聞流驚慌之餘死死抓住乙莫年的胳膊:“師尊!!”一時用力過猛竟扯下一塊衣料,呲啦一聲落在本就寂靜的月夜裏分外刺耳。

“這……”葉聞流曉得自己闖了禍,為了防止自己驚惶之下失足跌下去,他只能更加用力拽着乙莫年的胳膊。似乎覺得只拽胳膊不怎麽牢靠,稍作思量之後葉聞流竟死命摟住了乙莫年的脖子……

!!!!!!

禦劍之人頸背一僵,冷冰冰開口,态度如此疏離說得自然也不是什麽體貼的話:“松手。”

葉聞流長這麽大不曾有過從虛空墜落的經歷,眼下他吓破了膽,非但不放雙腿還不老實地攀上乙莫年的腰,俨然一挂在樹枝上的臭蟲:“不松!打死我我也不松!!”

“好。”乙莫年淡淡吐出一個字。

葉聞流竊喜,正想着開口,乙莫年又道:“那就打死你。”

葉聞流:“……”!!!!!

葉聞流瞧着下頭無底洞般黑漆漆的一片,也顧不得禮義廉恥,只一個勁兒往乙莫年懷裏拱:“不松!打死也不松!!”

“放肆!”乙莫年百年修行出來的好耐性終于被葉聞流挑出一個口子,積聚許久的怒氣自破開的縫隙中噴薄而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聲音冷到極致葉聞流便不覺得冷了,他頂着一腦門子的虛汗擡頭,眼神凄哀:“師尊……”

乙莫年本來還想斥責幾句,對上葉聞流眼裏陌生的情緒,他眸色由淺變深不知在思量什麽,卻沒有再多說什麽,任由葉聞流挂在他身上直到落地。

“好了,可以松手了。”

葉聞流瞧着安全了哆嗦着松了手,将一松開他整個人“哎呀”一聲直接蹲在了地上。乙莫年面無表情瞧着不成器的徒弟,忍不住嘆息:“該罰。”

落了地葉聞流一顆心也有了着落,他扶着後腰從地上慢吞吞爬起來,恢複成了以前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是,是,是,該罰,該罰,師尊說得是。”

“你……”他這般無賴乙莫年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講些什麽。

葉聞流咧着嘴往乙莫年跟前湊了湊,還沒說話卻有了動作,他伸手扯了扯乙莫年的袖子,揚着臉笑裏帶了幾分欠揍的意味:“還是師尊好,救了徒兒一命。”

“舉止孟浪,禪坐一夜。”

未待葉聞流再做辯解,乙莫年抽了袖子轉身回了正殿。

輕浮了乙莫年只得了禪坐一夜的懲罰,葉聞流心中竊喜,瞥眼瞧見那人最後一片衣角,嘴角止不住上揚。

哼!還不是心軟了?

葉聞流學藝不精,身為葉聞流現在的冤大頭師尊,乙莫年擔負着去污添香的重擔。葉聞流禦劍不精,他便要好生教導。

“過來。”乙莫年出了殿門,瞧見葉聞流依舊乖巧坐在寒池邊上,心裏頭對葉聞流的偏見縮回一寸,至少這次沒有偷懶。

腦仁兒凍成了豆腐,葉聞流聽到乙莫年的話迷糊站起來往前挪出幾步。腳下不穩身子也跟着晃悠,葉聞流對于自己的狀态似是渾然不覺,他扯着嘴角咧出個燦爛的笑:“徒兒見過師尊。”

凍成這樣了還記得禮節,一宿的禪坐倒是沒白費:“嗯。”

葉聞流腳下一個踉跄,他不好意思笑笑,用力将頭晃了幾遭仔細盯着地上的青磚往前邁出一步,直接一個跟頭栽了下去。

“砰!”

該死!青磚真硌臉。

葉聞流捂着紅腫的臉站起來,面帶哀怨:“師尊,你怎的不扶徒兒一把?”

先前葉聞流禪坐了大半月也算有了些淺薄的修為,不曾想只禪坐了一宿便又弱成了這幅樣子?

乙莫年冷寒的目光溫度又降了幾分:“學藝不精,該罰。”

“阿秋!”

這頭乙莫年話頭剛落,那頭葉聞流一個沖天的噴嚏打出來,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乙莫年瞳孔微縮,睫毛後不耐煩的情緒和一種其他的情緒摻雜在一處,葉聞流仔細瞧了瞧,那種情緒似乎叫做擔憂。

給點兒甜頭就爬牆說的就是葉聞流這種人,那擔憂的神情雖然只是一瞬,葉聞流還是準确捕捉到了重點。他蹭着步子上前,一直蹭到乙莫年跟前,甫一仰臉湊得更近了些:“師尊……阿秋!”撩起袖子擦擦鼻頭,葉聞流頗委屈道,“徒兒染了風寒。”

葉聞流距離乙莫年不足三寸,乙莫年站在臺階之上俯視着葉聞流沒有要退避的意思,自然也沒有搭話。

不說話?

葉聞流得寸進尺往乙莫年跟前又湊近一寸,乙莫年能清晰感受到葉聞流呼出的氣息,他眉毛微蹙,別開臉去看向旁處:“學藝不精……”

“師尊!”借着感染風寒的由頭,葉聞流身子一歪直接栽在乙莫年懷中,孱弱如孩童,“徒兒頭暈。”

乙莫年沒料到葉聞流會直接栽進他懷中,震驚之餘他一時間忘了反應。但也只是片刻,乙莫年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像是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一掌将葉聞流拍在了仙樹上:“放肆!”

葉聞流順勢摔在地上,腫着半邊臉笑得讨好:“師尊,徒兒渾身無力……實在是……”

“休息半日,申時過後練習禦劍。”

“是,師……”

未待葉聞流說完,正殿的殿門已是砰地合上。

葉聞流捂着紅腫的腮幫子,吐出最後一個字:“尊。”講完最後一個字,揚眉狂妄一笑,一臉的得意,哪兒還有半分孱弱的樣子?

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站起來,葉聞流觑了眼緊閉的殿門,笑意自嘴角蔓延至眼梢。

實在是好騙吶!

“砰”地一聲,正殿大門開得徹底,乙莫年站在殿門口冷着一張臉。方才葉聞流自稱染了風寒趴在自己懷裏時就該察覺,既然染了風寒為何額頭溫度半分也不高?果然,又在撒謊!

“滿口謊言,該罰。”

葉聞流炫耀的笑僵在臉上,然後那一抹得色在瞬間碎裂開來消失地徹徹底底。

“可是,師尊……”

“住口。”

正殿殿門再次關上,隔開了兩人的視線。

乙莫年在殿內立了半晌側頭往外望去,透過門板上的麻紙能隐約看出葉聞流的輪廓。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他只是覺得葉聞流與旁的弟子似乎有些不同。

許久,乙莫年唇角微動,不輕不重吐出兩個字,聽不出什麽心思:“頑劣。”

作者有話要說:

請記住堂哥葉詩,後面會安排出場滴

來更文啦!感謝各位大佬們的喜愛,我加油!!!

評論前三條會有小紅包,歡迎大家踴躍評論,當然長篇大論更完美,哈哈哈!!!!

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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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套路 自古套路得人心,這個小爺自是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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