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李季峰以為紀文軒的精神會一天天養好的，可是他錯了。

紀文軒的情況反而更加惡劣，只要一看到他就會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有時候是躲進廁所，有時候幹脆鑽進被子裏，還有許多次是裹著被子靠在牆角，一邊瞪著他一邊嘶叫著讓他滾。

甚至，他半夜裏開始做噩夢，一聲聲驚叫劃破安靜的也，在一片黑暗中聽起來分外突兀和絕望。

李季峰把李季堯叫回香港，本以為紀文軒看到他應該會好一些，但事實卻是，紀文軒一看到李季堯，第一句話便是：“锺浩之呢？”

李季峰的心抽搐了一下，看著李季堯別過眼看向自己的眼神，知道他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我問你，锺浩之呢？”紀文軒問得清晰明了，可拽著被單的手指根根骨節分明，看得他出心底的緊張和錯亂，“浩之呢？我要浩之陪我。”

李季峰依在門口開了口，張了張口，聲音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他清清嗓子，才聽到自己異常低啞的聲音：“季堯，打電話給锺浩之，讓他過來陪文軒。”

話說完，李季峰消失在門外。

“你存心的？”李季堯收起先前的謹慎，換上了一副吊兒郎當的表情，“紀文軒，你是裝瘋來氣我哥的吧？”

“你覺得是什麽就是什麽。”紀文軒靠在床頭，轉頭看向窗外，“記得讓浩之給我帶副新的眼鏡，我那副已經摔壞了。”

“好。”李季堯答應。

“李季堯，你說，他會讓我走嘛？”紀文軒看著一片陽光灑進窗臺，原本躁動不安的眼神此刻卻是明亮沈靜的，“我怕我再對著他，就真的要瘋了。”

“文軒，我哥是真的心痛，你別再折磨他了。”

“那誰來放過我？”紀文軒木然著轉過臉看著李季堯，“我半夜做噩夢的習慣，你也是知道。自從跟浩之在一起，才漸漸好起來。可是現在，我只要一閉上眼睛，所有畫面就在腦子裏轉，我甚至能感覺到那些。。。”

“別說了。”李季堯打斷了他的話，靠近幾步坐到他跟前，“可是锺浩之已經有蕭霄了，我早就說過，當初你就不該幫他。”

“呵呵，是嗎？”紀文軒低下頭，“我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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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李季堯發覺，自己居然又心疼起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的男子，六年前在自己救下他的那一刻也是這樣，可是明明自己就有些讨厭他的。

夜裏，紀文軒再度被噩夢驚醒，他一邊掙紮一邊尖叫著猛然坐起來。

“文軒！”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入房間，一直半靠在沙發上的李季峰立刻沖上來抱住他，“沒事，我在這裏。”

紀文軒靠在李季峰胸前，聽著他的心跳聲音，大口大口喘著氣，像是離開水底的金魚，無聲得在陸地上迎著太陽垂死掙紮。

“文軒。”李季峰低頭親吻著他的額頭，一寸寸移到耳側，“文軒，文軒，我的文軒。。。”

李季峰連聲的親昵像是夜裏拍打海岸的浪湧，一下一下平撫受驚人的心。

紀文軒的腦海裏，是那長長的海岸線，有人牽著他的手，從黃昏走到夕陽西下落進山底，滿天的星光下，在沙灘邊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軀體發出低沈的呻吟，有人說“文軒~~我的文軒~”

啪一下，燈亮了。

紀文軒空出的手摸在臺燈上，明亮的雙眼望進李季峰的眼底，他說“別碰我！”

嫌棄之意寫在紀文軒依舊蒼白的一張臉上，看在李季峰眼裏盡是說不清的痛。

“文軒，你聽我解釋。”他覺得自己的話都是無力的。

“解釋什麽？”紀文軒慢悠悠笑著，抱著被子退到一邊，借著昏黃的燈光看著李季峰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

似乎這是他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好好地看他，他瘦了，黑了，眼角有了皺紋，皮膚也比以前粗糙許多，下巴還有沒刮幹淨的胡渣。算一算，李季峰也有三十好幾，是比過去老了。

“你想解釋什麽？是六年前為什麽要那樣對我，還是六年後又讓我重複了一次六年前的經歷？我什麽都不想聽，你明白嗎？我連看都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你不想我瘋不想我死，就麻煩離我遠一點。”

“我。。。。。。。”李季峰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

“浩之會照顧我的。”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

“可是，他和蕭霄。。。。。。”

“我和他，從來就不是情侶。”

李季峰一震，只覺得一股心酸沖進鼻子裏，他僞裝著揉了揉鼻子，別過臉。

“那你好好休息。”

到最後，他也只能說這麽一句話。

“如果，先遇到的是浩之，那該多好。”

床上的人半靠著嘆了口氣，臉向著窗外，只留給李季峰一個脆弱的背影。

當年，真的錯了。李季峰看了眼紀文軒，默默關上了門。

吧嗒，輕微的打火機聲從門外的走廊裏傳來，不仔細聽根本就不會察覺。

紀文軒翻身摸出手表，淩晨四點。

他知道外頭還坐著那個人，他一定是在抽煙，一根接著一根，讓尼古丁味熏滿他的周身。

“李季峰。。。”紀文軒念著這三個字，幾分锺後，還是閉上了眼。

(13鮮幣)藏心(虐身虐心)第十章 2